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承殿是整個皇宮中地勢最高的殿宇,宏偉磅礴,一般宮中大型的宴會都是在這裡舉行。
殿中以硃紅色爲主基調,樑柱金黃色,加上各種富麗堂皇的擺設裝飾,很符合慶典的喜慶氣氛。
殿中可同時容納千餘人同時列席,殿中央設高臺,以中心爲點往四周逐層高升,共分三階。最高階以東爲首還有視野最佳的更高一塊方臺,帝后還有後宮嬪妃皇子公主等按階分坐,下一階便是一品朝臣和夫人,親王郡王極其子女等最受器重的貴賓而設,以此類推,品階越低坐的也就越低,離皇上也就越遠。
杜子衿進入大殿之初,因其出色的外表,又被一個低頭匆匆行走的宮女撞了一下嚇得那宮女連連告罪,於是一下子就引起了大多數的人注意,殿中隱約騷動。
大興朝每逢重大慶典,可不循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大防。杜子衿和氣的打發了那宮女便在男子驚豔女子嫉妒的目光中淡然優雅的由接引宮人帶到最高階帝后正下方的座位。
楚靖陵冷然的目光自杜子衿出衆的容顏一掃而過,徑自命宮人斟酒,並不多做停留,看着態度與別人一般無二。
殿中靜默片刻,有清雅悠揚的樂曲聲響起,將人們心中與帝后同場的那一份拘束慢慢緩解。
皇后只有在這個時候與皇上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享無上榮耀。多疑深究的目光從杜子衿臉上游移到皇上漫不經心的俊美臉龐,皇上對這絢兮郡主並未另眼相看,於是心中的猜忌和疑心倒是放下不少。
這絢兮郡主雖美,可是與她母親並不十分相像,她所擔心的事情發生的可能性不大。
德妃和雲妃分別坐在帝后左右一側,其身旁是桌椅往後錯開的齊王和太子。其後便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以及未嫁的公主們,接下去纔是各宮嬪妃按品階而坐。
杜子衿對所有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視若無睹,待到落座之後,纔看見舅舅安大學士一家離她坐的並不算遠,只相隔了三四張桌子而已。微微一笑點頭以示招呼,安夫人見杜子衿安然進了殿來纔算是放心。
目光緩緩逐一打量周遭的壞境,帝后端坐在最高的方臺上,帝王的俊美狷狂,一身明黃色盤龍正服,強大迫人的氣場更顯得旁邊的皇后老相黯然。德妃和雲妃分坐兩旁,年歲相當,容貌相當,身份相當,又膝下各有齊王和太子,屬平分秋色。德妃莊重,而云妃淡雅柔美,且眉宇間的淡然冷傲更襯得氣質出塵。
在帝后之下,兩妃之間,左右各設一方席位,只是那裡空着,並無人入座,桌案上卻是擺滿了美酒佳餚,規制與帝后一致。
杜子衿忽然想起上一世亦是這樣,每一次的宴會,無論大小,皇上總會爲他最寵愛最神秘的蘇貴妃和燕王留下一席之地。
只是蘇貴妃從不出現在人前,皇上極其珍愛之,曾下令蘇貴妃可以不受宮中規矩束縛。據聞蘇貴妃出身江湖生性灑脫不喜束縛,當雖爲了皇上入宮,自誕下龍嗣燕王便可隨時出入皇宮雲遊五湖四海,是以行蹤不定。但也有人稱,說蘇貴妃並非江湖女子,而是兵部尚書蘇家之嫡女,當年被強行充入後宮,與後宮格格不入,早在生下燕王之後便已香消玉殞。只是皇上深愛,不願接受蘇貴妃離去的事實,這才自欺欺人到現在。
不管蘇貴妃是如何奇蹟般的存在,可她誕下燕王是事實。燕王從小天資聰穎,據聞聖上曾一度要立他爲太子,只是天妒英才,燕王不過三四歲就被診斷出罹患絕症,曾被斷言活不過二十,不堪承受帝王之寵。皇上這才放下心思,令燕王安心治病修養,而改立天資同樣不差的三皇子楚逸煊爲太子。
如今燕王已經年過二十五,雖說還活着,可身子依舊虛弱需常年臥牀修養。其容貌和身形常年受到惡病與各種藥物的折磨侵蝕已然萎縮變形,已經好些年不曾出現在衆人眼中了。
想到這兒,杜子衿垂眸收回視線,心中爲那未曾見面的曾經聰穎過人深受帝王寵愛的燕王感到淡淡的惋惜。
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燕王依舊在皇上心中有一席之地,可見其當年的寵愛程度,是以傳言皇上曾有意立燕王爲太子所言非虛。
只是,燕王沒有這般深厚的福分。
太子一坐下便吩咐宮人倒酒,一杯接着一杯,看着滿腹心事落寞蕭瑟的樣子。無意中擡眸,觸及下方最醒目的身影,頭上那一支黃玉梅花簪,表情微微一怔。
宴會開始之初,由皇上簡短的說了幾句象徵吉祥和鼓勵的話,很快樂聲揚起,舞姬在中央的高臺上獻上與豐收吉慶相關的舞蹈。
上半場還算平靜,看着一派平靜的樣子,宮人們舉着托盤魚貫入場來回進出上菜同時將桌上不需要的冷掉的菜撤下去。
宋嬤嬤悄悄的回來了,告知杜子衿找着了杜子靈的丫鬟了,將傷口包好的杜子靈送出宮去了。
杜子衿終於當下心中的一塊石頭,因着這樣的場合,周圍又有許多的視線,她甚少吃喝。“可問了四姐姐是如何進的宮?”
“問了,四小姐的丫鬟說是跟着三房舅夫人進的宮,守衛聽說是定國公府的小姐便沒有攔。”宋嬤嬤蹲在杜子衿身後悄聲的回道。
兩人在樂聲的映襯下小聲的說着話,與周遭的人一般無異,是以也並不算突出,只是墨桑並未回來。
但總有盯着的人看着不順眼,坐在左鄰桌的三公主舉着玉箸似笑非笑的望過來。“絢兮郡主怎地看着心不在焉呀?是歌舞不好還是酒菜不對胃口?”
杜子衿聞言循聲望過去,見是三公主故意找茬,大約是在甘泉宮時吃了虧,是以這會兒話帶機鋒。若是她一個回答不慎,就有可能得罪辛苦操辦這宴會的皇后與德妃,更有甚者被觀賞諸多挑剔難以親近之類的風評,真真是心計叵測。
放下手中的調羹,杜子衿回以柔善笑容,客氣而疏離道。“三公主怎會這麼想?絢兮看着歌舞甚有意思,酒菜亦是人間極美,怎地到了三公主這裡,通通成了尋常呢?哦,絢兮明白了,三公主久居皇宮,什麼新奇的好東西見的多了也就尋常了。”
雖是笑着回答,語氣亦是柔弱,可是話中之意卻是聽着刺心。一來諷刺三公主久居宮中還未出嫁,已然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二來是說三公主看不上今日的歌舞酒菜,適才藉着別人來挑刺。
三公主一下子心頭怒火被點燃,但她自來還算冷靜,含怒的目光死死盯着杜子衿,來回打量一圈,突然冷笑兩聲,轉過頭去卻是不再理睬了。
杜子衿心中疑惑,但是沒人喜歡被人沒完沒了的盯着,是以當下也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