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我在這個社會上學會的最有用的兩句話就是,人善被人欺與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世界上都是欺軟怕硬的,無一例外。
強哥就是個例子,或許有人會嗤之以鼻,覺得強哥並不算是真正的狠人。
但是那些所謂的黑道大佬,欺負商家百姓可以,沒見過一個天天欺負公安局的,也沒見過一個天天到部隊門口收保護費的。
那些商人,平日裡有錢囂張得不得了,你伺候他的時候他恨不得化身爲你祖宗,也沒見過有跟政府作對的。
那些官員,平日裡各種特權,飛揚跋扈,但是真沒有一個敢跟頂頭上司說不的。
這不是欺軟怕硬麼?
不過就是看你多軟,他多硬。
他如果像鑽石一樣的硬,那麼就可以欺負石頭;但如果他像石頭一樣硬,他還可以去欺負欺負雞蛋。
沒見過雞蛋欺負鑽石的。
那生意並沒有打黃,第二天老王八蛋包紮好,乖乖地到公司簽了合同,然後滾回了廣東。
還是我說的,生意本來就是雙方的事情,沒有誰是光賠錢還跟你做生意的。
他拖着不籤,也不過就是想多佔點便宜而已。
結果現在便宜沒佔成,帶着一頭傷回去。
事情會就這樣結束麼?
不會的,在這個社會就沒有能揭得過去的過節。
沒有無緣無故地愛,也沒有無緣無故地恨,更沒有無緣無故地爆頭。
我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這些天我很小心。
老王八蛋回去的第三天,下了班,我騎着自行車回家。
這些天我很小心,總覺得事情不會這樣輕易結束,一定還有下文。
走到半路,總感覺有輛車跟着我,白色麪包。
到了僻靜處,麪包車猛然加速,往裡一別,卡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看,這眼熟啊,黑社會標準配置啊。
想都沒想,自行車一擡,騎上掉頭就要跑。
剛剛加速就感到自行車被人拽住,然後幾個人上來給我一腳,把我給踹下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老王八蛋派來的。
不過這老傢伙倒也沒打算隱瞞,領頭的就是他的那個馬仔。
顯然是打算讓我知道誰打的我。
倒在地上,馬仔狠狠地給了我兩腳,然後我就被四五個人圍住。
我心裡一涼,完了,這頓揍算是得白捱了。
畢竟我打人在先,人家禮尚往來,打了我也就算了。
報復來報復去,最後肯定是我吃虧。
弓身抱頭,準備捱揍。
“別,別,別。”一個人好像攔着別人,說,“先別打,我認識。”
我擡頭一看,救命恩人很眼熟,仔細一想,白三兒。
我忽然想起瑪麗那句話來,這裡是鄭州,不是廣州,看來這些人也就能找找這些小混混了。
“喲,三兒啊。”我站起來,彈了彈身上的土。
“丁哥是不,丁哥。”白三上來居然幫我彈土。
這讓我分外驚訝,這貨怎麼這麼熱情?
平時不熟啊。
“還愣着幹啥,丁哥,操,不認識啊,開強哥那個
。”白三兒對另外一個人說道。
幾個人臉色立刻變了,上來一陣寒暄,老王八蛋的馬仔臉色不好,顯然打算要跑。
“還要打丁哥,強哥都是丁哥撞死的,道上一頂一的人物。”白三兒繼續說道。
我當時這個冷汗就下來了,你說我開了強哥這我承認,你說我撞死他,打死我也不敢承認。
“丁哥,你說咋處理吧,打一頓?”白三兒指着王八蛋的馬仔問道。
“算了。你回去告訴你老闆。這裡是鄭州,不是廣州,少給我們來那套。”我裝強橫道。
馬仔連連點頭,慌忙地打車跑了。
這面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幾個人道:“走吧,我請客,晚上喝點酒。”
幾個人倒是很高興認識我,都沒有拒絕,找了個地方喝了頓酒。
喝得我想死。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傳的。
但是的確有人說我跟強哥有過節,先是開了強哥,然後撞死強哥。
還有一個版本是,我是黃總的姘頭,爲了保護瑪麗家的生意,先是開了強哥,然後撞死強哥。
當然也有不同的版本,我是過江龍,爲了爭地盤,先是開了強哥,然後撞死強哥。
我覺得我離被刑拘不遠了。
不過這些謠言也的確讓我逃過了一劫,否則這頓揍一定得挨,而且你還沒地方說理去。
生意都做了,合同在那裡,不可能因爲我被打而更改。
報警?你打人在先,人家沒報警就是要在另一個途徑解決,你報警別人也可以報警,最後誰判得多不一定呢。不過我判刑,那是我進去;人家判刑隨便找個馬仔就頂罪了。
現在這樣的結果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事情算是解決了,而我還沒捱揍。
運氣好啊,碰到了如此八卦又擅長腦補的白三兒。
不過這件事情也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
絲毫沒有緩解我對許願的思念。
能逃過一劫是我的運氣,其實如果真挨頓揍,說不上還能緩解一下我心靈上的創傷。
我太想許願了,我對她的思念隨着日子一天天的消逝而加劇。
都說時間能沖淡一切,但是這份思念,爲什麼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
我相信我們的愛,可以衝破一切的阻礙。
但是社會卻告訴我,那只是童話故事。
來到這個世界之初,我本來以爲,所有的愛都可以這樣,可以經受住一切。
但是終究是我錯了。
在這個世界上,愛並不是只有一種,它形形色色,充滿着各種病態的形體。
如小倩?
如趙舒?
如吳雅?
她們的瘋狂我理解不了,但是我理解不了並不代表我否認她們的愛。
愛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不關第三者屁事。
這兩個人是打是鬧,是死是活,也與第三者無關。
即便是瘋狂如小倩,無奈如趙舒,可悲如吳雅。
我也並不否定她們的愛情。
世上有因必有果,有果也必有因。
你愛他,你願意爲他犧牲,你願意爲他奉獻,你願意如寵物般事事遵從,盡力討好。
其實這都是你自己的事。
不管第三者,甚至與他都無關。
在你的世界裡你自己哭,自己笑,自己看着他的照片流淚。
你所得到的,你所失去的,都是你自己的事。
但是對於愛情來說,你所有的淚,你所有的笑,你們在一起的時光,都重要麼?
如小倩,當朱總染指她的親妹妹,她帶着怎樣的恨意,恨到可以去殺了他。她又帶着怎樣的愛意,愛到自己會陪着他一起死,以一種最親密的姿態死去。
人們只能記住她最後的瘋狂,在人們的口中,或許只是一個插足的瘋女人,爲了永遠在一起而殺人。人們只能記住那個結果,這期間小倩身上所發生的一切,會有人在乎麼?
如趙舒,當她被最愛的男人送給另一個男人的時候,她究竟會怎樣的傷心。當她每天面對那個接收了自己的男人的時候,她又有着怎樣的恨意。而當她在牀上,如聖戰般爲那個男人奉獻自己的身軀的時候,她又懷着怎樣的愛。
如吳雅,當她在這個社會裡如同瘋狗一樣掙扎地活下去的時候,她是否恨着這個不公的世界?當她被人包養如同寵物狗一般,每日討主人歡心的時候,她是否曾愛過老許?當她找到真愛後,想要結婚又惶恐不安,膽戰心驚地過來尋求最討厭自己的人的幫助的時候,她又帶着如何複雜的情感?
她們的愛情,即便瘋狂到令人費解,但是總歸是愛情。
是愛,就有它存在的意義。
在這個污濁的社會,即便是純潔如愛,也不得不染上瘋狂,不得不沾上污穢。
不得不蛻變到一種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但是愛無罪,無論何時何地,愛情都不會有錯。
而如我最不想提起的,我的愛。
對許願,我的愛如奔流的黃河一般,沒有任何隱瞞,沒有任何的阻礙。
但是對徐晴,我從來不敢否認那種愛意的存在,就如同奔涌黃河地下的暗流一般。我喜歡待在她的身邊,哪怕只是兩個人靜靜地在一起,甚至不需要交談,只要知道她在沙發的那邊,她很好,就已經足夠。
我對徐晴的愛一直處於極其壓抑的狀態,沒法表達,也無法表達。
許願的存在是一方面,即便沒有許願,我們的世界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敢去愛她。
因爲她不堪回首的過去。
因爲那不堪回首的記憶終究有一天,當一切愛情的火熱退散之後,會變成婚姻的噩夢。
而現在的我,根本不確定我能否接受這一切。
跟白三兒幾個喝完酒,已經是十一點多,他們還意猶未盡,而我推脫明天要上班,也就離開了。
無論如何,少招惹這些人就少一些麻煩。
推着自行車,漫步在鄭州的街頭,家不遠,就在前方,正好醒醒酒,思索一下失敗的人生。
一輛摩托車嘎然停在我的面前,又飛馳而走。
我跪了下去,撫摸着腹部撕裂的傷口。
鮮血噴涌而出,帶着炙熱的靈魂。
我想,我就要這樣死去。
死在這個冰冷的街頭。
從出生到死亡。
總是一個人。
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