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她的人,除了趙偉還有一位大叔,身材有些發福,慈眉善目,一開口,是地道的南市音,“南省細妹子?”
聽到熟悉的南事口音顏悅愣住了,呆呆地點點頭。大叔笑,“我姓楊,你可以喊我楊叔叔,聽說你是這次計算機比賽的女狀元。”
顏悅再次點頭。“楊叔叔好。”
楊建國點頭讚賞,“不錯,我們南省辣妹子還是厲害,我知道你們獲了獎的孩子很容易拿到京城大學的保送,可我想邀請你來我們軍事科技大學讀計算機,我們有房子那麼大的超級計算器,你感不感興趣?”顏悅還是傻愣愣點頭。
見到顏悅點頭,楊建國心裡特別高興,轉頭對趙偉說道。“你聽到了啊,她已經表示了對我們軍科大的強烈興趣了,這是我看中的苗子,你可得照顧好她,保證她9月來我這兒報道!”趙偉站直身體,一聲大吼,“保證完成任務!”
行李都收拾好了,可以直接出發。
“細妹子,我也是今天的飛機回南市,你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正好也是研究計算機的,咱們路上可以聊聊天。”見顏悅沒回復,楊建國又補充道:“我叫楊建國,是軍事科技大學的副校長。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
7個人一起,定了同一個航班的機票,兩位年紀大些的長者坐在商務艙,顏悅和趙偉他們5個人坐在經濟艙。
後續的乘客陸續上機,一個女人經過時忽然發飆,指着顏悅手中的骨灰盒,“這是骨灰盒嗎?你怎麼能把骨灰盒這麼晦氣的東西帶上飛機呢?乘務員!乘務員!你們不管管嗎?怎麼能讓死人的東西跟我們坐同一個飛機呢?影響了我們的風水怎麼辦?”女人大吼大叫,佔了過道,揪住乘務員要他們把顏悅趕下去。
顏悅帶骨灰盒的事,大使館出面早跟機組溝通過,用綠色的綢子包裹住了盒子,只是不小心綢子滑落,露出了一個角。顏悅前後左右的座位都買下來了,趙偉和同伴們佔着。普通乘客根本不會靠近這裡。
女人越鬧越大,影響了後續登機,乘務員無奈,跟領導申請給女人升艙,趙偉快速給楊建國打了電話,得了指令給乘務員提議道,“她根本不坐我們旁邊,鬧一下就給她免費升艙的話,其他人不都可以學着鬧起來?要不給我朋友升艙吧,這樣看到骨灰盒的人更少,免得再有人鬧事。”
顏悅見趙偉要求給自己升艙,忙拒絕道,“我只是個學生,沒給國家做過什麼貢獻,怎麼能坐商務艙呢。”
“你已經答應要去軍科大讀書了,那就是楊校長的學生,楊校長說你能去,你就能去。”
被趙偉推推攘攘,顏悅抱着骨灰盒坐在乘務員幫她安排的商務艙裡,楊建國旁邊。
駐E國的大使辦公室打過來的求助電話就是直接打給楊建國的,他知道顏悅的情況,又從趙偉那兒聽到她得了計算機奧賽的金牌,趙偉不懂,他懂呀,便對顏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軍科大不同於地方高校,對學生的政審和外形都有要求,不是某一學科出色就能錄取,是以軍科大從來不與地方高校爭這種競賽苗子,他也就沒接觸過,不知道他們真實水平如何。兩小時的交流,他把顏悅的底摸透了。他是搞計算機出身的,即使當了校長政務繁忙,在科研方面依舊沒有放鬆,手裡還有幾個科研項目,他很多年沒招過本科生進他實驗室了,顏悅的計算機水平和思維方式都遠不夠成熟,不過這水平擺在17歲的年紀上,算得上天才,確實是個難得的好苗子,難怪華國頂尖的幾所大學每年都搶他們。
“你有興趣當兵嗎?”
顏悅不瞭解,不好說有沒有興趣,“我沒接觸過軍隊的人,不瞭解。”
“怎麼沒接觸了,我不就是嗎?我當兵近四十年,這幾天天天去看你的那位趙偉哥哥,別看他年輕,八年老兵了!你看我們不好嗎?”楊建國喝了口水,“你是晚輩,在我這個長輩面前可不能反悔,在醫院,你可是答應了要來我們軍科大讀大學的。”
“我已經保送京城大學了,而且,我明年才高考呢,還有一年。”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完想起來她是女的,楊建國又補充道,“婦女也能頂半邊天,現在男女平等了,你得像男人一樣要求自己信守諾言。”
顏悅倒也不是排斥軍校,只是她確實不瞭解啊,短時間內下不了決定去不去,欲言又止。楊建國忍不住要笑她,“真是個實心孩子,我就是逗你呢,進了國家集訓隊,到時你一定得好好訓練,爭取進入國家代表隊,爲國爭光!京城大學是非常好的學校,他們的計算機雖然比不上我們吧,實力也不錯,你去了那裡,就要學好本事,報效國家,造福社會,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使命。”顏悅肉眼可見得鬆了口氣。楊建國在顏悅筆記本上寫下一句話,歡迎報考軍事科技大學,署名,日期,留下電話號碼。
筆記本還給顏悅,楊建國鄭重說道:“別覺得自己沒有親人,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我是真希望你報考我們學校的,希望明年的提前批能看到你的名字。”顏悅雙眼一紅,幾乎又要掉下淚來,深呼吸,才把情緒壓下去,鄭重點頭,“謝謝校長。”
飛機落地後,幾個人都有任務在身,一下飛機便各自散去,趙偉被領導下令必須把顏悅送進家門。顏悅老家資縣,在南省和更南邊的廣省交界,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到她家時已是深夜。
趙偉知道她家沒有其他人,孤男寡女不方便,幫她放好行李後,不顧顏悅的挽留,堅持離開了。
等趙偉離開,顏悅終於獨自一人時,在外人前豎起的堅強倒塌了,她和媽媽住了十來年的兩室一廳還維持着她倆出發前的樣子,兩雙卡通拖鞋亂七八糟擺在玄關,走之前晾的衣服還沒收,兩個房間的被子都沒疊,尤其她的牀,媽媽總說是個狗窩。走之前兩個人還活蹦亂跳的,回來時,只有她和罈子裡的媽媽了。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媽媽走了,她怎麼辦?顏悅坐在冰冷的地上,雙手緊緊抱着媽媽的骨灰盒,好像抱得緊了,媽媽就能活過來一樣。
她就那麼在地板上坐了一整晚。
天亮了。
有人按門鈴,是對面的劉叔叔,手裡端着一碗麪,“昨晚聽見你回家了,我看你這麼多天沒回來,冰箱肯定空了,我就讓你阿姨做了碗麪條給你吃。”顏悅接過麪條,謝過了劉叔叔。之後還有上下層的鄰居們,王奶奶,何大哥,孫叔叔等,理由大同小異,都拿着吃的送過來,讓她有事隨時找他們幫忙。
趙偉也過來了,拎着早餐,見到顏悅家餐廳裡擺着的種類繁多的早餐有些驚訝。
“鄰居們送的。”顏悅解釋。她黑眼圈特別嚴重,整個人跟打蔫的白菜似的,虛弱得很。趙偉看一眼就能猜出來,她肯定一晚上沒睡。再看看地上的行李箱,一個個都沒打開過。“先吃點兒東西,洗漱一下,好好睡一覺。”
顏悅輕輕點頭,行屍走肉一般吞了幾口東西,然後去洗澡。剛洗完澡門鈴就響了。
居委會的阿姨帶着幾個陌生人上門,拿着些水果,來慰問她。她和她媽媽在E國出事後,省裡給資縣政府的人打了電話,讓政府官員們要盡到人民公僕的責任,一定要關照好這個小姑娘,保證她順利讀完高中,保證她好好上大學。
顏悅第一次跟政府官員打交道,不知道該怎麼回覆,趙偉便幫着她,坐在她旁邊,把政府官員給她列的事項一一做了筆記。該叮囑的事情叮囑完,各個不同部門的官員都給她留了電話,讓她遇到困難打電話找他們。
送走慰問的官員,已經接近中午了,趙偉做了兩個人的午飯,吃完讓顏悅去睡一覺,徵得顏悅的同意,輕手輕腳幫她收拾家裡。等下午顏悅睡醒了,看着氣色好了些,纔對她說,他還有事,不得不離開了,讓她自己照顧自己。
顏悅對趙偉能送她到家裡,甚至陪到現在,已經萬分感恩,當然理解,依依不捨送他上了離開的的士。
接下來,她只有一個人了。
要做的事情很多,母親下葬,註銷戶口,繼承公證,各種類型的財產如何更名等等,一樁樁一件件,都要耗費功夫,一週後學校要開始給即將上高三的學生補課,她得把能辦的事情儘量在補課前辦好。
葬禮是居委會幫忙打理的,顏悅作爲唯一的親人接待了所有媽媽的親朋好友們,大家很暖心,無一例外跟她說,有困難了隨時跟他們說,他們一定幫忙。
註銷戶口很順利,有駐E國大使提供的醫院死亡證明,當時就辦出來了。再拿着媽媽和外公外婆的死亡證明和註銷戶口證明、父母的離婚證、自己的身份證和戶口本、獨生子女證,以及媽媽名下所有的房產證、機動車登記證、存摺、股權證明等等一大堆文件去公證處,辦理繼承公證。好在凌飛雪一直都拿她當大人看,家裡的證件擺放位置她都知道。她文件齊全,手續很快,說是五個工作日就能出公證書,反正也要等着,那就回學校上課了。。
E國政府公佈了調查結果,說那次市中心公交車爆炸事故,是一個國際犯罪團伙做的,他們故意選擇高端遊客聚集的的劇院線路公交車,目的就是殺死外國遊客,製造國際爭端。E國政府嚴厲譴責了那個犯罪團伙,並邀請各個大國合作用各種手段剿滅這個犯罪團伙。
這個消息的公佈自然又給顏悅吸引來一波政府部門的慰問,顏悅心中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