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頌抱起雲涯轉身就走,腳步又急又快。
“晏哥哥,你抱我去哪裡?”雲涯在他懷中小聲的問道。
“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晏頌邊走邊說。
莊曦月提着包跟在後邊,囑咐晏舸:“你在家吧,我跟你哥陪你嫂子去醫院。”
晏頌親自開車,只是大早上的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堵的不行,二十分鐘還在原地踏步。
眼看雲涯臉色越來越白,晏頌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盤上。
從車上走下來,走到後車門處打開車門,雲涯半靠在莊曦月身上,有氣無力的樣子。
晏頌脫下外套裹住雲涯,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雲涯驚呼一聲,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子:“你幹什麼?”
晏頌垂眸看着她蒼白的小臉,聲音冷沉如冰:“不能再耽誤下去,我現在抱你去醫院。”
雲涯無奈的笑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過是有點腸胃炎罷了,不用興師動衆的去醫院……。”
晏頌知道她身體情況特殊,然看着她病弱蒼白的樣子,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代她承受這些痛苦,但是他施加在雲涯身上的咒語只會抵擋來自外界的傷害,而生理上的疾病之痛卻是無法轉換的。
握着雲涯胳膊的手,指骨青白。
“不管如何,還是先到醫院再說。”晏頌抱着她轉身就走。
“一定要慢點走,不能顛着了,要不然……。”莊曦月猛然拐了個彎:“雲涯的身體會受不了的,離醫院也就一個多公里的路程了,我打電話讓人來接。”
莊曦月打電話的功夫,晏頌抱着雲涯已經消失在車流中。
莊曦月打電話叫人來拖車,自己提着包跟了上去,青嵐扶着她,小聲的說道:“夫人慢點。”
“再慢我孫子都要沒了,這臭小子就是不聽我的話,有他後悔的。”莊曦月嘴裡嘮叨着,腳下的步子一下沒停。
青嵐蹙了蹙眉,她並不認爲小姐是懷孕了,一來小姐的身體她很清楚,根本就不容易受孕,二來小姐和晏少爺雖然恩愛,但兩人一直非常剋制,雖然她不清楚到底有沒有……但她還是相信晏少爺的爲人的。
看着莊曦月滿臉擔憂的模樣,青嵐下意識有些不喜。
昨日見面,她對這個電視上高貴端方的所謂“第一夫人”是很有好感的,沒有一點架子,對小姐也非常好,愛屋及烏,第一印象很不錯,但現在看來,這個女人對小姐好究竟是真的喜歡小姐,還是隻是想抱孫子?
旦看她那麼喜歡孫子,若是得知小姐不能生育,對小姐還是一如往昔疼愛嗎?
青嵐憂心忡忡。
莊曦月趕到醫院的時候,晏頌已經將雲涯送進了急救室,這邊阮松溪得到了消息立即請了全院最好的醫生前來。
急診室門口,晏頌筆挺的身影紋絲不動,面容掩在陰影中,明滅不定。
莊曦月走來走去,嘴裡念些保佑的話,無外乎祈求雲涯平安之類的吉祥話。
阮松溪拍了拍晏頌的肩膀,“放心吧,弟妹一定會沒事的。”
晏頌薄脣緊抿,閉了閉眼,腦海裡全是雲涯蒼白的臉。
他還是沒有照顧好她。
樑溫婉一早就來看莊繁星,得知紀雲涯病了,人現在在急救室,於情於理都要來看看,安慰了莊曦月一番,看莊曦月那麼擔心的樣子,心底很是羨慕那麼女孩。
昨日匆匆一見,雖然開端並不愉快,但她對這個女孩還是挺有好感的,看起來她和晏少爺感情也非常好,沒想到晏夫人作爲未來婆婆,對她也那麼關心,可以說是人生贏家了。
不過人無完人,聽說這姑娘身體不是多好……想到那張驚豔絕俗的面容,以及舉手投足的優雅高貴,這纔是真正的名媛風範,大概老天也嫉妒這女孩太完美了吧……
沒等多久,急診室的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晏頌立刻走了過去。
醫生清楚莊曦月的身份,猜測面前的年輕男人就是晏公子了,語氣帶了些恭敬:“病人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水土不服引起的急性腸胃炎,現在已經吊上水了,等醒過來就沒什麼問題了,飲食方面要注意……。”
男醫生很細緻的說了很多,晏頌一直認真聽着,默默記在心中。
莊曦月愣了愣,“醫生,只是急性腸胃炎嗎?”
晏頌心底明白他媽什麼意思,不由蹙眉看了她一眼,不悅道:“媽。”
醫生面對莊曦月更顯恭敬,“是的,不過除此之外病人身體……。”
“醫生,我知道了,如果再有什麼問題,我會去找你。”晏頌忽然開口,打斷了醫生接下來的話,醫生看到對方眼中冰冷的警告,心中“咯噔”一跳,意識到什麼,不動聲色的點頭:“也好,晏夫人,晏少爺,阮先生,我就先走了,病人如果再有什麼事情就來找我。”
話落擡步離去。
莊曦月還要拉着人問清楚,晏頌攔在她面前,“媽,醫生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還想問什麼?”
看到兒子眼中的冰冷,莊曦月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問清楚雲涯的情況啊,好端端的怎麼就得急性腸胃炎了?”
不是懷孕了,心底有些失落。
不過想到兩人還沒結婚,真弄出來一個孩子也不妥,對她們這樣的門第來說,未婚先孕終究是有損名聲的。
“醫生也說了,是水土不服引起的,雲涯之前一直在國外,回來後又跟我去了躺J城,然後又馬不停蹄的趕來香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莊曦月揚眉:“你們去J城幹什麼?”
這件事她是完全不知情的,晏頌對晏舸也下了封口,完全瞞着莊曦月。
“帶她去散散心。”
晏頌瞥了眼莊曦月,冷聲道:“媽,我明白你心底的想法,即使我跟雲涯結婚後,短期內我是不會要孩子的,我不希望你因此給雲涯壓力。”
晏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抱孫子?短期內你是別想了,要是因此爲難了雲涯,別怪做兒子的沒提醒你。
可謂是威脅意味十分明顯了。
莊曦月噎了噎,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親生兒子會這麼跟她說話,老扎心了,兒子真的是白養了。
“你說的短期內是多長時間?一年?五年?”
晏頌轉身就走,“一輩子。”
三個字冷冷的甩來。
莊曦月萬萬沒想到兒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知道沒有孩子的婚姻有多悲涼嗎?
眼瞅着人都走的沒影了,莊曦月一個人站在原地琢磨起來了,難道阿頌不喜歡小孩?她覺得這個是很有可能的,這孩子從小性子就怪,光看他對晏舸的態度就知道了,兄友弟恭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
這可犯難了,兒子是這麼個怪胎,她想抱孫子得等到猴年馬月啊。
不過這小子雖然性子怪,所謂一物降一物,他對雲涯可是言聽計從,如果是雲涯的意思,他還敢說一個不字嗎?
莊曦月笑了笑,她只要牢牢抓住兒媳婦就好了,孩子要是真生下來你能扔了不成?
跟他爸一模一樣,沒生下來的時候各種嫌棄,等生下來了,父愛爆棚,整天抱着不撒手,實際上只是還沒做好當父親的心理準備,給他點時間調整一下心理,這個世上哪有人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心愛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真的愛雲涯的話,也會愛他們的孩子。
莊曦月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自詡十分了解這些年輕人的想法,沒關係,慢慢來嘛,雖然她想抱孫子,也要讓倆人先領了證再說。
青嵐看着莊曦月臉色變幻,生怕她因爲晏少爺那句話而遷怒小姐,婆媳矛盾是千古難題,就算再和善的性子,兩個男人同時愛一個男人,雖然兩種愛不同,但由此生的矛盾可一樣都不少。
她覺得晏少爺太急躁了一點,這麼早就給晏夫人打預防針,萬一讓晏夫人多想,繼而怨怪起小姐來呢?
她不知道的是,莊曦月的想法早歪到爪哇國去了。
莊曦月和晏頌說話的時候,樑溫婉自動避到了一旁,站在阮松溪的身邊,兩人相繼離去,她正要跟上去看看,忽然被人扯住了手臂,扭頭看去,就見男人風流倜儻的眉目,一雙漆黑的眸光正深深睨着她,樑溫婉的心驀然跳了一下。
“你回我媽那兒去吧,我去看看。”
樑溫婉抿了抿脣:“我是女孩子家,比較好說話,還是我去吧。”
她臉上扯出一抹溫順的微笑,“她們在香港畢竟人生地不熟,紀小姐剛一來就病倒了,身邊離不了人,這家醫院有我家的股份,比較好安排,保證不讓紀小姐受一點委屈。”說着蹙了蹙眉:“紀小姐病倒了,莊阿姨的手術該怎麼辦?”
她昨天已經從阮松溪那裡瞭解到紀雲涯今次來就是爲了給莊繁星做手術,剛來人就病倒了,她心中暗暗着急。
昨天那一吻,兩人之間的關係急劇進步,樑溫婉在他面前也沒了之前的拘謹,說話也隨意了些。
阮松溪眉頭微微蹙起,大概也是想到母親的病情,面有憂慮。
“所以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我們都一定要照顧好紀小姐,這一點你就包在我身上吧。”樑溫婉笑了起來,明豔的小臉散發着自信的光彩。
阮松溪眸光微眯,眼底劃過一抹奇異的光,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這個動作帶着一點寵溺,樑溫婉愣了愣,一張臉騰的就紅了,慌不擇路的轉身。
“我先走了,等會兒我再去看莊阿姨。”
身後傳來一聲悶笑,樑溫婉臉更紅了。
——
雲涯所住的病房是全院最頂級的VIP套房,設施豪華,陽臺衛生間廚房一應俱全,儼然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的格局,一般只有國家領導人才有資格入住。
不只如此,梁氏集團作爲這家全港最頂尖的私人醫院的大股東,樑家大小姐自然擁有許多特權,比如給某位病人最頂級的待遇,連送來的飯都是頂級的營養學家根據病人的體質而專門定做的,一日三餐準時送到。
護工二十四小時輪流,只是大部分時間都是閒着,跑跑腿兒罷了。
雲涯一醒來,要不是自己身上穿着病號服,她還以爲自己在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呢,緊接着她的手就被一隻大手握住了,雲涯擡眸,一瞬間撞入男人漆黑幽沉的眸光中去,那眼中的擔憂和緊張幾乎滿溢,人也看着憔悴了許多。
“晏哥哥……。”雲涯一張嘴,就發現自己嗓音沙啞的厲害。
“別動。”晏頌倒了杯溫開水,遞到雲涯嘴邊,一點點喂她,雲涯喝了水,嗓子好受了點之後,看了眼窗外,已經夕陽西下了,她這一睡,竟然睡了一天。
雲涯擡手摸着他的臉,心疼的說道:“晏哥哥,你一直守着我嗎?”
晏頌握着她的手,嘴脣在她掌心吻了吻,繼而把臉埋在她的掌心裡,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你真的嚇死我了,雲涯……。”男人貫來低沉冷凝的聲線夾雜着一抹顫抖和後怕,聽着就讓人心疼。
雲涯心底嘆了口氣,嘴上卻安慰道:“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什麼事都沒有。”
晏頌忽然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力道重的讓雲涯幾乎喘息不過來,她沒有掙扎,在他懷中笑了起來,輕輕拍撫着他的背:“晏哥哥,別害怕,我不是在這裡嗎?”
從小到大,他幾乎沒有怕過什麼,即使面臨生死關頭,他亦能面不改色,可是他現在怕了,真的怕了。
看她面色蒼白的躺在病牀上,彷彿再也醒不過來的樣子,他心中焦躁的抓狂,恨不得將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毀滅,如果沒有云涯……他完全不敢想象那個後果……
這一生他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雲涯。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成爲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不,比他的命還重要……
“雲涯……。”晏頌閉上眼,喃喃着她的名字。
因一人而成魔,他想他這一生,再也不會這樣愛一個人了。
“我在。”雲涯微笑着迴應他,雙手緊緊的抓着他的腰。
緊接着,咕嚕聲打破了這浪漫的氣氛,雲涯小臉微紅,晏頌垂眸看了她一眼,見她跟個小老鼠似得埋在他懷中,不由得好笑。
“餓了?”
雲涯悶悶的點頭,確實是餓了。
能吃飯就是好事情。
莊曦月本來是在病房裡守着的,但自家兒子身上氣壓低的嚇人,她實在受不了了就跑出來了,好在這一樓層都是VIP,本就十分安靜,樑溫婉考慮到莊曦月的身份,就把一整個樓層都給包了下來,並且把莊繁星的病房也移了過來,就在雲涯的病房旁邊。
莊曦月看完姐姐出來,在病房門口等了一會兒,聽到裡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知道雲涯醒了,提着保溫桶裡精心準備的食物就要敲門,但想到昨晚,自己貿貿然攪了好事,敲門的手頓了頓,想着給兩人多留些時間,但又怕雲涯醒來餓着,正在糾結的時候,病房門忽然從裡邊打開。
晏頌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
“杵在門口乾嘛?顯擺你高啊。”莊曦月推開他就走了進去,語氣頗爲不悅,她可是很記仇的,還記得早上的時候這個兒子威脅她的那些話。
看到雲涯,莊曦月立刻擺上一副笑臉:“雲涯,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雲涯臉色雖還有些蒼白,但氣色已好了很多,聞言笑道:“多謝莊姨關心,已經好多了。”
“醫生說你是急性腸胃炎,很多東西都不能吃,爲了你的身體着想,只能先吃些流食,爲此阿姨特地熬了燕窩粥,趕快趁熱喝了。”
莊曦月打開保溫桶,把燕窩粥倒在小碗裡,正要端着碗喂雲涯,手裡的碗一眨眼就被一隻大手搶走了。
莊曦月愣愣的看着對面慢條斯理坐下來搶了她的粥還臉不紅心不跳的男人,正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吹,然後喂到雲涯嘴邊,聲音溫柔的溺死人。
“乖,張嘴。”
雲涯乖乖張嘴。
你個臭小子,還挺會借花獻佛的啊,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雲涯笑着扭頭看向莊曦月,“莊姨,粥很好喝。”
莊曦月立刻笑眯眯道:“你喜歡就好,明天莊姨還給你做,你身體要趕快好起來,你不知道你今早上可是把莊姨給嚇死了,莊姨還以爲你懷孕了呢。”說着暗暗觀察着雲涯的臉色,她是想試探一下雲涯對孩子是什麼態度,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雲涯抓着被子的手倏然收緊,指骨青白,面上卻適時露出一抹靦腆的笑:“莊姨,你莫要打趣我了,我跟晏哥哥發乎情止乎禮,哪裡就能……就能……。”似是害羞的說不下去了,但是話裡的意思確實十分明顯。
但想到昨晚……這話說出來莊姨大概也不會信的吧……
但她可以確定一點,莊姨是很期待孫子的,可她……雲涯心臟一陣緊縮。
她終究要讓莊姨失望了。
難道兩人還沒……莊曦月看看雲涯清純秀美的容顏,眉尖羞澀不似作假,那不是沾染情事的少女會有的純真,再看看兒子那緊繃着的俊美容顏,一雙幽冷的眸光掃了過來,眸底深處夾雜着一抹警告。
莊曦月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被兒子這眼神嚇到了。
“雲涯這裡有我就夠了,你去陪着大姨吧。”晏頌冷淡的聲音徐徐響起。
這是下逐客令了。
莊曦月瞪了他一眼,晏頌已經扭過頭去,認真的喂雲涯喝粥。
“那好吧,有什麼事就去隔壁叫我。”莊曦月嘆了口氣,心頭有些難受,兒子長大了,生命中有了更重要的女人,她這個親媽也要往後排了。
有些惆悵,卻不會嫉妒,畢竟她比誰都希望兒子能得到幸福。
而云涯,又是一個足夠優秀的女孩,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兒子的深情。
莊曦月想着想着就笑了,莊繁星見此不由得好奇的問道:“阿月,你笑什麼,有什麼高興的事情說出來讓我也跟着高興高興?”
“原來我搞了個大烏龍。”莊曦月把今早的事情說了,又豎眉說道:“阿頌那孩子還威脅我,說不準拿孩子給雲涯壓力,要不然他就一輩子不要孩子,阿頌從小性子就倔,他說的話從來都不是開玩笑的,看來我想抱孫子,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莊繁星搖頭失笑,點着她額頭:“你啊,真是孩子氣了,兩個孩子纔多大,你就考慮到孫子了,現在的年輕人不想要孩子的多了,什麼丁克家族的,嫌孩子累贅,喜歡自由自在,咱們老了,管不了年輕人的事情,隨他們折騰吧。”
“姐姐說的是,孩子們還小,是我想太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晏哥哥,你怎麼能這樣跟莊姨說話。”雲涯白了他一眼,晏哥哥哪裡都好,就是性子太冷,說話太損,連自己的親媽都能甩臉子,這是莊姨性子包容不計較,要換一個敏感點兒的,還不把賬都記到自己頭上,還以爲是她挑撥他們母子關係的呢。
晏頌抿了抿脣,冷聲道:“她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在這一刻,晏頌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看着雲涯,他在心中告訴自己,這個決定,他無怨無悔。
雲涯心裡本來很難受,但聽到他這句話,忽然就不難受了,笑着撲到他懷裡,“我想開了,晏哥哥你放心吧,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上輩子她因爲邁不過心裡那道坎,選擇了離開晏哥哥,造成了一輩子的遺憾,這一生,晏哥哥的愛給了她無窮的勇氣,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不會再離開他了,有什麼困難,他們一起面對。
晏頌溫柔的摸着她的腦袋,雲涯沒有看到的角度,男人的目光幽深似海。
“紀小姐。”樑溫婉提着果籃走了進來,晏頌蹙了蹙眉,不過沒說什麼,輕輕點了點頭就提着茶瓶出去了,對雲涯低聲道:“我去打開水。”
像這些小事情都可以交待護工去做,但晏頌從來親力親爲。
雲涯知道,他是騰給兩人說話的時間。
雲涯眼看男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脣角勾着一抹溫柔的笑意。
耳邊響起樑溫婉的說話聲:“紀小姐和晏少爺感情真好,真讓人羨慕。”
雲涯抿脣笑了笑,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樑小姐請坐吧。”
樑溫婉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比你年長,就託大叫我婉姐姐吧。”樑溫婉笑道。
雲涯立刻笑道:“婉姐姐。”
樑溫婉含笑應了。
“婉姐姐也可以叫我雲涯。”
樑溫婉笑着點點頭。
“婉姐姐,昨天真的對不起了,讓你誤會了,當時心裡肯定恨死我了吧。”雲涯笑嘻嘻說道。
樑溫婉嗔了她一眼:“妹妹還說呢,不過有晏大少爺那樣的人才,你自是看不上松溪的,我很放心。”
雖說在她心裡阮松溪纔是最好的,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晏頌的優秀。
雲涯眨了眨眼睛,“這句話要是讓表哥聽見,不知道要有多心碎呢。”
樑溫婉想到那個男人,眸底劃過一抹溫柔,嘴上卻嗔道:“除非你告訴他,要不然他怎麼會知道?”
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拉近了距離。
來之前樑溫婉提了一口氣,關於這個紀雲涯,她聽過很多她的傳說,甚至在香港的名媛圈裡都是一個很有名的人物,頻頻被人提起,以前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昨天才見到真人,就給了她一個終身難忘的開場。
她想如果阮松溪真的喜歡的是這個女孩,她恐怕是爭不過的,這場愛情遊戲,她甘願退出,卻原來峰迴路轉,是她誤會了。
她年少成名,不僅是人人追捧的國民女神、全民偶像,亦是譽滿世界的Nyx醫生,前頭那些虛名就不說了,單單一個Nyx醫生的名頭,就不知道讓多少人敬仰,更何況取得這些成就的,不過是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女孩子,從她曝光Nyx醫生的身份後,籠罩在她身上的就是天才的光芒,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她的美麗、她的神秘、她的一切一切都成爲了廣爲流頌的傳奇。
她以爲這樣一個活在傳說裡的人物,離她的世界太遙遠了,她以爲終此一生都不會有交集,如果她是月亮,那麼她只是月亮旁邊微渺的星辰,就是這樣她以爲一輩子不會有交集的人物,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她想象中的紀雲涯,擁有着這麼多的光環,她應該是高傲的,驕矜的,站在食物鏈的頂端,睥睨世間。
亦或者是嚴肅的、刻板的學究派人物,總之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她有着一張讓人歎爲觀止的容貌,集天地間所有美好詞彙於一身,讓人感嘆造物者的神奇,又不甘創造者的偏心,讓傾國傾城這個冰冷詞彙終於有了具體的表象化,她自以爲是的美貌在這個少女面前只能淪爲陪襯。
不止如此,她舉手投足間的高貴和優雅彷彿與生俱來般,深刻於她的骨血之中,讓所有的矯揉造作徹底淪爲一個笑話,那種無形之中散發着的魅力影響着身邊的所有人。
第一眼看來,這是一個絕美、氣質獨特的少女,容貌和氣質世間難尋其二。
更可貴的是她有着十八歲少女該有的特質,時而沉靜如淵,時而輕靈俏皮,時而秀雅端莊,那雙漆黑的眸子裡彷彿潛藏着一個世界,當她用那雙眼睛看向你的時候,你會在一瞬間忘了所有……
無論怎樣看來,都和Nyx醫生扯不上任何關係,但是就是這種不可能,在她身上創造了奇蹟。
各種想法在腦海中閃掠而過,面對着這樣的人物,也不僅心生自卑。
樑溫婉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離開前承諾會再來看她,她蠻喜歡和她說話的,有教養的人連和她說話都變成了一種享受。
樑溫婉本來想再去看看莊繁星的,卻在這時接到一個電話。
“婉兒啊,今晚回來吃飯吧,你妹妹也會回來,你們姐妹倆多長時間沒見了,趁這個時機好好聚聚。”
樑溫婉抿了抿脣,神情一瞬間變的很冷,卻又在瞬間轉爲柔和,淡淡道:“晚上我約了朋友……。”
話還沒說話對方就拔高了語氣,似乎有些不悅:“朋友什麼時候約都可以,但媃媃好不容易纔回來一次,難道你的朋友還沒有你的親妹妹重要嗎?”
樑溫婉伸出兩指捏了捏眉心,“我不是這個意思。”
“媃媃一回來就問我你的的近況,十分關心你,但你這個姐姐呢,什麼時候關心過你妹妹?如果不回來就算了,我就當媃媃沒你這個姐姐。”
電話“啪”一聲就掛了。
樑溫婉看了熄了屏的手機,深深嘆了口氣,心底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怎麼了?”阮松溪走出病房,就看到站在走廊裡顯得格外孤寂的樑溫婉,心臟猛然一縮,腳步不由控制的朝她走來。
樑溫婉深吸口氣,臉上綻放一抹溫婉的笑,所有躁動的情緒悉數隱藏在這個笑容背後:“沒什麼,家裡有點事,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來看莊阿姨。”
阮松溪挑了挑眉,順手接過她的包,“走吧,我送你。”當先轉身離去。
樑溫婉張口就想說不用了,但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勾了勾脣,擡步跟了上去。
兩人已經是未婚夫妻了,他送自己回家不是很正常嗎?
樑溫媃討好的笑道:“姐,剛纔那輛車……是不是姐夫送你回來的啊。”
看着面前的女孩清純姣美的面容,樑溫婉心裡沒來由憋了口氣,不冷不淡的點點頭。
樑溫媃挽着她的手臂,天真可愛的笑道:“姐夫竟然親自送你回來,你真的太幸福了,難道媽媽說你今晚要約會的就是姐夫嗎?那我是不是耽誤了你和姐夫約會啊。”女孩咬了咬脣,似是有些歉疚:“我沒想到會這樣,姐,對不起。”
樑溫婉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臂,淡淡道:“和你沒什麼關係,你不用說對不起。”
“婉兒,你怎麼和你妹妹說話的,媃媃那麼關心你,推了多少通告才趕回來跟我們吃一頓飯,你就不能跟她好好說話?”
一個五十歲左右穿着棗紅旗袍的女子走了出來,脖子手腕手指上都帶着惹眼的翡翠首飾,一身珠光寶氣,臉盤圓潤,雍容富態。
走過來握着樑溫媃的手,不贊成的看着樑溫婉。
樑溫婉擰眉看着面前保養得宜的女人,這位,就是她的母親樑夫人。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她和妹妹扯在一起,母親偏向的永遠都是妹妹,母親總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你是姐姐,要讓着妹妹……她把自己能讓的都讓了,還要她怎麼讓?
這個家,只會讓她覺得疲憊。
“媽,我是回來吃飯的,不是跟你吵架的。”樑溫婉淡淡說道,話落繞過樑夫人就往樓上走去。
樑夫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冷冷道:“怎麼?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了?”
樑溫婉甩開她的手,樑夫人脾氣算很好了,但不知爲何,每次面對她脾氣就很差,對妹妹卻幾乎有求必應,她都懷疑自己其實是不是樑泰生在外邊的私生女,要不然樑夫人爲什麼總是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種隱隱的敵視。
這種感覺在她長大之後越發明顯了,只是她不願去想……這最壞的可能……
“媽,我今天晚上只想好好吃頓飯,好嗎?”她的目光幾乎算得上祈求了。
“媽咪,姐姐推了約會回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你就不要生姐姐的氣嘛。”樑溫媃嬌滴滴的扯着樑夫人的衣襬。
樑溫婉幾乎要吐了,這個妹妹從小到大都是這一招,以爲自己還是小孩子嗎?偏偏樑夫人最吃這一套,拍拍樑溫媃的手臂,溫柔的笑道:“還是我的媃媃乖,不像你姐,就會氣媽,她要是什麼時候能有你一半的乖巧懂事,媽就放心了。”
樑溫婉朝天翻了個白眼,她樑溫婉的知書達理在整個名媛圈中都是排得上號的好嗎?名牌大學畢業後進入梁氏集團工作,能力卓著,誰見了不誇樑泰生一句虎父無犬女。
反觀樑溫媃,從小成績差,早戀被發現輟學,轉學繼續早戀,好不容易混了個大學畢業,又一頭扎進了娛樂圈,往戲子這條路越奔越遠,仗着巨嬰寶寶的優勢在父母面前享盡寵愛,從小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想盡辦法給她摘下來。
兩人得多厚的臉皮才能當着她的面說出這種話來?
樑溫媃乖順的趴在樑夫人懷中,在樑夫人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看了樑溫婉一眼,那眼神隱隱夾雜着一抹得意和挑釁。
樑溫婉看到了就當沒看到,這個妹妹心機深,這一點她很早就發現了,不過心機雖深,卻沒有能與之匹配的智商,說白了就是個道行淺顯的白蓮花,也就在父母面前耍耍心機,看在有血緣關係的份上,她懶得跟一個巨嬰寶寶計較。
不過如果是在外邊,她可不會給對方臉,不撕你一層皮我就不姓樑。
“是,媃媃乖巧,我不聽話,行了吧,我在醫院轉了一天,已經很累了,實在沒有精力跟你們扯皮了,我回去睡覺了。”話落就往樓上去。
“站住。”樑夫人開口喊住她。
樑溫婉保持着得體的笑容轉身,實際上眉心隱隱跳動,整個人處在暴怒的邊緣,別給臉不要臉,要不然到時候睡臉上都不好看。
“媽,還有什麼事嗎?”
“阮夫人的病好些了嗎?”莊繁星生病的事情阮松溪瞞得滴水不露,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到底還是流傳了出去,不過只知道是住院了,具體得的什麼病卻是沒人清楚的。
樑溫婉努力微笑:“好些了。”
“那就好,作爲親家,我也該去看看了,正好趁着媃媃在,帶她去見見世面,就明天上午吧,你給我們帶路。”樑夫人說道。
樑溫婉再努力微笑:“媽,阮夫人生病期間謝絕外人探視,我看您還是別去碰壁了。”
樑夫人斜了她一眼:“你就不是外人了?”
“我馬上就要嫁進阮家,自然不算是外人。”
樑夫人噎了噎。
“你如果不算外人,那你作爲媽咪的女兒,媽咪自然也不算是外人了,除非你在心裡就拿媽咪當外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姐姐還沒嫁出去呢,就把咱們當外人了,真讓人傷心呢。”樑溫媃說着刻薄的話,但因那嬌滴滴的語氣,樑夫人很吃這一套。
溫柔的拍了拍樑溫媃的手背,再看向樑溫婉的時候,面色十分嚴厲。
“你妹妹說的沒錯,我看你心裡就不拿我們當親人,把你養大了,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再說了,親家生病,探視她是應該的,你不懂禮數就算了,也要連累我們樑家被人戳脊梁骨嗎?”
這番話說的真是義正言辭啊。
樑溫婉勾了勾脣,目光掠過樑溫媃那隱含得意的笑臉,以及樑夫人咄咄逼人的面容,眉梢微挑:“既然你們不在意,我當然沒有意見了,明天一早,我等你們。”
轉身的瞬間,面色迅速冷了下來。
原來這纔是打電話叫自己回來吃飯的目的,樑夫人這個人的性子她很清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無緣無故的跑去醫院探視,絕對有什麼內情。
她想到最近在外面拍戲很久沒回來的樑溫媃,她在這其中起了什麼作用?
樑夫人收回冰冷的目光,輕輕拍了拍樑溫媃的手:“媃媃,你現在可以告訴母親,你爲什麼想要去醫院探望阮夫人了吧?”
樑溫媃咬了咬脣,猶豫着要不要把實情告訴媽咪。
“媃媃啊,從小到大你有什麼事情都不會瞞着母親的,對吧,母親也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東西,母親一定會雙手捧到你面前的,你對母親還有秘密嗎?”
樑夫人循循善誘的說道。
樑溫媃瞥了眼二樓方向,拉着樑夫人“媽咪,你來我房間,我告訴你原因。”
樑溫媃和樑夫人都沒發現,就在兩人轉身後,正在客廳角落裡打掃衛生的一個女傭放下抹布,悄悄跟了上去。
樑溫婉回到房間,一下子就把自己扔到了大牀裡,身體陷在柔軟的錦被裡,深深嘆了口氣。
一進到這個家,就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窒息感,所以自從上大學之後,她就搬出了這個家,只偶爾回來一趟。
迷迷糊糊睡着了,沒過多久房間門被人輕輕敲響,聲音雖小,卻很有規律,樑溫婉幾乎是一下子就從似睡非睡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了。
她走過去打開門,門口站着一個女傭,左右看了看,一閃身進來了。
“大小姐。”女僕恭敬的說道。
樑溫婉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什麼事?”
“我剛纔偷聽到夫人和二小姐的談話,所以過來給您稟報了。”
樑溫婉笑了起來,慢悠悠喝了口水,“說吧。”
有那樣偏心的父母和不省心的妹妹,她要不多打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給賣了。
所以在這家裡,幾乎遍佈她的眼線,可憐她那個愚蠢的母親還想着拿捏她。
女傭湊近她,壓低了聲音說話。
樑溫婉眸光微眯,眼底驟然劃過一抹冷光。
“不過因爲隔着門,所以聽的不是太清晰,我只聽到了這些。”女傭有些抱歉的說道。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樑溫婉笑着從化妝臺的抽屜裡拿出一條珍珠項鍊,扔到女傭懷裡。
“這是給你的獎勵,繼續關注着,下去吧。”
女傭得了賞賜很是高興,應了聲是就轉身離開了,她看的很清楚,在這個家裡,大小姐是最聰明的那個,二小姐得寵又怎樣,沒腦子的女人,早晚被大小姐玩死。
所以給大小姐做事她心甘情願。
樑溫婉摩挲着玻璃杯,脣邊滑出一縷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