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海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牀上,這被褥好溫暖,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姥姥還在的時候。
看看這陌生的環境,慢慢的想起這裡是養老院,記得昨晚好像發燒了,夜裡一直有一雙溫暖的手安撫着她,讓她覺得很踏實。應該是阿婆吧?
跳下牀,感覺已經好多了,沒有昨天的昏沉了。
走出臥室就看到阿婆和玉珍都是客廳,看到她臉上立刻蕩起笑容。
“丫頭,感覺怎麼樣?”老太太伸出手探了探額頭,後滿意道:“嗯,不燒了,果然是年輕人體力好,恢復的快。”
卓海甜甜一笑,“謝謝阿婆,我已經沒事了,現在啊,就算讓我打一頭牛都沒問題。”
她的話讓兩人撲哧笑了出來,老太太無奈笑道:“你呀,剛好點,又變成猴子了。”
“這點小病,本來就是小意思,您看我真的沒事了。”
“沒事就好,睡的還習慣嗎?那是我孫子的房間,不過他不經常來的,你以後就住在那個房間吧。”
阿婆什麼都沒有問,卻好像知道她的遭遇,心裡暖暖的,這就是親情的感覺。
“阿婆,我不會再這裡白吃飯的,等過兩天我就出去找工作。”她不能老是麻煩她們,雖然她們並不介意,但是她會介意。
“這個以後再說,先把身體養好,阿婆養的起你,玉珍快把飯菜端出來,丫頭一定餓了。”
聽到老太太吩咐,玉珍忙答道:“知道了老夫人,飯菜早就熱好了,我這就去端。”
卓海鼻子酸酸的,她們也不過見過幾次面,卻對她像親人一樣,真的很感動。
阿婆真的很疼她,還讓玉珍幫她買了幾件她能穿的衣服,玉珍對她也很熱情,處處關照她。有時候她想進廚房幫忙,卻被玉珍趕出來,所以她只好陪老太太聊天看電視。
她們三個真的就像一家人一樣相處的很融洽,很快她的身體就好了。有時候她會陪着阿婆出去轉轉,很多老頭老太太聽說她是阿婆的幹孫女都很喜歡她,會把好吃的好玩的拿給她。當然她也會幫她們做點事,比方說拿個報紙,送個郵件什麼的。這樣的生活倒也很舒心,能幫助她們,她也覺得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所以她就理所應當在這裡當起了義工,這些老人的生活真的很有情調,她們會自發組織一些文藝表演,有時候還會結隊去爬山,總之跟他們在一起,不會覺得悶。
有時候那些老人也會逗逗她,問她有沒有男朋友什麼的,有的還要幫她介紹對象,搞的她很不好意思。
這次他們這幫老人報了市裡的老年跳舞大賽,每個人紅光滿面,充滿信心。卓海也從他們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他們這麼大年紀了還有追求,她有什麼資格放棄呢?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幫助他們完成夢想,因爲她年輕精力旺盛,再加上有跳舞基礎,所以理所應當被他們選定當老師監裁判。參賽的選手一共20人,分成10對,然後這10對再分成兩組,讓他們pk,然後以優勝劣汰的方式選拔出最後的參賽人。
經過一些日子的練習和比賽,阿婆以優美的舞姿絕佳的氣質被選定最後的參賽人員。爲此阿婆十分驕傲,還說到比賽的時候讓兒子媳婦還有孫子都來看。
可是意外無處不在,在決賽的前三天,老太太卻不小心崴了腳,卓海急忙揹着她去了醫院,老人家歲數大了,不比年輕人,說不定骨頭就有問題,她可不敢大意。
“老夫人,我給少爺打個電話吧?”玉珍緊張的就要撥電話。
“不要打了,只是扭到腳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他那麼忙,不要打擾他了,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老太太堅持不讓打。
送阿婆進了醫務室,卓海和玉珍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現在她對醫院真的有了牴觸,可以說是很不喜歡這種地方,因爲姥姥是從這裡離開的,媽媽也是從這裡離開的,她很怕醫生說‘對不起’,雖然知道阿婆只是扭到腳而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可心裡還是緊張。可能在心裡她已經把她當成親人的緣故,很怕那些關心她的人都會離開她。
直到醫生出來告訴她只是肌肉拉傷,沒什麼大事,她才把一顆懸着的心放下。
“我都說了沒事,你們瞎緊張。”老太太不以爲意的說道。
“老夫人,我們不是擔心您嗎?要不要在醫院住幾天啊?”玉珍因爲職責問題,所以很緊張,如果老太太有什麼事,少爺一定會開除她的。
老太太連忙擺擺手,倔強的說道:“我纔不住院,而且這也不是病,回家休息就好了,只可惜恐怕參加不了比賽了。”似乎很遺憾。
卓海把藥交給玉珍,走到阿婆身邊安慰,“阿婆,以後還有機會的,您這麼優秀不參加比賽也一定是冠軍,不如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吧。”
“哎,也只好如此了。”
這把年紀,還有這樣的好勝心,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卓海彎腰蹲下,“來,阿婆我背您回家。”
“不要了,我自己能走。”來時就是這丫頭一路背來的,她心裡都很過意不去。看着那瘦弱的肩膀,她怎麼忍心呢?
卓海卻堅持,“阿婆,沒關係的,醫生讓您的腳儘量少活動,爲了早點康復,這次您必須聽我的。”不由分說的把老人背起來,外走去,“阿婆,我以前也背過我姥姥的,現在揹着您就感覺在揹我姥姥一樣,你就讓我再重溫一下這感覺吧。”
阿婆很是欣慰,真是個知恩圖報的丫頭,這麼好的孩子,真想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如果那臭小子沒有找到對象,一定要介紹給他,可惜啊,晚了一步。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給她找了一個什麼樣的孫媳婦,上次來說要帶她來看看,這些天也沒消息了,甚至連電話都不給她打,該不會是騙她的吧?
三個人從醫院出來,迎面卻碰到一個人,卓海只是略一停頓,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走,對於不相干的人何必在意呢。
“微微……”袁枚楞了楞鼓起勇氣走了過去,如今的她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來歲,臉上也沒有了得體的妝容,衣着也不再光鮮,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說出的話也沒有了從前的犀利,甚至還帶了一絲乞求。
“你爸爸病了,醫生說情況不太樂觀,你能去看看他嗎?”
卓海沒有擡眼看面前的女人,也沒有因這件事而影響生活。
這好像只是一個小插曲,日子還是照常過。每天照顧阿婆,帶她出去散心,幫玉珍打打下手,有時候也會做幾道自己的拿手菜給他們嚐嚐。現在他們已經相處的像一家人了,所以大家都不再客氣。每次阿婆吃她做的菜都要讚揚兩句,玉珍吃醋的說,她可能要失業了。
這天陪阿婆去散步,走的累了兩人坐在長椅上休息,看着旁邊幾位老人在打太極。
“人那,在年輕的時候誰都難免會做錯事,只有到老的時候才懂的珍惜。”
老太太突然感慨,卓海只是默不作聲。
“天下無不是之父母,我想你姥姥臨走時也是這個心願吧,希望你能找到親人,和他們團聚在一起。”拉過丫頭的手,她這幾天的刻意掩飾,如果她都看不出就白活這麼大歲數了。
輕輕靠着老人,忍住心裡的苦澀,“阿婆,我已經沒有親人了,現在您就是我最親的人。”這是心裡話,阿婆對她這麼好,雖然沒有任何關係,卻比親人更真切,比那虛僞的親情珍貴多了。
“傻丫頭,這和真正的親情是不一樣的,阿婆只是怕你將來後悔,你也總要給他一次機會啊?”
“阿婆,我們今天吃東坡肉吧?好久沒吃了,肚子裡饞蟲都要出來了。”摟着老人的胳膊嘻嘻的笑道。什麼都是假的,親情是假的,愛情是假的,只有面前這個老人對她的好是真的。
老太太搖搖頭,慈愛的笑道:“好,你喜歡就好。”
的確她故意不去想那件事,從林家出來那一天,她就和他們沒有一點關係了,不過當她再踏進醫院,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手裡拿着給阿婆取的藥,找到了林紹波的病房。幾次猶豫還是沒勇氣進去。聽醫生說他是腦淤血初發症,好在發覺的早,才救回一條命。
難道真的是血濃於水嗎?爲什麼還要來看他呢?就算他死了也不關她的事吧?媽媽走的時候他在哪裡?姥姥走的時候他明明可以來,卻沒有,爲什麼她還要關心他呢?
想到這些再次轉身
,準備離去。
“微微……”
就在她準備走的時候,袁枚突然出現叫住了她,她不知道爲什麼停下,爲什麼要跟她出來聽這些話。
“你能來看你爸爸,他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兩人坐在公園的椅子上,袁枚首先開口。
“我是來拿藥的。”也的確是,只是此時的解釋有些多此一舉。
“你還在恨他嗎?”
“他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個陌生人,對陌生人我何必去恨呢?”
袁枚嘆了口氣,眼中充滿哀傷,“其實你真的錯怪你爸爸了,他沒有一天忘記過你們母女。當年是你媽媽先離開他的,爲了這件事他和你爺爺大吵了一架,把你爺爺氣死了。他也是沒辦法,因爲是獨子,家族事業必須要他來承擔,老爺子去世後他必須承擔起責任,和我結婚也是情不得已。
那時候我很年輕,第一次看到你爸爸就愛上了他,我知道他心裡一直有個人,我只希望有一天我的真心能感動他,可是沒有,他從來沒有放棄尋找你們。那一年我懷了身孕,我以爲終於有了讓他留在我身邊的理由,可是老天給我開了玩笑,偏偏這個時候他找到了你媽媽的下落。
當時我求他不要去,不要離開我,但是他無動於衷,一把把我推開,仍然堅持要去找你們母女,可是不幸的是我從樓梯上摔下來流產了。醫生宣佈說因爲我的體質,以後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我當時痛徹心扉,我恨你爸爸,更恨你們母女。
還好你爸爸有良心,沒有再去找你們。可能是爲了贖罪吧?可是我終究是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每當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我就偷偷的哭,你不會明白對一個女人來說,不能生孩子是多麼大的痛苦。即便你爸爸對我再好,即便物質上再富裕都無法彌補這份缺憾。
直到前幾個月你爸爸公司發生了危機,我們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只有錦上添花,沒有雪中送炭。沒有人願意幫忙,我看着你爸爸每天愁眉不展也很心疼。
於是纔想到商業聯姻這個辦法,是我提出讓你爸爸把你接回來的,但是我知道你爸爸心裡並不同意,他只是想彌補你這些年的虧欠。所以把你接回來後,他一直不跟你提這件事。你走了之後他沒有去找你,並不是不疼你,而是不想連累你,現在公司要誇了,我們可能會破產,你爸爸也是承受不了壓力才病倒的,他是覺得對不起死去的父母。
微微,我知道你心裡有恨,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爸爸他真的很疼你,你不應該怨他。我也很後悔,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太自私了,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媽媽,我不奢望你能原諒。只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你爸爸,讓他心裡好受些。
這是我在他抽屜裡找到的,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給你的,每年你生日的時候他都會往這張卡里打10萬塊錢,他對我說這筆錢任何人都不可以動,就算將來破產一無所有也不可以動,因爲這是他留給你的。”
把一張銀行卡放在了桌子上,袁枚說出這些後,心裡覺得舒坦多了,這些年她的心裡又何嘗不難受,尤其是看到他們的孩子的時候,心裡的妒火就會燒的更加瘋狂,她人不再了又如何,但是他們的孩子卻活生生的提醒着她,他們幸福的過去,就像心裡的一根刺。
卓海沒有拿那張卡,聽了袁枚的話,她以爲波瀾不驚的心卻起了漣漪,突然的轉變讓她一時無法適應。再次遇到袁枚她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改變了很多,沒想到她心裡竟然也有這麼多苦,心裡的恨好像已經沒有意義,究竟是誰的錯?
媽媽,我該怎麼辦?應該原諒他嗎?爲什麼突然一下子發生這麼多的事,原本以爲抓住的幸福失去了,原本以爲再也不會擁有的親情,卻帶給她這樣的震撼。人生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她已經看不清了。
把自己關在房間想了很久,直到阿婆端了飲品進來。
“想通了嗎?”阿婆坐在牀邊,關心的問道。
“阿婆,你能告訴我該怎麼做嗎?”
“中國有句古話叫血濃於水,還有一句話叫子欲孝而親不在。這世上什麼都可能是假的,只有親情是摻不了假的。無論天涯海角,隔着千山萬水,卻隔不斷親情。做父母的沒有一個是不疼愛自己的孩子的,丫頭,別讓你的人生留下遺憾,我想你媽媽在天之靈也希望你這麼做,畢竟那是她真心愛過的男人,你應該相信你媽媽的眼光,她願意拋棄一切成全他,可見他是值的她這麼做的。”
真的是這樣嗎?媽媽到死都念着那個男人,她心裡從來就沒有恨過嗎?
“丫頭,來,把這碗豬肝湯喝了,你最近可是瘦了很多,臉色也不好,年輕人怎麼能沒有點朝氣呢?”自從丫頭生了那場病,雖然身體是好了,可是心裡的傷痛恐怕是一時好不了了,儘管她每天都裝的若無其事,可是她這個老太婆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她不問是不想她難過,不知道是哪個混小子這麼沒眼光,這麼好的女孩兒都不知道珍惜,真是瞎了一雙狗眼,活該他一輩子娶不到老婆。
卓海接過湯碗,手裡暖暖的,心裡也暖暖的。看想阿婆,發自肺腑的說道:“阿婆,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最親的人,你能不能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慈祥的老人,愛撫的摸摸孩子的頭,“好,阿婆答應你,除非你找到真正的幸福,否則阿婆決不會離開你。”
聽了這句話眼眶一酸,“阿婆,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幸福了。”因爲她不會再去愛任何人了,太辛苦了,努力這麼久,不讓自己去想,可是閉上眼睛那一幕幕就會縈繞眼前,像夢靨一樣揮之不去。
心疼的把孩子摟進懷裡,老太太心裡也不是滋味,“傻丫頭,你還年輕,將來的路還長着呢,你這麼善良,老天一定會給你幸福的,阿婆還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聳了聳鼻子,她也曾經答應過姥姥,要讓姥姥抱上重外孫,那人當着姥姥的面保證過要給她幸福……
真的好傻,一切都結束了,而她還在夢裡沒有醒來。
再次走進醫院,心情已經沒有那麼沉重了,放下也不過是一念之間。阿婆說的對,媽媽那麼愛他,說明他有值得她愛的地方。
當她看到躺在病牀上的人時,心裡不是滋味。這真的是幾個月前才見到的父親嗎?爲什麼短短的幾個月,他蒼老了這麼多,他還不到五十歲,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可是此刻卻躺在病牀上,兩鬢斑白,額頭也有了一些淺紋,臉色也明顯消瘦而蒼白。臉上還帶着氧氣罩,眼睛緊閉着。
這就是她的爸爸,給予她生命的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已經昏迷了一個星期了,一直靠着藥物來維持,醫生說他再不醒來,恐怕就……”袁枚不忍說下去,捂住嘴巴轉過臉悄悄抹淚。
坐在父親身邊,卓海握住他的手,小時候看到別人有爸爸就很羨慕,夢想也有一雙這樣的大手保護她,擁抱她。如今握在手裡,卻覺的很瘦弱,骨節分明,讓人心疼。
那兩個字在喉嚨哽咽了幾次,她喊不出口,這兩個字對她來說真的很沉重。
“你醒過來好不好?我媽媽已經走了,姥姥也走了,就剩下我自己,你也要丟下我嗎?你從來沒有盡過當父親的責任,在我和媽媽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都不在,現在你還想逃避嗎?其實我要的不多,我只想要一個家,這麼簡單是要求,你都不成全我嗎?趕快醒來,我們一起回家。”
原來這就是親情,她以爲很平靜,可是眼淚卻情不自禁的落下來,她不想他有事,內心強烈的渴望,她想叫他一聲爸爸,她也想嘗試一下有爸爸愛的感覺。
“爸……爸……爸……”試了幾次,終於喊了出來,淚水卻流的更洶涌了。
袁枚緊緊的握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悄悄的拉開門出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淚水不停的流,一方面爲丈夫感到高興,他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可是另一方面又爲自己感到悲哀,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人叫她一聲媽媽了,看到別人家的兒女承歡膝下,她的心裡就難受的糾結。
林紹波像是感應到了,卓海覺得爸爸的手指動了一下,心裡驚喜不已,“爸,爸,你是不是醒了?你聽到我叫你了嗎?我去叫醫生……”
很快醫生進來檢查,把親屬都趕了出去。
袁枚聽說丈夫可能要醒了,心裡也很高興,她現在已經沒什麼奢望了,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於是她做了一
個決定。
卓海站在門外焦急的等消息,卻不料袁枚‘噗通’一聲給她跪下了,嚇的她忙後退一步,驚詫的問道:“你這是幹嘛?”
袁枚跪在地上,祈求的說道:“微微,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沒有資格說什麼?但是我求你看在你爸爸的份上幫他度過這個難關吧?
這個公司是你爸爸用了一生的幸福承接下來的,這些年他一直很努力在事業上,他不想眼睜睜的看着公司倒閉啊?現在只有你能幫他,我知道我這樣說很自私,但是你也看到了,你爸爸他堅持不住了。只要你答應幫公司度過這個難關,我可以答應你離開這裡,永遠也不見你們,我把你爸爸還給你,從此以後他只屬於你一個人。”
“你先起來。”卓海伸手去扶袁枚,沒想到在這一刻她竟然也能如此深明大義。
袁枚堅持不起來,哭訴着哀求,“所有的錯都是我一個人的,微微,我也是沒辦法,你幫幫你爸爸吧?現在銀行還有其他公司紛紛來要賬,我把我孃家的陪嫁都賣了,可是這也維持不了幾天了,如果你不幫忙公司真的就要完了。”
卓海憂鬱了下,“商業聯姻真的可以挽救公司嗎?”
袁枚雙眼一亮,“你真的答應了?”
還沒等卓海回答,醫生已經出來了,順勢卓海一把拉起了袁枚,看向醫生。
醫生摘下聽診器,如釋重負的說:“林先生已經醒了,你們去看看他吧,但是別讓他太勞累,別受太大的刺激。”
兩人驚喜不已,握在一起的手緊了緊。
卓海轉身進了病房,只留下袁枚一個人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手心裡還殘留着溫暖,是那孩子的。她剛纔握着她的手了,那感覺真的好親切,爲什麼她不是自己的女兒呢?心裡又有些失落。
“微微……”林紹波看到自己的女兒激動的老淚縱橫,顫抖的喊出女兒的名字。擡起孱弱的手伸向女兒。
卓海微笑着走過去,握住父親的手,親切的喊一聲,“爸爸。”
“哎,你終於肯叫我爸爸了,微微,我不是在做夢吧?”他等這一聲爸爸等了二十年了,以爲等不到了,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她叫爸爸,讓他怎麼能不感動。
袁枚隔着門縫,看着這一幕,內心酸澀,沒有進去而是轉身出了醫院。
“微微,你不要再離開了好嗎?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你給我個機會?”林紹波緊緊握着女兒的手,生怕她會再走掉一樣。
“爸,我不會走了,我會和您在一起,您快點好起來,我們一起回家。”卓海含笑看着爸爸,輕輕安慰道。
“好,好,太好了……”林紹波激動的不知道時候什麼好,想起女兒所受的苦,忍不住心裡酸楚。
卓海擔心爸爸累到,聊了一會兒,就扶他躺下休息了。看着他閉上眼睛時,臉上還掛着滿足的笑容,知道自己的決定沒有做錯。
回到水榭之家的林家別墅,傭人張嫂熱情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太太在廚房幫老爺熬湯呢,她說小姐要回來了,要我好好照顧您,您的房間一直都是原來的那樣,您看看有沒有什麼不滿意的?缺什麼您儘管跟我說。”
卓海真的沒想到自己還有再踏進這裡的一天,真是世事多變,不過她現在也沒心情去感受這些,今時已經不同往日了。她來這裡不是來當大小姐的,而是挽救林氏的。
張嫂邊幫她整理房間,邊叨叨唸道:“太太如今和過去大不一樣了,前段時間卓老夫人來這裡的事後來被老爺知道了,老爺回來和太太大吵了一架,然後一直沒有說過話;其實太太也挺可憐的,一個女人沒有孩子,自己的丈夫也不疼,任誰也會難受。”
張嫂嘆口氣接着說道:“我恐怕也在這裡呆不了多長時間了,其他傭人都走了,太太說老爺的公司要破產了,連這房子也要賣掉,在這裡幹了十幾年真有點捨不得,小姐你回來就多陪陪老爺吧。”
直到張嫂出去,卓海躺在她曾經睡過的牀上,想了很多。其實她對這裡並沒有什麼感情,甚至這裡的富麗堂皇還不如她和姥姥一起住的貧民窟覺得親切。
可是這裡是爸爸的家,連那些傭人都對這裡有感情,何況是他呢?
如今對她來說已經沒什麼重要了,爸爸是她唯一的親人,如果說他真的有什麼錯的話,那麼他也得到懲罰了。
對於愛情她已經不再奢望,嫁給誰又有什麼區別呢?也許她天生就是這個命吧,上次爲了姥姥把自己賣了,她以爲不會有比這更悲催的了;但是這次爲了爸爸她卻不得不再次走上這條路,只是這次把自己賣給誰,期限是多少就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當她把這個決定告訴袁枚的時候,她的的確確驚了一下,按理說她應該高興,但是卻高興不起來,“你真的同意了?可是如果你爸爸知道他是不會同意的。”
“那就先不要告訴他好了。”既然決定了,她就要做好,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爲了彌補心裡的虧欠,袁枚覺得有必要說清楚一些事。
“其實這個人條件真的很不錯,在我們b市可以算是佼佼者,不僅事業有成,而且一表人才,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想嫁給他呢?如果你見了他說不定就會喜歡他……”
“你只要告訴我該怎麼做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他到底多有錢,長的什麼德行,她根本就不在意了,反正她是不會愛這個人,她要做的就是要他娶她。
袁枚憂鬱了一下,“那我就先安排你們見一面吧,你儘量給他留下好的印象。”話是這麼說,但是人家願不願意見還說不好呢,畢竟那人是如此高不可攀。
紀氏公司總裁辦公室,紀銘川正在潛心研究開發案,雖然對蘇航這個人心裡很不喜歡,但是他們合作的項目簽了合同還是要繼續。自從那個女人走了之後,他又恢復到五年前,拼命的工作,不讓自己去想她,也換了住的地方,那所公寓再次被封鎖了。
只是這次的傷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好像比上次還要嚴重,他不敢讓自己停下來,因爲那女人帶給他的影響太大了,每天那麼呱噪那麼活躍的一個人,突然消失,一下子天地好像都變了顏色,半夜常常醒來下意識去抱住那團溫暖,擔心她有沒有踢被子,卻發現觸手是一片冰冷,然後醒了再也睡不着,站在窗口一直抽菸到天亮。醫生診斷他已經患上了失眠症,現在他只能靠每晚的兩片安眠藥來維持。
儘管他已經拒絕去想她,但是潛意識裡還是會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睡覺的時候喜歡留一盞燈,吃飯的時候喜歡多拿一雙碗筷,不喜歡房間太安靜,必須要把電視開的很大聲……
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再一次淪陷了。有時候真的很想拋下一切,逃的遠遠的,但是他知道他逃不掉自己的心魔。
揉揉鼻樑,靠在椅背上,最近精神渙散,看東西越來越吃力,明明很努力的去看,但是看在眼裡卻越來越模糊。
房門打開,有人進來。
紀銘川煩躁的低吼:“怎麼不敲門就……”擡頭看到來人,斂去怒氣,他最近越來越無法控制情緒了。
“怎麼了?誰惹你了,發這麼大脾氣?”紀夫人秦婉宜放下挎包,端莊的坐在沙發上,對於兒子的冷淡早已經習慣。
紀銘川沒想到母親會來,接通內線要了杯茶,走過去問道:“媽,您怎麼來了?”
“我不來看你,你就不來看我嗎?”紀夫人抱怨道,人家養兒子她也養兒子,怎麼她的兒子天生就是個工作狂,專門爲工作而生的。小時候調皮搗蛋管不了,他爸爸把他送到國外去鍛鍊,聽說在那裡更是打架鬥毆,不成樣子。好不容易回來了,說要結婚了,本來也是好事,想着可以成家立業。誰知道那女孩兒突然和他分手了。從此他消沉了很久,再振作起來後就整天投入在工作上了,也不談對象,也不交朋友,她這個愁啊。
秘書送來熱茶轉身出去了,紀銘川面對母親沒有工作時的深沉,但是也很平淡,“聽說您和父親去日本看花藝博覽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已經好幾天了,虧你還知道關心一下我們。”秦婉宜嗔怪一句,端起茶杯。
“好玩嗎?”他確實對父母關心的少,但是他並不是不關心他們,大概是他天生不會表達吧?
“還不是那樣,你爸爸那個人天生就是塊木頭,說你不是他兒子都沒人信。”還真是一個德行,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