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長舒一口氣,和金鎖相識一笑,開始了一項浩大的工程。只見金鎖開始揮起钁頭,在地下開始挖坑,坑口選在一根屋檁的正下方。土坑圓圓的,有水缸大小,到挖到膝蓋以下了,金鎖換了一把木柄很短的钁頭,開始費力地一點點點地躬下身子刨土,坑越刨越深,快到金鎖的肘關節了,翠花囑咐:“再刨筐土咱不幹了,吃完午飯後再幹!”
金鎖在坑下開始貧嘴,“這會兒就想男人了,等我上去多摟你一會兒。”話剛出口,翠花手裡抓了把土,想把土灑進金鎖的脖子裡戲弄他,卻聽見金鎖的钁頭下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金鎖低頭用手一扒拉,只見自己的钁頭下露出了一個瓦罐,幸好瓦罐只被碰開了一個口子,還沒完全壞掉。金鎖小心翼翼地把瓦罐從地下抱了出來,遞給上面的翠花。
翠花小心地把瓦罐的蓋子掰開,一看罐子裡的東西,驚得一下張大嘴,說不出話來了。
金鎖急不可耐地雙手一撐,一下躥到地面上,低頭往瓦罐裡一看也傻了,只見一罐銀元靜靜地呈現在金鎖和翠花面前。
金鎖和翠花驚呆了,平時聽慣了鄉親們拉閒呱時聊的挖到銀元的傳說,沒想到自己真碰上了。金鎖把盛滿銀元的罐子在懷裡抱穩了和翠花跑進堂屋裡。堂屋裡大奶奶在西邊的炕上躺着,金貴在東邊的炕上躺着,家裡其餘手腳靈便的人都出去幹活了。金鎖把瓦罐抱在大奶奶面前,嘴裡還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向大奶奶指了指瓦罐裡的銀元。大奶奶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伸手拿起一個銀元用牙齒咬了一下,點了點頭。
孩子們,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元?
翠花顫抖着回答:在金鎖小南屋的地下挖到的。
我看你倆從南屋裡挖土,以爲是金鎖嫌南屋裡的土有羊臊子味道,你倆挖了很深的土嗎?
“是的,大奶奶。”金鎖這才清醒點了回答。
爲什麼要挖這麼深?
我和翠花在給耗子精挖陷阱呢。
“我知道了,孩子們,財寶是好東西。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你們記住這事情出了門對外人不能透漏半個字,這事如果處理不好,容易給家裡,甚至給整個高家峪村引來血光之災。等晚上你爺爺等人都回來了,咱再開會商量這件事情。”大奶奶嚴肅地說。
金鎖和翠花把盛滿銀元的罐子交給大奶奶,大奶奶把它小心地藏到自己的被子底下。金鎖和翠花倆人不是貪財的主,把財寶交給大奶奶後簡單地吃了點午飯,又專心致志地挖陷阱去了。
金鎖和翠花對於降服耗子精非常有興趣。倆孩子說說笑笑着已經挖了一個將近一人深的土坑。
金鎖費了將近一下午的工夫又用一把瓦刀把圓坑的周圍颳得非常光滑,老鼠要想找點凸凹的地方落腳往上爬着實不很容易。
金鎖讓翠花把自己拽上來後,往坑壁一看覺得有些地方還是不平,就去拎了桶水,把坑壁的土都浸溼了,又跳下坑去用一根圓木在坑壁上滾來滾去,經過這道工序一加工,這個一人深的土坑就像一口水缸一樣四壁光滑起來。
金鎖喊一聲:“媳婦拉我上去!”
翠花故意拽住金鎖的手不使勁,金鎖往上爬還真是很困難。因爲腳下太滑溜,腳蹬不着地方,腿就用不上勁。
“臭媳婦,你再不使勁,我把你拽下來,讓你和我在底下做伴。”金鎖笑着說,我個子這麼高的一個大人都爬不上來,耗子精來了只能在坑底等死了。
圓坑挖好後,金鎖又按照翠花娘的吩咐,找了幾塊土坯在附近壘了一個小柴火爐子。翠花抱進一捆柴火來,上面放了一把銅壺很快燒開了一壺開水。
金鎖喊道:“一切準備就緒,只等耗子精上門。”
金鎖和翠花準備妥當,天色已黑,金鎖爺爺、金龍、金喜等人都回家來了。吃過晚飯,大奶奶囑咐金鎖去把院門和屋門關好後,小心翼翼地從被子底下抱出盛滿銀元的罐子來,穩穩地放在了飯桌上。
金龍一看張大嘴巴驚歎道:“大娘,哪裡來的這麼多寶貝?”
“金鎖和翠花在小南屋裡挖逮耗子的陷阱,挖了半人多深的時候挖出來的。”大奶奶說,這麼值錢的東西,大家說說看咱該咋辦吧!
“從咱家地底下挖出來的寶貝,當然是咱老金家的。咱用它買些地,剩下的錢給二叔和大娘治病。”金鎖高興地說。
“金龍、大嫚、金英,你們覺得呢?”金鎖爺爺抽着旱菸袋平靜地問。
金龍說:“這寶貝在咱家裡地底下藏着,咱家人挖出來花了別人也不知道,但是覺得心裡怪怪的,好像不是自己下力氣賺來的。”
“挖出來的這些寶貝,應該給翠花家一些,給趙海娶媳婦用。畢竟罐子是金鎖和翠花一起挖出來的。”當晚,翠花留在金鎖家吃晚飯,還沒回孃家。大嫚盯着翠花說。
“俺可不要,俺爹活着時,撿到街坊家的一把麥子都給人家送到家裡還了,這不是屬於俺家的東西,俺不能要呢!”翠花回答。
“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這寶貝既不是咱偷來的,也不是咱搶來的,是在咱家挖出來的。咱家裡大娘和金貴看病要用錢,金喜和金鎖娶媳婦也要用錢。家裡一件像樣的傢俱也沒有,處處都需要錢。我覺得這錢應該咱家留一些,再給翠花家一些。”金英回答。
“老三家的你也說說。”金鎖爺爺和三奶奶說。
“時下戰火連綿,局勢不穩。日寇都把據點都立到離咱村10裡地外的垛莊了。咱家就是用這些錢置辦多麼昂貴的傢俱和房產,鬼子來了一把火也會給付之一炬。俺對錢看得不重,哥和嫂子你們拿主意吧。”三奶奶說。
金鎖奶奶堅定地說:“錢財乃身外之物,咱家窮了多年,玉米芯和榆樹皮都吃過,但俺看錢財不眼紅。咱不如把這錢捐給獨立營,讓他們購置些武器彈藥,攻打垛莊據點時好順當些。”
金鎖爺爺和大奶奶幾乎同時一拍大腿異口同聲地說:“金鎖快去請獨立營的劉營長,咱今晚就把這些寶貝捐給部隊。”
金鎖眨巴了眨巴眼睛:“那俺挖出來這麼些寶貝,你們說捐就捐!,真的一塊也不給俺留?你們就讓俺留下一塊作紀念唄!”
全家人鬨堂大笑,金龍扇了金鎖屁股一巴掌:“快去叫劉營長來,營長會給你記功的。”
“真的,你不會騙俺吧!”金鎖邊說邊向門外走去。
金鎖到了獨立營營部,進門就說:“劉營長俺又立大功了,俺挖出來了一罐子寶貝,爺爺奶奶說要捐給部隊購置武器裝備。”
劉營長聽了大喜,叫上司務長匆匆來到金鎖家。進了屋一看果然有一罐銀元在桌上放着。
劉營長激動地握住金鎖爺爺的手說:“老金叔,你們金家對黨和軍隊的忠誠和支持我們是不會忘記的,我要向泰山特委給你們金家請功。”劉營長說完,和司務長一起向金家人立正敬禮並說:“金鎖已經年滿18歲,我看他的表現完全夠黨員標準。金龍同志,你要好好培養金鎖,指導他寫入黨申請書,爭取讓他早日入黨。”
金鎖一聽自己可以入黨,開始咧着嘴大笑,也忘了要一塊銀元作紀念,嘿嘿笑着送劉營長和司務長出了家門。劉營長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和金鎖說:“金鎖同志,明天去營部領10發子彈,特意獎賞給你的,我知道你只有兩發子彈。”
金鎖一聽更樂了,扭着秧歌回到屋裡。爺爺笑着說:“高家峪村又要多一名新黨員了。”金鎖一看翠花,翠花正在羨慕地望着他笑呢。
金鎖和翠花把降服鼠精的陷阱挖好後,當晚就把家裡盛豆子的大箔籮用繩子栓着放到了大圓坑的底部。
夜逐漸深了,金鎖趴在小南屋的炕上把耳朵湊到窗戶紙上聽廂房上的動靜。大門洞裡的看家狗笨笨忽然警覺地吠叫了幾聲,金鎖知道鼠羣來了,但是大黃狗又爬不上屋檐只能衝着在屋檐上東奔西跑的老鼠們生氣地吠叫。鼠羣看到被它們挖好的鼠洞已經被石頭堵死有些生氣,傳來幾聲吱吱的叫聲。隨後,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老鼠啃咬麥秸的聲音,金鎖知道鼠羣不會輕言放棄,它們肯定又要在屋頂打洞,伺機進屋偷吃大豆。
老鼠們的付出今晚必定沒有收穫,大豆已經被金鎖和翠花轉移完畢。金鎖罵了一聲愚蠢又狡猾的耗子,放心地睡着了。他知道,今晚耗子們在忙着打洞,直到它們的偵察兵進屋找不到豆子以後,它們纔會再靠靈敏的嗅覺到自己的小南屋裡來。
下半夜大嫚來看了一次陷阱裡的豆子,豆子在圓坑底下平安無事她很高興。她這幾天被老鼠們害慘了,每次泡豆子時都能發現裡面有幾粒老鼠屎。大嫚覺得豆子拾掇不乾淨,對不起買豆腐的鄉親們,就只能加班和金英在簸箕裡扒拉着豆子一粒一粒地挑。老鼠屎像極了粒粒小黑沙土,這段時間她和金英累得頭暈眼花,心裡恨死了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