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墨泉叔叔,打掃戰場的事情你全權處理了!”方雲暉在身形猶如一道閃電般橫穿戰場的過程中近處看到了正在奮力搏殺的歐墨泉,下了這樣一道命令。
他在追擊逃竄的李承嗣,這傢伙是罪魁禍首,他不死,整個華州大陸上人類的戰爭就會永無休止。他這一聲虎吼,整個大戰的戰場,金鋒城上城下,幾十萬大軍都是聽得清清楚楚。
歐墨泉剛用盡氣力答應了一聲,就見戰場上,前面一道黃光、隨後一道五彩的光華,穿透了戰場,直接投西邊去了。
“咦?那是什麼?”在金鋒城西城城頭上制高點觀戰的毛偉權突然驚訝地叫了一聲。方雲暉和李承嗣的實力,已經遠遠地超出了這些人的感知範疇,甚至已經超出了他們可想象的範疇,他們只是憑藉猜測得知,前一道黃光是李承嗣,後一道五色光華是方雲暉,可是毛偉權卻非常明顯地看到了,這兩道光芒之後,一個白點極爲快速地閃了一下,一閃即逝,片刻之間,在向西一里左右的位置上又閃了一下。雖然這種行進速度比起方雲暉和李承嗣來,慢了很多,可是行進的路線絲毫不錯,難道竟然還有人在跟蹤他們?
方雲暉這一發力前衝,自己的精神力空間當中的世界已經慢慢平復,開始了正常的運轉起來,並且,越轉越快。非常顯然,自己在面對武超峰和李承嗣這接連的兩場大戰之中,實力愈戰愈強,又得到了一個新的飛躍。
前面的黃色光芒已經越來越近了,片刻之間,兩人一前一後已經越過了近百里的距離,奔到了李承嗣的遊牧軍最早伏兵之處的西山。李承嗣的身形鬼魅一般,倏地轉過山後,不見了。
方雲暉停下腳步,鼻子中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他雖然已經打定了今天跟李承嗣不死不休的結局,但是卻仍舊沒有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他依然冷靜!按照剛纔行進的速度來看,李承嗣的移動比自己要略慢上一些,這裡除了西山之外都是一馬平川,再過兩百里,就是京師的範圍了,他躲進了西山,一定有所圖謀,會不會是在這裡伏下了極爲厲害的幫手,或者有一個什麼巨大的陷阱之類的。今天自己已經大勝,可不能一個疏神,再着了他的道,那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西山不大。方雲暉片刻凝定之後,圍着西山滴溜溜地快速繞行了一週,他這種速度,雖然西山也真正是個可以伏兵數萬的地方,他也只不過花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這還是方雲暉刻意放慢了的速度。
沒有什麼可疑的發現,按照方雲暉現在的境界,所謂“可疑”大約只有超聖武者才能夠上他一看了,聖武者都已經不再算得什麼。非常明顯地,李承嗣還躲在其中。
“李承嗣,我瞧你好歹也算是曾經的一國之君,這樣藏頭露尾地,不如快快出來一戰,便算死在我月牙長槊之下,也不枉了你的一世英名!你這般沒出息,又算得上是什麼英雄好漢?”方雲暉說話的聲音,已經不是從哪個位置發出來的了,而是西山附近,處處都是回聲,聽起來就像是從天上傳來的天籟之音,這,就是神的聲音嗎?
方雲暉的話音剛落,從西山的南端,李承嗣哈哈大笑走了出來:“方雲暉,想不到你我君臣一場,到最後終究免不了這生死一戰!”
方雲暉聽李承嗣的語氣,跟剛纔交戰時候那種緊張沉着的感覺大不相同,多了幾分狂傲和蔑視,知道他必有所恃,當下更多出了幾分的戒備,一晃身形,已經到了西山南谷中的一片空地當中,冷冷地說:“時至今日,你有死而已,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李承嗣並不正面回答方雲暉的話,右手在空中點了幾點:“方雲暉,我實在是沒有想到,你的實力竟然已經進境到了這種地步。不過,你既然跟我來到了這裡,還用這種口氣在跟我說話,我覺得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情呢?”
方雲暉面色一沉,踏上了一步:“你到底要說什麼?”
“沒什麼,”李承嗣似乎是笑了一下,“我只是提醒你,你所謂造反,爲了什麼大周民族的利益,爲了華州大陸的安寧,爲了什麼什麼一切看起來高尚的理由,都是掩飾吧?你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掩蓋你造反的理由,你曾經是個隨心而安的人,你曾經只想生存下去就算了,可是你最終還是有一些東西割捨不下。這是你人的本性,拋不開這些,你的神力就永遠不可能發揮到最強,哪怕你已經擁有了神格!你看看這是什麼?”
一個透明的罩子——嗯,像是個透明的罐子,裡面應該是用空氣充盈的——從天而降,其中有一個人,身穿着大周帝國兵部將領的服色。
“卑鄙!”方雲暉嘴裡冷冷地擠出了兩個字,他不用看也知道,這其中的一定是自己的父親、帝國督帥忠武侯爺。但是父子關心,方雲暉明知現在一個疏神就有可能送掉了自己的性命,卻還是忍不住朝這個透明的空氣罐子看了一眼。
的確是父親。方坤此刻面色如常,雖然緊閉着雙目,但仍舊是那張不怒自威的臉,大週三雄,名不虛傳!
方雲暉的一顆心不由得撲通撲通地驟然縮緊了兩下,自己現在已經擁有了非常強大的神力,只要施放出去,馬上就可以感知得到父親的情況——是生是死?有沒有受傷?甚至於這個父親是不是真的?
但是方雲暉沒有這麼做,從剛纔兩場的生死之戰當中,方雲暉已經體會得到,世間僅剩下的三個聖者——武超峰、李承嗣和自己,現在武超峰已死,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和對面的李承嗣兩個——在交手的時候都已經擁有了神力,而這個實力,就算自己現在回到妖族之界跟兩面妖神重演一場當時的大戰,妖神就算毀了那個世界也未必就一定能夠贏了自己。但前提卻是,對規則的掌控絕對不能夠分神,一個小小的牽掛,恐怕等待自己的就是形神俱滅。所以,就算非常關心,方雲暉也不敢貿貿然地去感知父親的情況,以至於露出了破綻,被敵人有機可乘。
“怎麼啦?緊張嗎?我的方公爺,我似乎都聽到了你緊張的心跳聲音呢,”李承嗣滿臉都是戲謔的笑容,“我還真想象不到,從小不受父親關心甚至有些討厭的你,竟然這麼關心方坤,還真的是個大孝子!怎麼樣?爲了避免你還有所關心影響了實力的發揮,我送他一程,我們再放手一戰怎麼樣?”
沉默。良久的沉默。
李承嗣等了一會,見方雲暉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任何的表示,又開口笑了:“方雲暉,我聽說你有超乎這個世界的判斷能力,怎麼在這一刻猶豫了呢?你的聰明機靈勁都到哪去了?說實話,我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來爲難你這個所謂的廢物父親,只不過耍你一下罷了。來吧,我們再來打一場,該解決的問題總歸是要解決的!”
李承嗣輕輕地一揮手,那個裡面有方坤在內的空氣罐子不見了,就這樣憑空地消失了。李承嗣的臉色轉爲了嚴肅:“看來你還是勘破不了世間的恩怨情仇啊,這樣打起來,你的死顯然是一定的。我就了卻你的這個心願,送你所謂的父親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了,只不過,你這種狀態,讓我殺起你來毫沒意思!”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李承嗣的臉上已經顯出了猙獰的神色。
方雲暉一直神色冷冷,這時候突然發話了:“你給我說人話!”
“什麼?”李承嗣的臉色驟然一變,“你說什麼?”
方雲暉語氣不變,還是那種冷冷的腔調,一字一頓地說:“我說,你給我說人話!你根本就不是李承嗣!”
李承嗣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煞白,仰天大笑,空中隨着他這種龍吟一般的笑聲,當真是風雲變色。他收了笑聲,雙目直盯盯地看着方雲暉:“方雲暉,你當真是了不起啊,你全神戒備,連精神力都不肯泄露出半點,如何知道我不是李承嗣的?”
方雲暉還是冷冷地回答:“因爲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根本無法理解人的情感,但是據我所知,就算所謂的神明,最終也是普通的生靈成長起來的,就算經過了成千上萬年的歲月,那些普通生靈的日子,是唯一有區別於神那生活孤寂的歲月。你逼我忘記自己的父親,割斷我的最後一絲人性,放手與你一戰,目的就只有一個:你按照諸神的約定,就不能向聖者親自動手,而李承嗣又殺不了我,所以,你只有先把我推進了神的境地,然後才能向我下手。我說得沒有錯吧,遊牧之神?”
“不錯!”佔據了李承嗣軀殼的遊牧神也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千萬年來,我見過各族無數的聖者,每隔一千年就會有九個降生,但是如你這般,卻真是僅此一人!嘿嘿,說你是古往今來,聖者無雙之第一人,你當之無愧,怪不得你能走到今天這最後一步!”
“還沒到最後一步呢!”現在輪到方雲暉的語氣有些戲謔了,“李承嗣現在應該還沒有死呢吧?你們神明按照約定不能向他出手,那他現在就算已經被我那一戰而重傷,他現在就還沒有死,只要世間還有另外一個聖者尚存,我的身份就不能轉變。你叫他出來吧,我還有話對他說呢!”
遊牧神看了看方雲暉,眼神變得很奇怪,甚至是——有些敬畏的感覺了。知道自己就是神明,卻仍然沒有流露出半點的懼怕,這個人,哦,雖然他已經可以說是個近乎神的人了,他究竟是依靠什麼?
“方雲暉,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聲音再次在李承嗣口中想起來的時候,已經不是那種龍吟一樣了,而是一個疲憊不堪,而又充滿了無窮落寞的聲音。這纔是真正的李承嗣!
“我是跟你一樣的人,李承嗣,”方雲暉也恢復了正常的聲音,話語顯得也有些感慨,“我們都是在不停地抗爭着自己所謂的命運,但那只是神的遊戲而已。你、我、武超峰、還有其餘六個,都是這棋盤上的棋子而已,只有先走到這最後一步,纔有最後翻盤的機會。但你我跟他們七個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