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丞相老淚縱橫、扣頭連連:“皇上,皇后的話羞殺老臣了,微臣無能,願意交出相印——來換得家宅安寧。”
“尹丞相,你明明知道本後不是這個意思,爲何如此危言聳聽,非要休了田氏,你可知道這樣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呀!”
“皇后,微臣如若不休了她,你看她的架勢,這是把整個尹府往死路上逼,求皇后發發慈悲,放過老臣一家吧?”
“你——”
尹莫幽收拾淚容,擡起頭道:“皇上,臣女有話要說。”
廖塵封點頭。
“臣女以爲即便是市井商賈,對自己的妾室也是有處置權利的!此事姑且擱置,如今的問題,不是如何處理田氏,而是查找妹妹倩兒被人陷害的真相;
剛剛姨娘說我是害妹妹的兇手,現在請問姨娘,爲何有此一說?”
田氏自從尹丞相說休了她的話之後,大腦就開始斷線了,她死死地抱着尹倩兒,不知道在尋思什麼,此刻聽尹莫幽如此一問,頓時想起都是因爲她說了尹莫幽是兇手,尹丞相纔開始說出休棄她的話來。
她立刻就把這一切的過錯歸結到尹莫幽的身上,卻感覺她懷裡的尹倩兒微微一動,慌忙低了頭:“倩兒,你爹爹要休了娘,你就睜開眼看娘一眼吧。”
尹倩兒眼皮微微一動,咳嗽了兩聲。
尹莫幽與尹丞相都慌忙圍了過去,關切地看着她。
尹倩兒知道尹丞相此時已經徹底厭惡了孃親,不然絕對說不出那種寧肯不要相印也要休了田氏的話來。
她思量再三,不知道如何選擇。
“倩兒醒了,她醒了,皇上,午宴時倩兒與大小姐的衣裙都弄髒了,倩兒與我一起到皇后宮裡換了弄髒的衣裙,回來後看大小姐的衣裙還不曾換,倩兒就主動陪着她去換衣服了;
哪曾想,這一換就出了這事,這衣裙是宮裝,皇后不可能給衣裙上下藥,來毒害自己的親外孫女;定是她嫉妒倩兒什麼都比她強,趁着倩兒不注意,給她衣裙上下了藥。”
尹莫幽微微一笑:“姨娘,倩兒已經醒了,還是讓她自己說比較好。”
尹倩兒正要開口,只聽一聲低沉的男聲響起:“父皇,這話,還是兒臣來說比較好。”
衆人驚悚回頭,看到三皇子廖智遠一身深藍色的袍服,出列跪在御前。
莫皇后的表情近乎絕望,她的面孔近於猙獰,想到張瑾傳遞給她的三皇子提的條件,勉強地鎮定下來,有個幫手,或許能夠扳回一局,滿足他的心願,她料想三皇子還沒有落井下石的膽子。
廖塵封看到一貫默默無聞毫無存在感的廖智遠,這孩子那雙略顯憂鬱的眼神此刻有種悲痛欲絕的憤怒。
這事如何又牽扯到了他呢?
“說吧。”廖塵封提了點精神,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父皇,孩兒今兒中午不曾等來午膳,身邊伺候的公公又被臨時抽調走,說宴會人
手不夠,大概宴會結束不久,母后身邊的大宮女金鎖端着食物過來,說是皇后賞賜的,孩兒受寵若驚,就吃了下去。”
聽到此話的朝臣不由都露出同情之色,中午不曾等來午膳的話,能這樣說,這孩子肯定餓的時候不會少。
“之後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孩兒的身體發燙,極其不舒服——”說着廖智遠的臉微微紅了紅,“然後就聽到女子說話的聲音,旋即就見金鎖帶着尹府的大小姐、二小姐一起進入房內。”
這時候朝臣們的臉色都開始詭異起來,很多已經猜測到後邊可能發生的事。
“回皇上話,臣女姐妹二人隨着金鎖進入了偏殿,並不曾見面前這個男子,換過衣裙之後,金鎖讓我們姐妹先行離開,說她留下收拾一下,我們二人就離開了。”
尹丞相看看尹莫幽的神色,尹莫幽雖然跪着,但神色不卑不亢,絲毫沒有什麼畏懼或者閃躲之色,顯然她說得就是事實,當即拱手道:
“皇上,事關小女清譽,還望此事交付宮內的內務府詳細查辦,徹查之後,給老臣一個明確的交代。”
皇后一聽,聲音柔婉地對皇上道:
“皇上,內務府的總管張力,是本後當初安排的人手,爲了顯示公允,還請皇上找可靠的人代替他的職務查案,把真實的事實還原開來,也還臣妾一個清白,畢竟金鎖是臣妾的貼身侍女,可是今兒人手緊張,所有宮裡都曾經抽調有人手,金鎖也在被抽之列。”
衆人神色都不好看,許多能看懂的人都低了頭裝傻,皇后這是在向皇上示弱,希望他能夠幫着自己找回體面,故而忍痛讓出了內務府總管的職務。
這個損失可不小!
要知道莫皇后在後宮經營多年,勢力極大,莫家當年擁護廖塵封登基,私下也是有秘密協議的。
廖塵封聞言眯眼,指節輕輕地敲擊着蟠龍几案,莫皇后都敢因爲一個小小的不快,就萌生出毀一個皇子,毀丞相府兩位小姐名聲的事,這樣的人都敢動,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
他覺得藉助這樣的機會給皇后一個嚴厲的教訓十分必要,半晌開口道:
“寡人只想知道真相,快尋金鎖過來,張力身爲內務總管做事十分認真嚴謹,還是讓他負責此案好了,爲了表示公允,寡人讓大總管張瑾負責督促此事,張力鼎力配合即可。”
這是拒絕皇后的橄欖枝了,果然皇后的臉瞬間就陰沉起來。
“皇上要想查清此事並不難,臣女有法,即可輕易判斷,畢竟大家拖得,臣女受傷的妹妹拖不得。”尹莫幽一副關切尹倩兒的模樣。
“講來。”廖塵封看不懂尹莫幽,小小弱女,能這樣駁斥皇后顏面,她倒是勇氣十足。
“宇王爺此刻已經查明瞭妹妹身上的香氣到底是什麼東西,請大家聽他一一道來。”
尹莫幽毫不猶豫地把此時事交給了宇青。
宇青當然再清楚不過了,當即起
身:“回皇上的話,此事確實不難,可以傳御醫前來,對涉案人員進行逐一檢查;
畢竟倩兒姑娘身上的香味異常奇特,那香味主要是蔓藍陀,這種香氣息傳播極快,對蝴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凡接觸過此藥的人,哪裡碰到,哪裡的味道不用糖水洗就無法消散;此時確實是尋找真兇的最佳時機,一旦給兇手機會洗去,再尋就費事了。”
田氏一聽鬆了口氣,既然尹倩兒已經表示過給尹莫幽身上塗抹過,只要尹莫幽身上有這樣的味道,自然那陷害尹倩兒的罪名就定下了。
當即心裡再無畏懼,只指着尹莫幽,用那痛得變形的聲音怪異地尖叫道:“是她,就是她,一定是她,你們御醫一定要仔細檢查。”
尹丞相盯着她那惡毒的面孔,被掌摑過的紅的詭異的臉如同鬼怪,都這樣了,還是死不改口,一定要把尹莫幽拉下水。
尹丞相真的無法理解同牀共枕了十多年的田氏,他一直寵愛她,尹府裡簡直就是她的天下,如今看來,她幾曾把尹府當成自己的家了?
真的很想很想一腳踹死她。
御醫們都是眼色活泛的,都很快過來,給皇后身邊的幾個女婢以及尹莫幽逐一進行檢查。
當然重點檢查的人就是尹莫幽,田氏簡直是眼巴巴地盯着那些御醫的動作,生怕他們有什麼偏袒。
時候不大,御醫們交流了結果,由一個人彙總後出列回話:“啓稟皇上,身上有香氣的很多,但是與尹倩兒身上香氣一樣的只有她自己,尹莫幽的身上的香氣是天山雪蓮,並非蔓藍陀。”
田氏呆愣片刻,馬上聲嘶力竭地喊:“再查,再查,你們一定是因爲她父親是丞相,不敢得罪她,才這樣說的,我不信,我不信。”
御醫們頓時都難堪得受不了,他們許多人之前也有人在莫皇后的要求下,親自去尹府給田氏看過病,哪裡想到她如此地懷疑一衆御醫,臉色難堪極了。
“夫人,如果你不信,儘可以自己找信得過的人過來檢查。”
此時張瑾帶着幾個太監擡了個死人進來,回話道:“皇上,金鎖找到了,只是此女途徑荷塘時,失足落入水中,找到時,她就死了。”
馬上由御醫過去給她檢查,忽然一個御醫驚訝道:“死者身上有蔓藍陀的香氣。”
廖塵封冷冷地瞧了眼皇后,旋即起身:
“寡人倦了,都散了吧。”廖塵封疲倦地打了呵欠,涼涼地撂下句話,看也不看皇后一眼,然後起身離開。
“皇上,微臣的弱女能否讓微臣接回家中療傷?”尹丞相及時地跪下懇求道。
白氏聽得尹丞相如此說,心底的酸楚也涌上來,身邊的老太太一看兒子如此決絕,只要女兒,徹底不要姨娘,那眼神一翻,就要暈倒。
白氏知道這樣關鍵的時刻,老太太千萬不能再上前添亂,當即悄悄地攙扶着她在外圍坐了,拿過一邊的茶水,用錦帕幫她擦臉醒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