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額這時在部隊上已經升任連指導員,穿了一身合體的軍裝,越發英俊威武。二嫚也是一身戎裝,一副颯爽英姿的模樣。四口人在街上轉了一大圈,金額和二嫚紛紛和鄉親們打招呼,最興奮的還是小虎子,這孩子看見小夥伴就指着金額和二嫚喊爹孃。小夥伴們驚訝地看着小虎子,這才知道人家的爹孃還是八路軍軍官呢!小虎子這個高興啊!在金額肩上大喊大叫,這一上午倒是終於把爹孃二字喊清楚了。
臘月裡的天氣,小虎子騎在金額肩膀上轉了一圈回來後傷風了。進了屋後三奶奶看着他臉蛋兒紅紅的,有點迷糊,用手一摸覺着小虎子已經發起了高燒,就埋怨金額: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和孩子早點回來,你們看孩子發燒了吧!
再有一兩個小時金額和二嫚就要出發,鄉政府派來送他倆的馬車已經停在門口。二嫚一是看見小虎子發燒,二是回來一趟都沒撈着回孃家看看,心裡非常難受,就一直抱着小虎子在抽泣。
三奶奶說:“二嫚你莫着急,俺這就讓金鎖去請你爺爺和你爹孃來,一是給小虎子看看病,二是你們也見見面。
好在高家峪村離着橋東村不遠,金鎖腿快,很快就趕到橋東村把二嫚的孃家人都請了過來。二嫚抱着小虎子一頭扎進娘懷裡哭出聲來,弄得全家人心裡酸酸得難受。
二嫚爹嘆聲氣:“二嫚,小虎子我們照顧着你就放心走吧!你是軍人咋說掉淚就掉淚呢!”
二嫚不哭了,又抱小寶過來和孃家人說清楚了他的身世。二嫚爺爺說:“這孩子是我的親重外孫了,俺們也一定拿他當親生的養。你倆就放心地回部隊吧!”
出發的時間到了,馬車車伕來催了兩遍,金額和二嫚哪裡還吃得下飯去,讓大嫚給包了一包煎餅,拿了兩塊豆腐匆匆出發了。
臨上車時二嫚給雙方老人各留了些錢,囑咐老人們補貼家用。他倆走後,雙方老人商議把錢讓大嫚給他們存着,將來他倆如果退伍回來,也好能買點房舍有處安身。
過了臘月二十,鄉親們開始正兒八經地忙年,每年越到這個時候,翠花娘就越難過,因爲翠花爹的忌日快要到了。
鄉親們知道翠花娘的心事,都知道趙太明是爲國捐軀的大英雄,也知道翠花娘一個女人帶着翠花和趙海過日子真不容易。臘月22這天是垛莊集,鄉親們從集上買些年貨後,都帶着點肉、蛋、魚之類的禮品來探望翠花娘。翠花娘高興地接待鄉親們來陪她拉呱兒,心裡熱乎乎地,減少了些悲痛和思夫之情。
金鎖自從忙完了二叔的婚事,家裡不大忙了,就經常到翠花家來幫着幹些活兒。這天他和趙海從集上買了一個大豬頭、兩隻鴨子、兩條鯉魚來,全家人商量着要給翠花爹擺個上等的大祭,以解對他的懷念和追思。
金鎖和趙海正忙不迭得幹着活,金龍來找金鎖了,說是泰安特委獨立連捎信來讓金鎖和趙海去張家莊附近的胡山和他們匯合。獨立連要夜襲張家莊的土頑新兵連李茂新一部。孫祥還讓趙海帶好趙太明烈士傳下來的篾匠傢什,隊伍的進攻時間定在臘月28日,孫祥說要在那天用敵人的血,祭奠趙太明烈士的英靈。孫祥最後還囑咐一定要讓金鎖帶上一盞孔明燈趕過去。
接到命令後,臘月24那天吃過中午飯,趙海挑着篾匠傢什,金鎖扮作趙海的弟弟,哥倆兒過文祖後向東北方向的胡山趕去。
從垛莊往北過了橫嶺子基本上就到了平原地界。平原地兒樹蔭少,也沒有山陰,積雪化得快一些。但是天氣寒冷路上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人走在上面非常光滑。金鎖和趙海也不敢甩開步子猛跑,只能勻速前進。到了窯頭村附近,金鎖就開始看見有背槍的匪兵到處晃盪。恰巧這天是文祖大集,哥倆剛進文祖村,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拉槍栓的聲音和幾聲吆喝:編箢子的住下,再動老子就要開槍了!
金鎖和趙海只得停下腳步,接着七八名匪兵端着刺刀上來就把倆人逼住,明晃晃的刺刀戳在他倆的胸口上,真格兒叫人無法動彈。
“乖乖地舉起手來,先讓老子搜搜身!”一名匪兵惡狠狠地說。
金鎖和趙海只得舉起手來見機行事。
匪兵把他倆上上下下搜了個遍,既沒搜着可疑物品也沒搜出值錢的東西,只從趙海的筐裡搜出了金鎖帶的孔明燈來。
匪兵拿出孔明燈就要往腳底下踩,金鎖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說:“老總腳下留情,這是俺給俺妹妹過年買的東西。俺兄弟倆在外面跑了快20天了,也沒掙着錢,就買了個孔明燈家去想哄哄小妹妹,您就可憐可憐俺吧!”
匪兵略一遲疑放下孔明燈盯着金鎖看:孃的過年了,生意人都回家,你倆是哪裡人?咋還不回家,是南山裡來的八路探子吧!
金鎖委屈地一皺眉:老總俺是棗園曹莊的,本來家裡幹宰房,可這兵荒馬亂的肉賣不動,家裡過不了年,俺哥倆纔出來混窮的!
放屁,你想騙老子,讓你哥哥伸過手來,讓我看看手上有篾匠的老繭嗎?
趙海自從爹死了以後,家裡的苦活累活都是他乾的,平時還真是經常用爹留下的工具,編擡筐、箢子之類的,手上的老繭當然不少。
趙海沉着地把手伸到匪兵眼前說:“老總請您看看,俺這手磨成啥了,有這麼厚的繭子,您總該相信了吧!”
匪兵一看趙海的手,果真像幹着篾匠的,這才一揮手示意其餘匪兵把槍刺從金鎖和趙海胸前撤走。一個年齡最大的匪兵發話了:孃的,老子端了半天槍,連根菸卷兒也沒混上,咋着就這麼放了這倆窮小子!
剛纔問話的匪兵一愣:對啊!不能輕易放過他們!弟兄們把他們的篾匠擔子給收走嘍,讓他們啥時候搞到錢再到隊部贖去。
衆匪兵聽了一陣鬨笑,連連稱讚是個好辦法!
金鎖和趙海趕緊上前低頭哈腰連說好話,想拽住挑子不讓匪兵搶走。年老的匪兵兇殘地掄起槍托就向金鎖頭上砸來!
緊急時刻,忽然有個老者發話:老總手下留情,這倆後生俺認識,這掛羊下貨請諸位老總拿去下酒吧!
金鎖擡頭一看,原來是西窯頭村的金成錢爺爺正拎着一掛羊下水向他們走過來。
“老金頭,這倆王八羔子你認識?”老匪兵凶神惡煞地問。
“他倆昨天還在俺村裡幹活來,昨晚上給俺家的箢子重新箍的邊。他倆看俺日子緊巴沒要俺的錢,要不俺才懶得管他倆的閒事呢!這是俺外甥孝敬俺過年的一副羊下水,請老總們回去當菜餚喝個小酒!這麼冷的天就放了這倆窮孩子吧!”金成錢爺爺討好地把羊下水遞給老匪兵說。
“走,弟兄們,咱再到前面的酒鋪砸兩罈子好酒,回隊部喝酒暖暖身子。”老匪兵說,你倆窮鬼還不快滾!再不滾老子要了你倆的窮命!
金鎖拽着趙海一邊向金成錢爺爺作揖致謝,一邊急急地跑遠了。經過匪兵們這一陣折騰,嚇得趙海和金鎖出了一身冷汗。
“你咋認識這位金成錢爺爺的?”趙海問。
金鎖邊走邊向趙海講了講自己上次和小袖子執行任務時,在西窯頭村認識金成錢爺爺的故事。
趙海嘆口氣說:“俺以爲俺爹打鬼子死了心裡最苦!原來金成錢爺爺家裡日子更難過!”
“只有把鬼子和土頑這些禍害都給消滅了,咱老百姓才能安穩過日子!等咱倆打完這一仗回來,咱專程去金成錢爺爺家裡致謝去!”金鎖回答。
倆人說着說着,只見前面有坐大山矗立在眼前。這座山是從萊蕪方向一直延綿過來的,到了這裡向北再無羣山,形成一片窪地向北逐漸平緩下去。此山不算太高但是林木莽莽,樹上還都掛滿了冰雪,密密的林子裡似埋伏了千萬雄兵,真是個臥虎藏龍的寶地。金鎖和趙海從山北面拾級而上,在天完全黑掉之前終於到了半山腰一座小廟子前。
廟前有兩位荷槍實彈的戰士在站崗,金鎖上前通報情況後,孫祥笑哈哈地從裡面迎出來。
金鎖沒想到我進廟當了和尚吧!
您可是選了個風景秀美的好地兒!這裡離張家莊遠嗎?孫連長。
“你小子,不是該叫我姑父嗎?我記得你已經叫過了,咋又要反悔!”孫祥有些生氣地說。
金鎖嘿嘿一笑說:咱爺倆不說那個,您爲啥選營地在這裡呢?
“這個地方向西5裡地就是土頑王連的老巢白水泉村;向東就是張家莊,那是他們的新兵連駐地。王連做夢也想不到我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紮營,更想不到我還會在臘月28端他的新兵連!泰安特委的意圖就是年前斷其一臂,讓他疼得老實一陣子,讓鄉親們安穩過個年。待轉過年來,再集中力量發動討王戰役消滅他們!”孫祥自信地說。
“那您命令俺倆過來執行啥任務?”趙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