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正要答應的時候，“一刀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既然是半賭的料子就不用現場切開了，還是回去慢慢解算了，免得出現什麼意外。”
“一刀準”這是生怕這塊石頭再切垮了，公司的面子也就沒有了，林楓是接班人當然不會有什麼，他就成罪人了，他可冒不起這個險。再說，解不解開石料，完全是看買主自己的意願。
劉老六把話題給轉移到王海東身上：“王掌櫃，你不還有一塊翡翠原石沒解開嗎？要不也現場解開看看怎麼樣？”
正常情況下，一塊籽料能有這樣一塊翡翠，已經不錯了。另一塊有翡翠的概率就微乎其微了。
張小飛那邊終於有了動靜。此時他身邊多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瘦小老頭，一看就很精明，眼睛眯虛着，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大家都忙着關注臺上的事情，沒有人太注意這老頭是怎麼進來的。而張小飛對這個老者還算比較尊敬，如此看來應該是比較有本事的人。這老傢伙第一次根本就沒有上臺去做什麼驗證，而是眯縫着眼睛看這些身材姣好，身穿旗袍的女服務員。張小飛好奇地問了一句：“蘇師傅，你怎麼連看都不去看，難道這塊石頭一點價值都沒有？”
那個蘇師傅這才把目光轉移了過來說：“其實他們拿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看清楚了，石頭倒是帕敢老坑的石頭，當年這種石頭我經手過何止上千塊啊，因此，這石頭是瞞不住我的。‘寧買一條線，不買一大片’，這種成片的綠色降低了這塊籽料的價值，要是沒有這一片的話，這塊籽料的底價至少要五十萬，或者根本到不了江流市就被解開了。一般來講，這種籽料是沒有什麼賭性的。”
看到蘇師傅說得如此肯定，張小飛突然對這塊石頭感興趣了：“你是說一般的來講，如果是不一般的話，那這塊石頭又會出現怎樣的情況？”
不一般的？蘇師傅愣了一下，然後冒出了一個埋藏在自己心中很久的事情，但轉念一想，笑了笑，這樣的事情怎麼會在江流市這個第一次拍賣翡翠原石的城市發生啊。他笑了笑說：“不一般的話，那這塊石頭就值錢了。但張少你知道這不一般的概率是多大嗎？如果說籽料中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出現有翡翠的石頭，而這不一般的概率是這有翡翠的石頭中的萬分之一。我這輩子也就遇到過一次這樣的情況，那幾乎能用億分之一來形容。”
既然說有概率，那一定是有故事的，張小飛沒有關注王海東和林楓的相互爭鬥，仔細地問：“億分之一？這樣的機會確實比較小。蘇師傅，你說說那次遇到這種事情的情況吧。”
蘇師傅像是打開了記憶的大門，和剛纔那個色迷迷的老不正經形象完全相反。
想當年，蘇師傅也是在邊疆討生活的，其實就是那種走私除了毒品以外東西的營生。他比較膽小，也就是倒騰一些服裝小電器到緬甸那邊，然後在貨物中夾雜一些冰箱摩托車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在緬甸可是有很大市場。
後來，蘇師傅一次偶然的機會接觸到了賭石這個行業，當時翡翠市場還沒有那麼紅火，賭石也比較容易成功，那個時代可以稱爲賭石的黃金時代。蘇師傅那時也算是略微有點積蓄的人，就慢慢參與了進來。
在緬甸他用低廉的價格把翡翠原石買下來，然後運送到國內，那時候邊境是不怎麼查的，反正都是石頭，只要報了裝飾品什麼的，查過沒有夾帶毒品，海關一般對這種事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緬甸邊境的海關，蘇師傅每年也有不少的“孝敬”送上去。這些石頭不過是讓他多掏點紅包而已，但如果這些石頭能在國內開出翡翠，不用多，一年兩三次，就能讓蘇師傅賺得盆滿鉢滿了。蘇師傅運氣還算不錯，沒半年就開出不少的翡翠，積攢了一些身家。
當時沒多少人去做這一行生意，蘇師傅他們這幫人作爲先驅，都是緊着好的翡翠原石拿下。有時候一車衣服甚至能換上百斤品相好的翡翠原石，因爲緬甸那邊實在太缺少這些日用品了。
蘇師傅回憶到這裡，突然說：“張少，其實我自己做這一行生意頂多不到三年就不做了，後來也就是做箇中間人，憑藉自己的眼力和人脈賺些辛苦錢，你知道爲什麼嗎？”
張小飛立刻看了一眼臺上的石頭說：“難道就是因爲這種石頭嗎？”
蘇師傅點點頭，非常堅決地說：“對，我當時要是繼續玩下去，只有兩個結果，一是我成爲億萬富豪，還有就是我跳樓自己了斷。如果這塊石頭真的如你剛纔所說，那它在翡翠行裡有一個非常絕的名字——鬼面翡翠。鬼面誰也沒有看過，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子，鬼面翡翠絕就絕在這裡。”
當年蘇師傅在賭石的時候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對手，人稱翡翠王，在緬甸和國內都有很大的名氣。那一次，翡翠王賭的就是一塊外皮有一塊籃球大小綠色的翡翠原石籽料。
這種籽料曾經在緬甸開出過一塊價值不菲的翡翠，那一次先是開出了一塊翡翠表皮，後來大家發現這芙蓉起青根不過是很薄的一層，根本就沒有什麼大的價值。大家都以爲這塊石頭切垮了，但買主堅持要繼續開這塊石頭，結果開出了一塊玻璃種的翡翠。這種翡翠籽料就被稱爲鬼面翡翠。因爲它的難以判斷，就像鬼面一樣。在這之後，“寧買一條線，不買一大片”，也就成了廢話，很多人都衝着那一片綠去買石頭。但以後的三十年裡，翡翠市場不知道開出來多少這種外表有一片綠色的原石，也從來沒有第二個人能從裡面開出玻璃種的翡翠。這鬼面翡翠就有點名不副實了。但市場對這種翡翠的崇拜一直沒有降低，翡翠王也一直堅持能開出一塊真正的鬼面翡翠。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遇到了一塊自認爲值得賭的翡翠原石，以一百三十萬的價格把那塊翡翠籽料拿到手。在當時，一百三十萬已經是天價了。但最後翡翠王失敗了。深受打擊的他，一下子承受不住瘋掉了，在精神病院度過了自己的餘生，晚景淒涼。
有感於此，蘇師傅覺得反正賺的錢也夠他過下半輩子了，也就萌生了收手的退意。蘇師傅就做起了中間人，賺點辛苦錢，還能經常接觸賭石，正合他意。
張小飛找他是讓給自己幫着掌掌眼，賭石這一行沒有經驗的人是要有一個老手跟着的。
就在蘇師傅嘆息的時候，王海東的翡翠居然開出了芙蓉起青根。這讓張小飛眼前一亮，當年那塊鬼面翡翠也是第一下開出了芙蓉起青根啊。
張小飛看了一眼：“蘇師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蘇師傅也是一下睜大了眼睛，可以感覺到他整個人都變得興奮起來，驚喜地說：“芙蓉起青根，芙蓉起青根，那距離鬼面翡翠已經不遠了。我敢肯定，這芙蓉起青根一定是很薄的一層，很可惜，林家的老刀也是一個穩重的人，不當場切開，要不然，我們就知道那芙蓉起青根到底是怎麼樣的了。不過，從現在的局勢來判斷，王海東手中的那一塊翡翠籽料有玻璃種的機會很大，而且個頭絕對小不了。兩百萬之下，就看張少你願不願意賭了。”
張小飛笑呵呵地站起來說：“賭石，既然是帶個賭字，當然是要冒風險的，我到這裡也不是遊山玩水的。”說到這裡，張小飛慢慢走了過去。大廳裡面的人多少也知道張小飛不是一般人，很是識趣地讓開了一條道。
臺上劉老六剛剛開始忽悠王海東把手中的那塊石頭給解開，他知道王海東不是爲了賭石而來，多半是爲了玩。還沒等王海東回答，張小飛說：“王掌櫃，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出九十萬，你把手中的那塊石頭賣給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割愛。”
那塊芙蓉起青根賣了八十萬並不讓人意外，因爲那是半賭的料子，賺錢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可現在這是全賭的籽料，而且已經開出了一塊芙蓉起青根的籽料，剩下的那一半還有什麼可賭性啊。大廳裡面的人都很吃驚。
讓大家更爲吃驚的是，王海東似乎沒有出手的意思，露出得意的笑容說：“沒想到除了我之外，你還能看出這塊翡翠的來歷，看來你帶來的這個人真非普通人。多少錢我都不賣，其實我也是想看看另外一半籽料裡到底是什麼。不過，如果真的開出了好石頭，你想買我優先考慮怎麼樣？”
衆人都詫異於送上門來的錢不要時，“一刀準”突然站起來失聲說：“難道這一塊就是傳說中的鬼面翡翠？！”他整個人像是着了魔一般，喃喃自語說：“鬼面翡翠，不可能，我怎麼會和鬼面翡翠失之交臂？”看得出此時的他呼吸急促，滿頭大汗。
“一刀準”的話，重新勾起了大家的回憶。鬼面翡翠，只有在傳說中出現。
林楓根本就沒把此事放在心上，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非常不滿地說：“什麼鬼面翡翠，不過是有些人炒作出來的名字而已。你們大家誰真正見到過？沒有吧！鬼面翡翠是不是真的存在還兩說呢。”
“一刀準”聽聞此言頓時就像三魂歸位，立刻反應道：“是啊，誰見過真的鬼面翡翠？反正我沒見過。”
蘇師傅站出來說：“我親眼見過鬼面翡翠，當時開出來時，我不過是一個看客而已。老刀，年輕人不相信這鬼面翡翠就算了，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一刀準”一臉的尷尬，哼了一聲說：“蘇師傅，我不是不信，而是根本就不信。你入行比我早，是我的前輩。但我問你，你見到過幾次真正的鬼面翡翠，在場的人又見到過幾次真正的鬼面翡翠？別說見到了，我們一共聽到了幾次？別說是我，我想你自己都未必相信吧？”
眼看兩人有爭吵起來的趨勢，主持拍賣的劉老六拿着錘子敲了一下桌面，示意大家安靜，然後才說：“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我說了都不算，如果想知道答案，請王掌櫃解開不就成了？”
大家才一副大悟的樣子，對啊，爭吵能有什麼用，答案不就在王海東手中嗎？張小飛感覺自己不可能拿下這塊石頭了，心中很是不爽，當下就說：“對啊，大家對這個事情這麼關心，請王掌櫃打開爲我們解惑不就成了？就是不知道王海東願不願意解開石頭啊。”
王海東看着大家各種目光，很是堅決地說：“不解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時候是強求不來的。這塊石頭我準備拿回家慢慢去玩，現在我不打算解開。青狐先把東西放你保險櫃裡吧。”決定一出，大家紛紛大失所望。
回到座位後，張小飛聲音低沉地問：“蘇師傅，你說這一次那塊石頭到底有幾分把握是鬼面翡翠？”
蘇師傅想了想說：“王海東不願意解開，我們也很難知道。但只要我們把林家的那塊翡翠解開看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如果林家八十萬買到的那塊芙蓉起青根真的是薄薄一片的話，王海東那塊十有就是真的鬼面翡翠，反之就是假的。不過，張少你放心好了。林家也不是什麼好鳥，這個時候我想他們正在商量着怎麼挽回面子呢。林家一定會解開他們買到的那塊翡翠，用來證明王海東手中的籽料是不是鬼面翡翠。”
正像蘇師傅說的那樣，此時林楓也很是不爽。被王海東耍了，他當然心情高興不起來。他垂頭喪氣地說：“老刀，你給我說實話，這王海東手裡的石頭到底是不是鬼面翡翠？”林楓已經被鬼面翡翠給弄的十分緊張了，要是這一次再讓王海東佔了上風的話，那他林楓也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一刀準”猶豫了一下才說：“這個還真的不好說，要是真的話，那就顯得很詭異了。王家小子的運氣也太好了吧。要說是假的話，王海東這傢伙偏偏那麼自信，把石頭放到保險櫃裡。不過，我們是有殺手鐗的。我們手中不是有買下的另外一塊翡翠嗎？想要知道王海東手中的翡翠原石裡面是什麼，把我們的打開就清楚了。”
本來“一刀準”是不準備打開的，若是在現場打開賭漲了的話，當然沒問題。要是賭垮了，那丟人的不單單是林楓和“一刀準”，而且還會牽連到公司的聲譽。但現在王海東的做法讓他改變了主意，有賭一把的想法。
林楓臉上露出痛快的笑容說：“你的意思是說，若是能夠證明我們手中的這塊半賭的料子有加工資格，那是不是就說明王海東手中的那一塊不是什麼鬼面翡翠了？”
“一刀準”沉思了一下說：“如果和你說的一樣，那確實王海東手中的石頭不是什麼鬼面翡翠，而是什麼都沒有的破石頭。一塊籽料上出現兩塊獨立的有價值的翡翠是非常稀少，要不鬼面翡翠也不會那麼罕見了。我們見到的都是鬼面，而不是翡翠，也只有姓蘇的真正見到過鬼面翡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林楓遲疑了一下說：“這樣說來，我們手中的可能就是鬼面，而王海東那裡的是翡翠？若我們這塊半賭的料子不是鬼面，他的手中的那塊就不會是翡翠了？”
鬼面翡翠其實是兩種稱呼合起來的。前面的那一層薄薄的翡翠就是鬼面，而在鬼面後面的纔是真正的翡翠。
林楓有點猶豫不定地說：“那要是切開了我們這一塊是鬼面，對我們公司的信譽損失是非常大的，我看還是算了。”
林楓說到生意上的事情，還比較靠譜，要不然家裡也不會讓他參與公司的管理。只是一遇到王海東，他就覺得自己矮人一頭，還會經常被王海東忽悠。
張小飛等了一會，看到林楓那裡一點動靜沒有，服務員也已經把第二塊翡翠原石推了上來，第二個拍賣將要開始了。他再也坐不住了：“不行，蘇師傅，我既然開口了，就一定要分出個勝負來，傳出去我丟不起這個人。”
蘇師傅嚴肅地說：“既然張少想這樣，那就四十萬買個面子吧，我想林楓沒打算解開那塊半賭的料子是因爲他們也沒有多大把握，才選擇了小心行事。你給他們四十萬買下一半的股權，憑你的面子，就算是那塊半賭的料子解垮，林家也不算丟人。林楓可是一直想找個巴結你的機會。”
張小飛點點頭說：“也好，這個事你去辦。”
蘇師傅站起來走到“一刀準”那裡，低下聲音說了兩句，張小飛見林楓和“一刀準”兩人喜笑顏開，連連點頭，才擡起手來說：“慢着，第二塊翡翠原石先放下，第一塊的事情還沒解決呢。鬼面翡翠難得一見，我出四十萬給林楓，買下他這翡翠的一半股權，請工作人員把這塊芙蓉起青根解開。我倒是想看看，這芙蓉起青根是不是和傳說中的一樣。”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大家一陣雷鳴般的掌聲，他們也想知道結果，現在張小飛給他們製造了知道結果的機會，當然會引得大家的熱烈歡迎了。
青狐坐在王海東的一旁說：“張小飛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哪裡是想知道芙蓉起青根到底是怎樣的，明明就是想知道鬼面翡翠到底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