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冥一倒,對戰結束,天地間彷彿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蕭夜離看着鍾離冥一動不動的俯臥在地,冷漠的瞧了片刻,這才上前抽出自己的青冥劍。
刺目的陽光下,通體幽冷暗沉的劍身蜿蜒着濃稠的血液,蕭夜離輕柔麻利的拭去所有影響青冥劍光輝鋒芒的髒污,然後才收起。
這時等在遠處觀戰的樓雨軒帶着衆人走了過來,看見鍾離冥終於死了,不過那失血過多昏厥過去的楚逸煊卻還有一口氣,“阿離,這人還有一口氣,怎麼辦?”
蕭夜離回頭,清冷的目光落在楚逸煊瘦削煞白的臉上良久,才淡淡開口,“跟斷臂一起送回他現住的旅店,請個醫術好一點的外科大夫。”
不管自己曾經多羨慕或是痛恨這個男人,現在他所受的懲罰也夠了,所以到此爲止吧,從此天涯是路人,相忘於江湖便可。
樓雨軒聽了,就揮了揮手,是以兩個守衛擡着楚逸煊去找大夫。
剩餘的人開始收拾山道的狼藉,樓雨軒走近蕭夜離,開口詢問,“阿離,這會兒事情解決了,善後的工作我們來處理就好,你去看看祖母那兒有沒有事,然後就去找阿滿吧,她肯定是等……”
兩人皆是背對着臥地不動的鐘離冥,沒有人覺察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有守衛上前收屍,突然看見他快速出手,驚的喊了一聲,“小心,還沒死!”
鍾離冥被人翻過身露出臉來,他知道,自己再不把握這最後的機會拉蕭夜離一起陪葬,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於是瞬間將藏在掌心的暗器拼盡全力甩出去。
然後,死死瞪着令人不寒而慄的陰冷眼神氣絕了。
蕭夜離和樓雨軒聞聲同時轉頭,眼看着鍾離冥手中的暗器脫手朝着樓雨軒的罩門而來,距離太近,以樓雨軒的身手和速度根本來不及躲避。
蕭夜離當機立斷,一把推開他,以身擋在前面……
“阿離……”樓雨軒倒下去的那一瞬間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頓時驚的失聲大喊。
…………
杜子衿自黎明前離開之後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心裡很清楚,與鍾離冥之間一戰在所難免,且必將是一場惡戰。以鍾離冥的身手,恐怕算得上世上罕見的高手了,蕭夜離當然也不差,甚至在她心裡有自信蕭夜離肯定更勝一籌。但是再好的身手也敵不過狡詐下作,鍾離冥此人心性詭祟,手段陰險,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最擔心的是蕭夜離會着了他的道。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時刻,杜子衿從天黑等到天亮,又從天亮等到天黑,可是蕭夜離始終沒有回來。時間越長,她的心越發焦慮不安,連帶腹中的孩子也跟着躁動不安。
“天都黑了,阿離怎麼還沒回來?要不我們回去夜家看看情況吧?”杜子衿憂慮的目光落在門外漆黑的夜色裡,根本看不到面前桌上楚連悅和墨桑辛苦準備了許久的一桌飯菜。
“阿滿,你要相信阿離,再者咱們以前看的話本子上不都是這樣描述的?說什麼高手對決雪山之巔,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最後打的天地色變纔出結果?你看阿離不過去了一天,應該沒那麼快結束,你就耐心等等……吃晚飯吧,你今天一天幾乎沒吃什麼?”楚連悅端着翡翠白玉湯上桌,看着杜子衿筷子都沒動一下,就開口勸慰。
墨桑嘆了口氣,拿起勺子給杜子衿盛了一碗湯遞上前,“阿滿,你這樣茶飯不思,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對孩子不好。阿離他們計劃成功之後就會回來的,這是個萬無一失的計劃,你就不要太過緊張了。需知你現在也是非常關鍵的階段,一定要保持心境平和……”
杜子衿滿腦子就只有蕭夜離,根本聽不進一句話,不知道爲什麼,自從有了孩子以後,就變得膽小脆弱很多,大約是有了軟肋,她的心不再如過去一心只爲復仇的自己那麼堅強冷硬。“要不,派個人過去打探一下消息也好……”
心裡清楚,自己這樣的身體情況不肯能跑出去,蕭夜離臨走也是千交代萬交代的,一定要好好待在這裡,不能出去亂跑。可是過了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她真的寢食難安。
“這,貿然派人過去……會不會破壞阿離他們的計劃?”楚連悅表情一頓,遲疑着開口。
其實過了這整整一天沒有消息,楚連悅也很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擔心杜子衿得了不好的消息身體承受不住,所以下意識的能拖一時是一時。
“阿悅說的沒錯,我們再耐心等等吧……”看穿楚連悅心思的墨桑當即符合她的說法。
“這……”杜子衿一時語塞,不得不承認楚連悅說的有道理。
若是她打着擔心阿離的念頭卻最終做了妨礙他計劃的事情,反而是得不償失。
“阿滿你不用擔心,晚飯後我就派身手不錯的人過去夜家那邊探探情況。”杜千陌從樓上下來,在樓梯轉角將衆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進耳朵裡了,他知道大家推三阻四也是爲阿滿的身體考慮,但是她們都不知道她真想想要的是什麼。越是搪塞,只會讓她越不安,即便她表面被說服,但是她的內心,卻只會更加的焦灼不安。
是以,他主動出聲,取一個折中的法子,儘量緩解她不安的情緒。
“三哥……”杜子衿聽到聲音,擡頭朝樓梯口看過去,聽到他的允諾,她感激的點點頭,“謝謝你。”
“不必太過擔憂,你要相信阿離。”杜千陌並不是善於言詞安慰,這個時候也只能說這個給她增加幾分信念。
“嗯,我知道。”杜子衿點頭,可是轉頭看着外面黑沉濃稠的夜色,心中的不安卻像是被風吹的失去了方向的風箏,不斷的飄蕩,卻不知道何時可以落腳。
蕭夜離從來不是沒有交代的人,但凡能得一口喘息的時間,他絕不會任由自己枯坐在這裡瞎擔心。
凌晨他匆匆離開之前,並沒有如以往出門之際那般篤定告訴自己大約什麼時候會回來,或者任務棘手歸期可能會久一些。這一次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讓自己一定要放寬心休養,照顧好自己和孩子,要堅強……
分明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這一次一定能夠完完整整回來。
只想到這裡,杜子衿呼吸都凝滯了,明明這一次任務,再長也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卻沒有給她歸期。
是不是……他也沒把握可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