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褚心佈下這麼大的陣勢, 以整個龍嶺山脈的生靈祭陣,竟是對他們佈下的障眼法。陸長淵看着眼前笑得猙獰的戚陽,想不通費這麼大的心思前往重兵鎮守的建康城究竟是爲了什麼。
以他這十餘年來對褚心的瞭解來說, 褚心心性雖然殘忍, 卻是個能屈能伸的。她與大梁皇帝反目成仇, 卻不至於在這個時候冒險出現在建康城。她既能狠心放戚陽在這裡當誘餌, 想必大梁皇宮裡藏着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
“說, 褚心究竟想要什麼?”陸長淵心念一動,佩劍便架在戚陽脖子上,鋒利的劍鋒滑破皮膚, 卻只看到一層泛白的皮肉,並沒有血液滲出。
戚陽喘着粗氣, 他的傷勢不輕, 卻像絲毫感覺不到痛苦一般, 雙眼放着興奮的光芒:“長淵大人想知道國師大人要做什麼?可惜,我就算死, 也不會對你透露半句!想從我嘴裡問出一個字?門都沒有!”
陸長淵目光一黯,掌間亮起銀光,冷笑道:“你既然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也好讓褚心在你死後, 多念起你幾回!”
說罷, 他出掌拍向戚陽的面門。
戚陽只覺得眼前一掌刺眼的白光, 灼得雙目生痛, 忍不住閉上眼睛, 心中有了必死的念頭。然而,下一刻疼痛感並沒有如期而至, 他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擋着一抹綠影,便急忙撐着地艱難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戚陽雖然對印一厭惡極了,看到他及時出現救了自己的性命,仍然不禁放鬆下來,“是國師大人安排你留下來護我的?那你之前去了何處,怎麼現在纔出現?”
印一聽到戚陽天真的問題,忍不住回頭瞥了他一眼,報以一聲輕笑。
“你這是什麼意思?”戚陽見印一如此蔑視自己,胸口頓時像點了把火,怒氣蹭的一下衝上來,大聲質問起印一。
僧遙見印一關鍵時候又出現,沉聲反問道:“怎麼?時機還不對?”
印一卻笑道:“二位行動常出乎我意料,實在讓我很是頭疼啊。”
他見兩人不回話,刀子似的眼神直直戳在他身上,便解釋道:“此人是我的,二位的目標在建康城,可不要耽誤了最佳時機。”
印一一腳踢開地上七竅流血的狼妖,不知向戚陽施展了什麼法術,令他動彈不得:“在下先行一步,帶他去開開眼界,再去建康與二位會面。”
說罷,他腳下出現一汪碧波,竟是帶着戚陽水遁而去。
僧遙與陸長淵無暇顧及兩人,戚陽雖然做了褚心的面首,卻也不是非殺不可。而今當務之急,應該是先回建康城,無論褚心的目的是什麼,先阻止她再說!
“來不及了,直接回建康城吧。”僧遙從袖裡乾坤中拿出一支毛筆,集中全身靈力憑空畫出一道通往建康城的門。
兩人一同躍入門中,片刻後便被一道巨力推向另一個出口,一入眼便是一片血紅色的天幕。他們出現的地方是皇帝外的街市,只見天空中出現一個血紅色的漩渦,這漩渦將整個建康城籠罩在內,越往內顏色越深,漩渦的中心也就是大梁皇宮的中心,那裡已經是一片漆黑。
“妖星降世,妖星降世了!”街上的百姓從未見過如此異象,紛紛攜家帶口地往城外逃命。
僧遙攔住一家人,不待她開口問,那家人便七嘴八舌地說道:“快跑吧,妖星降世了,再不跑就要沒命了!”
看來褚心是真的來建康城了。僧遙眯了眯眼睛,看向建康城最中心的位置,看樣子她已在皇宮中動用了禁術,看來大梁皇帝是凶多吉少了。
僧遙一路上沒說話,仍由陸長淵帶着她往漩渦中心飛去。天黑得讓她看不清楚,周糟影影綽綽的都是哪座宮殿的建築,只能憑藉記憶模糊地判斷一二。
“叮鈴鈴——”
忽然,她聽到一聲輕脆的鈴響,身體不由地一僵。
“怎麼了?”陸長淵回過頭,關切地注視着她,“遙遙,你沒事吧?”
僧遙拽緊他的衣袖,緊忙道:“停下!”
陸長淵被她嚇了一跳,攬着她就近停在一座宮殿頂上。
僧遙尋着聲音,找到鈴聲的來源,原來是掛在檐角上的九子鈴:“這裡是攀雲樓……”
陸長淵觀察了一下週圍,他的目力要比僧遙好上許多:“不錯,這裡的確是攀雲樓。”
僧遙擡頭望着陸長淵,心中倏然明白件事情,只摘下那串九子鈴紗在腰間:“走吧,沒事了。”
恐怕她與褚心最終的對決,纔是導致大梁亡國的原因吧?想到這裡,與顧先生的種種又浮現在她心頭,從前一件件不合理的事情,最終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她與顧先生僅有師徒之名,卻無師徒之緣。顧先生早料到今日之事,不願與她過多牽扯,免得徒增傷感。
在這之前,她從未把大梁國運將盡,與今天的事情聯繫到一起。若不是路過攀雲樓,聽見九子鈴的響聲,想必仍然想不通其中的關聯。
雖說她僧遙是命定的點龍師,卻到底是這塵世之人,脫不開塵世因果。九子鈴由她幻化,又由她送給大梁皇帝,而今大梁將亡,又怎麼能與她沒有干係?
可是……僧遙微微擡頭,看着陸長淵的側臉,他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正專注地操持配劍,掃清前方的血霧爲他們開路。
她堂堂點龍師,竟連自己的天命之龍都護不住嗎?僧遙無可奈何地勾了勾嘴角,狠狠地扯下腰間的九子鈴,從高空中擲了下去。
許久,地面上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破碎聲。
陸長淵聽見聲音回過頭來,感覺一滴冰涼的水滴打在手背上:“遙遙?”
“下雨了。”僧遙淡淡地說道,“不要分心,就要到找到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