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可沒撒謊。”芭芭拉夫人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可以勉強稱爲她很滿意的微笑。
方榷一邊撫摸着我的臉給我整理散亂在臉上的頭髮,一邊怒氣衝衝地攥着拳頭又鬆開道:“我會殺了你。”
這句話是對芭芭拉夫人說的。
我的記憶裡,方榷一共對人起過兩次殺心,一次是對光頭--他的弟弟方齊,一次是對現在的芭芭拉夫人。
而我清楚地知道---這兩次都是因爲我。
我總是在影響方榷的選擇。
我知道--我再清楚不過了,方榷是被激起了多糟糕的情緒纔會說出這麼糟糕的話。
我承受不了他去做這件骯髒的事。
“等你殺得了我,再說。”芭芭拉夫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隨後她費力地轉過身,費力地大手一揮,大聲喊道:“你們可以出發了!--”
“不過---如果想半路逃跑的話---是不可能的噢---我可以隨時知道你們的定位--並一直監督到你們完成任務回來爲止。---”
“小禮,看看你的左肩上是不是有個烙印?---”
方榷輕輕地撥開的肩膀上的衣服,我偏過頭一看---果然有一個奇奇怪怪的圖案在我的皮膚上,就像刺青一樣。
“那個--就是監督你們的證明---剛剛喝下的藥水--化成了那個東西。”芭芭拉夫人說完,扔給我們一個包裹,又接着怪腔怪調地說道:“裡面有地圖,還有你們在路上會用到的其他東西,把它帶上。”
“至於這封信----”芭芭拉夫人伸手手掌,一扇血紅色的光也隨着出現在我們眼前,上面浮動着一個很小很小的信封---。
“爲了防止丟失和盜竊---我覺得--把她藏在---”她一邊說着,一邊把被紅光映照得像鬼一樣的臉轉向還躺在地上昏迷中的阿里。
隨後那個信封如離弦之箭,一下便扎中了阿里的心臟,我和方榷看到這個景象,都同時站了起來,跑到了阿里的旁邊。
“放心---她死不了---。”芭芭拉夫人難聽的聲音在我們背後響起,我突然特別厭惡她這個聲音。
“我只不過,把信暫時存放在她的心臟裡。你們可要好好保護她噢--一定要--一起到達目的地。”芭芭拉夫人一邊說着,一邊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像一條大肥腸。
那腥臭的味道又再次瀰漫了整個狹隘的空間,我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祈禱能夠趕快離開這裡。
阿里在我懷裡咳嗽了幾聲,隨後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她沙啞着嗓子說道:“小禮--我的冰淇淋呢。”
我一聽到她的聲音,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他們都不由分說地滾出眼瞼,把我的臉頰燙得癢癢的。
“阿里乖--小禮待會就帶你買冰淇淋---”我看到阿里的臉色如紙一樣蒼白,心裡好像被什麼揪了一下似的,絞痛得快讓我承受不住。
“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如果有哪裡不舒服,要跟小禮說,知道麼?---”我撫摸着她的頭髮,阿里在我懷裡暖呼呼的,好像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
“嗯,我就是有點累---我沒事。”她一邊回答我的話,一邊吃力地站了起來。
“好了,現在你們團聚了,出發吧,我讓手下送你們。”
“不用了---我們自己會走。”方榷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隨後便拉着我,把阿里抗在肩上,離開了整個陰森森的鬼地方。
走在去港口的小路上,我問方榷---“我們真的要---按照她的指示去那個小島麼?--”
方榷點點頭,接着說道:“嗯----我剛剛想了一下--她在你身上下了定位,又把那麼重要的信存在阿里那裡---但卻沒有在我身上動半分,你說這是爲什麼?--”
“爲什麼?--”我想不通---所以便反問了過去。
“她替我們做了這麼周全的準備,因爲她想要把我們安全地送到小島上。其次就是,她也根本沒必要在我身上留下什麼捆綁--因爲她知道--只要捆綁你們兩個就夠了---我是絕對不會拋棄你們的。”
原來是這樣。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我們怎麼樣都算計不過芭芭拉夫人,現實就是這樣的。
“她現在還跟着我們麼?--”我試探地問方榷。他把阿里從肩膀上放下來,讓她自己走路。
“爲什麼這麼問?--”他謹慎地環顧四周,雲淡風輕地把我的疑問句再次轉化爲他的疑問句。
“因爲你看上去很焦慮的樣子,而且還不斷地注意我們背後--。”我老實地供認不諱。
“嗯--她還在跟着我們,不過不是她本人,是她派來的手下---”
“就是那團黑乎乎的東西?--”
“嗯,就是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到了--”方榷指着港口的一艘豪華巨輪。
“我們乘坐那個過去?--”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豪華的船。
“對,我剛剛在包裡找到了這個。”方榷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了三張印刷精緻的船票。
“沒看錯的話, 應該是這個了吧。”他仰頭看着那艘停在我們面前的豪華巨輪,若有所思地道。
隨後我們踏入了這艘船。
人羣基本上都聚集在寬闊的甲板上,各色人種都有,我和阿里逛了一下,這裡有三層餐廳,每一層販賣的食物還不盡相同,其次還有舞廳,運動健身館裡面有綠綠的游泳池,ktv電影院還有浴足中心,以及其他休閒設施,甚至還有圖書角---。
我不得不感慨,這艘豪華巨輪能裝的東西真多。
方榷則是去打聽了一下這艘船大概會經過哪些地方,目的地是哪裡,他打聽的消息甚至詳細到--船長是哪國人,以及船上所有的乘客和員工分別有多少人。
阿里在房間的小沙發上翹着腳丫舔哈密瓜味的冰淇淋,她看上去恢復了不少,船上的一切東西都讓她興奮不已,我們已經越好今晚去游泳。
方榷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知道他又在想很多事了。
但在我看來,無論那個小島上有什麼,或者是不是如芭芭拉夫人所說的那樣,我都無所畏懼。
我知道的,我們現在是被迫上路,但我不害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面對這麼糟糕的一切,但既然我改變不了,還不如立足現在,好好享受。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我這麼安慰方榷肯定是沒用的,他該焦慮還是會焦慮---他總是這樣,誰都沒辦法去輕易改變他,就算是我也不行。
此刻他正把地圖展開在牀上,皺着眉頭在那上面寫寫畫畫,我湊到一旁觀看--儘管我壓根看不懂上面的英語。
“你在畫什麼?--我小聲問方榷,就怕打擾到他的思考。
“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線。”他一邊回答我,視線卻沒有從地圖上離開過。
“逃跑?----”我吃驚地捂住了嘴巴,心裡咯噔一下---
我當時想到的是,什麼?逃跑?你問過我們的意見了麼?我不想逃跑,我想阿里也是。
我們都太累了。
“對,逃跑---”
“我不走,至少我和阿里都是這樣,我不跟你走。”
方榷停下手裡的動作,用一種“我受到了很大的傷害”的眼神看着我。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勸他好了。
他怎麼總是這樣呢,總是和我意見不一,總是需要一方去說服另外一方。
這樣大家都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