“文大哥,你這外袍怕是穿不得了,溼漉漉的黏糊糊的。”錦曦看着他那一身純黑的墨袍,真是可惜了,被豬血給糟蹋了。
“那倆傢伙的血味可真是難聞,這衣裳是穿不得了,還好我早有準備!”文鼎道,站起身來,打開他的那份行囊,裡面是一副弓箭,外加一套疊的整齊的天水青袍子。
錦曦詫異的看着他脫下染血的黑袍,抖開那件天水青的乾淨袍子換上,將一條同色的佩帶穿過腰間,佩帶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
她突然記起第一回見他,因爲兔子套的事情,他扯下自己的半截袖子給她捆綁腳踝,等她在孫二虎家再見他的時候,他就換了一身衣裳。
這人,還真是有夠騷包的,雖然感激他的奮不顧身,轉移了她的危險處境,但錦曦還是忍不住在心底給他冠上騷包男的帽子。
“曦兒你的臉色很不妥,是不是方纔嚇壞了?”文鼎繫好腰帶後,轉過身,瞥了眼錦曦,問道。
“嗯。”錦曦悶聲應着。
“我眼前都是那兩隻野豬追逐文大哥的場景,想起就後怕。”錦曦坐在地上,垂着頭,手指摳着身側的泥土和草皮:“我舅舅進林子前把我託付給文大哥照料,要是文大哥因爲保護我的安危,而遭了野豬的毒手,我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他怔了下,走過來,蹲下身來伸手欲摸錦曦的頭,意識到自己手上還沾着野豬的血腥,又收回去,道:“別怕,我這不好端端站在你面前麼。”
頓了下。又道:“就算沒有玉寶兄的託付,我也會盡力保你周全的。”
“文大哥真是個好心人。”錦曦感激道。
文鼎眼底閃過一絲錯愕,揚起了眉:“我這還是頭一回聽人如此讚我呢,真的很新奇啊。曦兒真的覺着我是好人?說不定,我可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大壞人呢?那你怕不怕?”
錦曦睜大眼,他這又是在調侃他嗎?
“文大哥當真把那兩隻野豬殺了?”
“原本是盤算引它們進山再找個機會甩掉,豈料那兩個傢伙對我窮追不捨,我不想讓你等太久,只能解決它們。若在這更近解決,唯恐血腥味被杉樹林子裡的其他野豬嗅到。便把它們引到更深處,這才動的手。”
“文大哥,你一己之力。赤手空拳跟兩隻野豬搏殺,真是了不起!”
“我可當不起曦兒這般恭維,哪能赤手空拳呢,我用的是匕首。靠的也是巧勁才制服了它們!”
匕首?錦曦目光一轉,洛帶他的靴子處。便見一把短小的半月形匕首,就插在褲管那處,刀鞘上還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僅憑一把匕首,就能制服兩隻體型龐大,鬥紅了眼的野豬,他的本領可真不小!錦曦暗歎。心裡升起一股敬佩和崇拜,有他在身邊,心裡莫名就鎮定了許多。現在最擔憂的,就是孫二虎和孫玉寶他們了。
這麼久都不見出來,難道也是遭遇了野獸的攻擊?
“好了,不捉弄你了,趕緊的起來收拾下。我們得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我舅舅他們還不見出來,我們就這樣走了嗎?”
“這會子天色漸暗。山裡野獸會陸續出來覓食,我們就算留在這,不僅無濟於事,還會招來麻煩。”他打量了一眼北面那邊:“我之前在那一塊,也沒見着他們的痕跡,八成是追到更深處去了。不管如何,我得先把你給送下山才成!”
錦曦想,他說的有道理,先不說他們二人對這深山的路徑不熟悉,就憑他帶着她,再繼續在山裡呆下去,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到時候再遇到野獸什麼的,就不妙了。
既然留下不能起到什麼幫助作用,那她就聰明理智一點,別給他添麻煩,不在這裡乾耗。假若要動用村裡男丁們上山來尋,也得抓緊時間回村去搬救兵纔對。
“也好,那我在這地上做些標記,假若他們出來了,就能看到,曉得我們先下山了!”錦曦道。
做好標記,錦曦起身,膝蓋的地方又是一陣錐心的痛,比剛纔還要痛上幾分。
文鼎一把扶住錦曦:“曦兒怎麼了?”
“腿有點抽筋,不礙事。”她道,暗地裡卯足了勁兒,在跟那條受傷的腿較勁兒。
他不語,盯着她微微曲起的那隻膝蓋,眉頭皺了下,扯下自己的一隻衣袖。
他蹲下身,將那扯下來的袖子撕成布條,動作輕柔的將錦曦受傷的膝蓋,一圈圈纏住。
“衣裳都磕破了,還騙我說腿抽筋?女孩兒家的,哪有你這般倔強!”他的語氣帶着一絲數落。
錦曦尷尬的吐了吐舌頭,她之前光顧着其他的,還真沒留意到膝蓋處的布料都破了。謊言被戳穿,不能再裝強,錦曦有些汗顏。
“這傷口要是沾惹了山裡的瘴氣,可是要化膿的,現在我先把傷口紮緊,等到回了村子裡,再用藥酒洗一下,應該無妨。”他道。
錦曦點點頭,雖然很痛,但終究是皮外傷,她沒有那般嬌弱。
“走走看!”他道。
“文大哥,這點皮外傷不礙事的,呃,你包紮的手藝真好!”錦曦笑了笑,在他面前走了幾步。
他無奈的嘆口氣,正要說什麼,就在這時,北邊突然傳來孫玉寶激動的喊聲。
“文鼎,快過來搭把手!”
如同天籟,錦曦驚喜扭頭,只見孫玉寶扶着孫二虎,正從北面那片山林裡出來。孫二虎被孫玉寶攙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他的那副弓箭和繩索,都掛在孫玉寶身上,除此外,孫玉寶腰間還掛着兩隻山雞。
“二虎舅舅怎麼了?”錦曦急問,拖着受傷的膝蓋朝孫二虎奔過去。
“曦兒。我沒啥事,一腳踏空,扭到了腳踝。”孫二虎見錦曦滿臉擔憂,忙着解釋。他口上說的輕鬆,可他的臉色看起來,卻不是太好。
情況有些不妙啊,錦曦心道。
“哎呀,這一趟折騰的,早曉得那狐狸有詭,打死我也不讓二虎去追了。這下倒好,狐狸沒追到還把腳給弄壞了!”孫玉寶喘着粗氣,走的臉面漲紅。急着道。
“舅舅,出啥事了?那狐狸怎麼了?”
“那該死的狐狸,可把我們一通好追,竟然把巢穴打在林子深處一處荒墳裡,二虎跑的快。纔剛跑到那地洞口,下面一陷,腳就嵌裡面拔不出來了……”
“什麼墳不墳的,玉寶,莫嚇着曦兒。”孫二虎連忙阻止。
錦曦瞧見孫二虎的額頭上,有青筋爆出來。忙地過去從另一側扶住他:“有啥話咱回村再說,趁着日頭還沒落山,咱先下去吧!”
文鼎已從孫玉寶那接過孫二虎的手臂。將孫二虎大半個身子架在自己身上。
“曦兒,讓我一個人來就成!”文鼎道,瞥了眼錦曦的膝蓋,錦曦只得鬆手。
“二虎,能走不?”他問。要是不能走,他就背孫二虎下山。
“行!”孫二虎道。
“那好。玉寶你拿着行囊墊後,曦兒你走中間!”文鼎從容調配着,一行人就這樣朝山下而去。
一行人回到村裡,就錦曦回家去跟家裡人報了聲平安,文鼎和孫玉寶則是直接扶着孫二虎去了孫二虎家。
錦曦只跟樑俞忠他們說了孫二虎扭傷了腳的事,爲了不讓他們跟着擔心後怕,野豬一事並沒跟他們說。孫家人一聽孫二虎受了傷,當下樑俞忠就丟下手裡的活計,趕緊的跑去了孫二虎家。
簡單的梳洗了下,從竈房帶了幾樣食材,就要去孫二虎家。外面天色徹底的黑下來,孫氏不放心,陪着錦曦一道去了孫二虎那。
錦曦和孫氏到的時候,樑俞忠正陪着孫老爹在堂屋說話,瞧見二人的神色,孫二虎的腳傷想必沒那麼嚴重。
錦曦掃了一圈屋裡,不見孫玉寶和文鼎的身影,想必是在孫二虎屋裡陪着他。看見孫氏娘倆急匆匆過來,孫老爹動容道:“玉真,曦兒,這大晚上你兩咋也來了呢?”
“大伯,二虎的腳咋樣了?”孫氏擔憂的問。
孫老爹擺擺手:“沒啥,玉寶和文鼎他們,找了家裡的傷藥給敷了,歇息個幾天就可下地了。”
“那就好,那我就先不進去瞧了。”孫氏道,將手臂上挎着的籃子放到屋子中間的八仙桌上:“這點草雞蛋,給二虎滋補下身子,大伯千萬莫跟我們客套!”
“這可使不得啊,這些雞蛋留給曦兒和柔兒打牙祭,我們家裡不缺!”孫老爹怎麼着都不肯收。
聽到外面的說話聲,孫二虎屋子的門開了,孫玉寶和文鼎從裡面走出來。
“大姐,曦兒,你們也過來了!”孫玉寶道。
“我們擔心二虎舅舅的傷,就過來瞧瞧。”錦曦道。
文鼎跟在孫玉寶身後,朝錦曦淡淡一笑。
“曦兒娘,跟玉寶在一起的這位兄弟,就是曦兒跟咱說起的文少爺,咱家的茶葉多虧了文少爺搭橋引線,才能賣到茶香軒!”
樑俞忠把文鼎介紹給孫氏,孫氏正跟孫老爹爲那籃子雞蛋堅持呢,經樑俞忠這麼一說,這才察覺屋裡多出來的人。
孫氏是典型的農村婦人,在看到站在孫玉寶身側,那儀表堂堂的公子,就是自家的貴人時,孫氏有一種本能的感激和敬畏。她正準備小心翼翼的跟貴人公子見禮時,對面的貴人公子,卻主動跟她見禮,說話的語氣和神情,無不透出溫和的恭謙,這跟孫氏想象中的,有錢人家的公子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