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叢芳眯眼盯着身邊的女孩,她也恰恰扭頭看向他,目光相視,兩人同時愣了愣,遂即相視一笑。
“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樣。”範叢芳低聲道。
以爲是個溫柔乖巧的女孩,沒想到卻是個有性格的帶刺玫瑰,不過顯然很附和他的脾性。
宋錦垂眸輕笑,看起來就如鄰家妹妹般乖巧溫順,與剛纔倨傲咄咄的人有很大區別,要不是還是那張臉,範叢芳會以爲自己認錯人了。
“範導也和我想象的有些出入。”
“哦?洗耳恭聽。”範叢芳感興趣的挑了挑眉。
宋錦看着他輕笑:“以爲是個沉默寡言的帥大叔,卻是我想岔了,能獲得如此殊榮,範導身體裡絕對住着一頭雄獅,還是一隻愛看戲的雄獅。”
範叢芳愣了愣,遂即失笑,幽暗的目光盯着宋錦看了兩秒,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目光。
“有趣的丫頭……。”
某個不被注意的角落,李家明雙手背後的站在原地,雙目如炬般盯着高臺上光芒萬丈的少女,肅聲道:“看起來還不錯,只是務必要確保萬無一失。”
他身邊站着胡靜怡,聞言蹙了蹙眉,“李處長放心,那邊都已經安排好了,只差這最後一步棋。”
李家明又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胡靜怡站在陰影裡,目光深深的盯着高臺上的女孩,眉頭越擰越緊,她總覺得有什麼是她忽略了的。
歐陽達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看着臺上的宋錦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在這嘈雜的會場引不起什麼人注意,他揚眉道:“靜姐,這女孩長的挺漂亮啊,我聽周哥說,等這次回來後想栽培她?到時候有機會和美女獨處了,我定要來個先下手爲強,不然局裡那麼多單身狗,不得和我搶的頭破血流。”
胡靜怡根本沒注意到他說了什麼,她忽然道:“那天黃悅給她催眠後出來情緒就有些不太對勁,你注意到沒有?”
歐陽達聞言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沒有啊,悅姐不總是那樣嘛,冷着臉,活像誰欠了她八百萬不還似的。”
“沒有嗎?”胡靜怡喃喃道,就像周策說的那樣,她五感敏於常人,經常能發現很多人發現不了的細節,而這也助她一次次破獲奇案,而這次,她明顯感覺到黃悅和這個女孩之間的不對勁,一切好似就是從催眠那次開始的。
“發佈會結束後,把這女孩帶來見我。”留下這句話,胡靜怡轉身離開。
發佈會宣佈了電影大漠風華正式開機,拍攝地在內蒙一帶,因此發佈會結束後全體主創要集體趕往內蒙,因爲要趕上明年的奧萊斯提名,劇組時間很趕,發佈會結束後便在安保的陪同下相繼離去。
今日宋錦和記者的豪言放話又一次把她推上了頭條,有人說她狂妄,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有人贊她有性格,那一瞬間氣勢爆棚,碾壓記者,總之本就在娛樂風暴中心的宋錦,再次登上了熱點高峰。
會場後臺,宋錦被一個俊俏的年輕男孩攔住了路,那男孩揚眉輕笑,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小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宋錦沒有驚慌失措,對着他點了點頭:“給我點時間,讓我和我的經紀人說一聲。”
歐陽達挑了挑眉,不愧是悅姐挑出來的人,看看這處變不驚的態度,一點都不像是十六歲。
“一起去吧。”
路邊一輛黑色麪包車內,宋錦一上車,車子便緩緩駛離,宋錦看了眼後窗,蔣曜和孔聖香上了一輛桑塔納,跟在麪包車後邊。
她扭頭,這車子外觀普通,丟在車堆裡毫不起眼的那種,內裡卻別有洞天,又寬敞又舒適,關鍵有很多高科技儀器,一看就是某些職業的專車。
車裡除她之外坐着三個人,一女兩男,女人留着短髮,坐姿筆挺,面容嚴肅,不苟言笑,身上有種久居上位的威嚴,讓她即使靜靜坐在那裡,也讓人不容忽視,另一個男人大概三十多歲,面容周正,雙目清明,雙手平放在膝蓋上,背脊挺的筆直,猶如一顆挺拔的白楊。
而剩下的一個男人,就是剛纔去請宋錦的年輕男孩,一身朋克裝扮,腦袋上戴着個黑色的骷髏頭帽子,斜靠在車椅上,充滿玩世不恭的桀驁不馴,修長的手指飛快的把玩着一個魔方,他手指轉的飛快,幾乎讓人有些眼花繚亂,他將那魔方一次次打亂重來,無聊的遊戲卻玩的樂此不疲。
宋錦盯着他手中的魔方看了一會兒,眸光微微眯起。
歐陽達挑眉看着宋錦:“你好像對我的魔方很感興趣?”
“只是覺得這飛快變幻的色彩,很漂亮。”確實很漂亮,在他的手中彷彿重燃了生命,那般鮮活多姿的生命。
歐陽達手指平攤遞到她面前,掌心躺着六面同色的魔方:“試試?”
宋錦笑着搖頭:“我不會。”
“很簡單的。”他說着把魔方打亂,手指飛快的變幻着,很快,那魔方又整整齊齊的落在他掌心。
宋錦似是有些意動,拿起那魔方觀望了一番,對他靦腆的笑笑:“我第一次玩兒,玩的不好不要笑話我。”
對美女歐陽達總是多些溫柔和耐心,“沒事的,來,我教你。”說着湊到宋錦身邊,手指就要去摸宋錦的手,想要手把手的教他。
“咳咳……。”這時一陣乾咳聲響起,周策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歐陽達無趣的翻了個白眼,屁股又挪回了原位。
宋錦對周策笑笑,垂眸看着手中的魔方,這時只見她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動着魔方的每一層,很快整齊的魔方就被打亂了,五顏六色拼湊在一起,看着花花綠綠的,但被她白皙淡粉的手指映襯着,卻是顯得格外好看。
歐陽達挑眉輕笑,眸光落在宋錦臉上。
他就喜歡美女,尤其是這麼漂亮的美女。
就是這麼一晃神的功夫,一隻很漂亮的手遞到他面前,那白嫩的掌心上躺着一個魔方,一個剛剛還亂七八糟這一刻卻整整齊齊安靜的躺在她掌心的魔方。
歐陽達驚愣的擡眸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正用一雙清澈如水的目光盈盈的看着他,歪着腦袋帶着幾分可愛和乖巧:“還給你。”
歐陽達一激動就有些結巴:“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女孩挑了挑眉,“不是你說的很簡單嗎?看着很難,沒想到做起來原來確實很簡單。”她又把魔方打亂,當着歐陽達的面,那手指快速翻飛,手法比他還要快,幾乎看的人眼花繚亂,幾乎是他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掌心安安靜靜的躺着一個六面同色的魔方。
她笑嘻嘻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玩兒?”
歐陽達嚥了口唾沫,目光深深的盯着宋錦:“你真是第一次玩?”
宋錦點頭:“是啊。”
“那你怎麼知道如何變化?”這魔方他是從小就玩,大大小小的比賽參加了無數,落了個天才的名頭,這魔方外人以爲很難,其實只要掌握了規律卻是極其簡單的,但比賽的時候比的就是手法和凝聚力,因此他總是時不時的玩一下,想要把手法練的更快,突破極限。
可沒想到這個女孩打破了他所有的自信,她說她是第一次玩,手法卻比他這從小練的還要快,歐陽達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他覺得他被這個世界深深傷害了。
如果這是個夢,請千萬不要醒……
宋錦道:“我剛纔看你玩兒了一遍,就記住了。”說着又示範了一遍,讓歐陽達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你是說,你只是看我玩了一遍,就記住了步驟?”歐陽達不可置信的問道。
宋錦點頭:“沒錯。”
這得需要多強大的觀察力和記憶力,天哪,歐陽達仔細回想了一下,她手法雖快,步驟卻都是千篇一律的,確實是他剛纔表現過的。
他拿過魔方又換了個步驟,這次他幾乎是拼了老命,手法快速的只能看見殘影,這樣她要還能看清步驟,歐陽達非得吐血不可。
他把魔方扔給宋錦,“你要還能轉回來,我服了你。”
宋錦手指把玩着魔方,目光在三人面上掠過,笑道:“這是在考驗我嗎?”
一直在看戲的胡靜怡和周策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一抹凝重,這個女孩似乎有些出人意料了,聰明的有些可怕。
胡靜怡反問道:“你覺得,這是考驗嗎?”
宋錦聳了聳肩:“話語權在你們,我只是個無名小卒。”說着有些漫不經心的轉着魔方,她面上不在乎,手指卻轉的飛快,和剛纔歐陽達的手速不相上下。
下一瞬她就把魔方扔歐陽達懷裡,有些賭氣道:“沒意思,不玩兒了。”
歐陽達一直盯着她的手看,他可沒那麼強大的觀察力,不過也大致看清了,確實是他剛纔新施展的步驟,一步不錯。
他覺得打擊又覺得驚喜,又是喜又是憂的,表情別提有多驚喜,他拿着魔方湊近宋錦,笑道:“別啊,我知道好多種方法呢,一一教給你好不好,你看你這麼聰明,一學就會,手法還那麼快,簡直就是玩魔方的天才,不去參加比賽真是可惜了,我把我會的都教給你,你替我去參加比賽行不行?你十六歲未成年,參加少年組絕對一炮而紅……。”歐陽達喋喋不休的說着,極力忽悠着宋錦。
“我剛纔說了,沒興趣。”玩兒這個還有比賽?現代人也夠無聊的,宋錦心底腹誹着。
“別啊,你剛纔還說很好玩兒呢,怎麼這麼快就變卦了。”
“我就是個喜新厭舊的人,剛纔覺得好玩兒,這會兒當然就覺得無趣了。”宋錦無所謂的說道。
這人骨子裡就涼薄。
胡靜怡盯着宋錦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道:“能生出你這麼聰明漂亮的孩子,你父母一定也是人中龍鳳。”
“我是孤兒,從記事起就是自己一個人。”她對着胡靜怡笑道。
胡靜怡從黃悅那兒已經瞭解到了,不過她想再問一次,可惜,從這個女孩的語氣和麪色上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
這麼大年齡的孩子提起從未謀面的父母,語氣平靜的猶如陌生人,不是真的涼薄就是隱藏的太深。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丟失了這麼優秀的女兒,對你的父母來說,是一場損失。”
“也許吧。”少女眉頭微擰,顯然不願意談起這個話題。
胡靜怡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孩子果然就是孩子,在心上總是會保留一片柔軟的地方,卻敏感的不讓人察知。
胡靜怡忽然翻出一把手槍,對宋錦笑道:“認識這是什麼嗎?”
宋錦哼笑道:“你當我三歲孩子不成,連手槍都不認識。”
胡靜怡點頭道:“我見你槍玩兒的不錯,從哪兒學的?”
“無師自通。”回她淡淡的四個字,透着股倨傲。
歐陽達嘆道:“天才果然就是天才,和你一比,我這天才的頭銜可以摘了。”
胡靜怡把槍扔給她:“很好,一分鐘之內把手槍拆了重裝,我就承認你無師自通。”
宋錦瞟了她一眼:“我爲什麼要你承認?”
歐陽達撞了她一下,小聲道:“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我爲什麼要知道她是誰?再說了她是誰和我有關係嗎?”
歐陽達被噎了一下,仔細一想她這話說的有道理啊,人家過的好好的,根本沒必要認識他們這些人,是他們硬要貼上去的。
“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小姑娘,你的激將法對我沒用。”胡靜怡看着她笑道。
宋錦低垂着的眼底劃過一抹暗色,這些人可真霸道,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就似那提線木偶,被他們牽着線走,這種感覺實在糟糕透了。
她討厭被人安排,被人掌控。
周策在一邊默默拿出手表計時,還沒調好時間,這邊宋錦已經動作利落的拆槍了。
和玩魔方時一樣,她的手法很快,快的只能看到殘影,手槍組裝的雜音中,下一瞬宋錦手中握着組裝好的手槍,槍口瞄準胡靜怡。
少女下巴微擡,目光倨傲:“怎樣?還滿意嗎?”
被手槍指着胡靜怡面不改色,撫掌微笑:“精彩,總計時十二秒。”她扭頭看向周策:“你在警校時最好的成績也只是7秒吧,險勝了人家小姑娘呢。”
周策無奈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啊。”他剛纔一直有在觀察,這小姑娘組裝的手法雖快,但卻不是經過系統訓練出來的,看來她確實是無師自通,他的眼光沒錯,這確實是一棵好苗子。
歐陽達看着宋錦的目光充滿了崇拜,“你是怎麼做到的?太快了吧,我還沒看清楚呢,你就組裝好了,有什麼訣竅沒?教教我,讓我也炫耀炫耀。”
宋錦回給他一個冷冰冰的後腦袋。
說實話她還真沒什麼訣竅,要真說有那就是手快眼快腦袋快,她以前從警察那順過來一把手槍,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玩玩,拆卸再組裝,只要記得套路,根本不用練習,剛纔她已是刻意放慢速度了,真是怕嚇着這些人。
胡靜怡降下車窗,這時車子放慢了速度,此時車子行駛在高架橋上,兩岸城市盡在眼底,她指着不遠處的巨大廣告牌對宋錦道:“看看你準頭怎樣?是不是也無師自通。”
這是真要考她。
可惜,註定要讓她們失望了,關於射擊她還真不會,沒學過,無師自通也要有點理論基礎吧,她是連基礎也沒有,那天能瞄準監視器也是湊巧了,近距離還行,畢竟她擲飛刀的準頭還在,遠程的話,除非她作弊,否則她這爛槍法見不了人。
宋錦無奈的聳了聳肩:“你們還真把我當全能的了,可惜,槍法我是真的爛。”說着把手槍扔給胡靜怡。
歐陽達不可思議道:“原來你也有不會的啊。”
宋錦嗤笑道:“我又不是神,怎麼可能什麼都會,我不會的多了去了,大驚小怪。”
歐陽達撫了撫胸口:“這才公平嘛,如果你真的什麼都會的話,還要不要我們活了。”
胡靜怡和周策飛快的對視了一眼,不是藏拙,看來她是真不會槍法,這個沒關係,她如此聰明,一學就會。
車子最終在一棟筒子樓前停下,四周看着很有年代感,聳立的牆面上牆皮剝落,地上還有前幾天下雨留下的水坑,汽車碾壓而過,水坑裡的泥水濺到對面的牆上,留下黑灰的泥印。
“喵嗚”不知哪裡傳來貓兒的叫聲,爲這個地方增添了一絲詭異的荒涼。
宋錦隨着三人走進樓道,這樓道也是又破又暗,大白天的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臺階,連個聲控燈都沒有,一側的牆面上用紅漆刷着各種廣告語,漆點斑駁灑落,乍一看跟人血似的,膽小的都能下出心臟病來。
胡靜怡在前邊領路,邊走邊小聲道:“小心,這樓道里沒燈,上臺階的時候注意着點,別磕住了。”
歐陽達走在最後,嘟囔道:“悅姐工資也不低啊,她就住不起大房子嗎?非得擠到這破筒子樓裡,晚上簡直跟鬧鬼似的。”
“閉上你的嘴。”周策冷冷喝了他一句,歐陽達哼哼唧唧的又說了句什麼終於閉嘴了。
黃悅家住在三樓,這筒子樓是最舊的那種,一樓兩家住戶,都是坐北朝南的戶型,雖然吸收陽光充足,卻總給宋錦一種陰森的感覺。
胡靜怡上前去敲門,又舊又沉的大鐵門,“哐鐺鐺”敲門聲沉悶如洪鐘,在這寂靜的樓道里似能穿透人耳膜。
歐陽達看了眼四周,猛然往宋錦方向靠,深深吸了口氣:“只有靠着你我才感覺能喘息了,剛纔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憋悶的難受,一靠近你就好多了,真奇怪。”說着扭頭看了眼宋錦。
她美麗的臉龐在昏暗中白皙的似能反光,在這黑暗之地如一朵靜默的蓮花,溫潤通透,拂氐從容,令人從心底裡感到踏實安心。
歐陽達愣了愣,忽然感覺心臟似被什麼紮了一下,有點疼,有點酸,他趕忙收回目光,掩飾那一瞬間的不適。
“吱呀”一聲大鐵門從裡邊開了,露出黃悅清冷的面容,“靜姐,你來了,進來吧。”說着讓開身讓幾人進來。
看到最後進來的宋錦時,女孩一雙清澈的眸光笑盈盈的望來,清透的似能穿透人的心靈,黃悅愣了愣,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視線。
房子的格局很舊,裝修也很破,有種七八十年代的感覺,但看着很乾淨。
黃悅請幾人在沙發上坐下來,給他們每人端上來一杯白開水:“我這裡沒飲料,將就一下。”
胡靜怡周策自然不會嫌棄什麼,歐陽達倒是口渴了,端起來喝了一口,忽然“噗”的一口噴了出來,惹得幾人都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