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天裝出一副非常無奈的表情說:“這個事情你要硬這麼說的話,我也沒辦法,反正這東西我收上來的時候,賣主就說這是家傳的宋朝蘇東坡用過的端硯。”周文天這說話是擲地有聲,好像這塊硯臺絕對是宋朝蘇東坡的無疑。王海東和張好古兩人此時也正好趕了過來。
人的名,樹的影,這王海東最近在胡龍觀古董市場可是一路走高、行情見漲。張好古也是古董行裡面的老人了,手裡有兩把刷子。大家看到兩人走了過來,圍觀的人羣自動讓出了一條通道。這是玩古董的人對行家的一種尊重。
看到王海東來了,李子敬確實是有點尷尬,他看到了張好古快步走上前去說:“張老闆你來得正好,幫我掌掌眼,看看這端硯到底是什麼年代的。”
張好古本來就是想湊個熱鬧,可他也不好意思推辭,一邊接過硯臺一邊說:“我在瓷器方面比較熟悉,不過這硯臺吧,看看再說,我也不敢保證能看出什麼門道。”雖然嘴上這樣說,可手上一點都沒停下。
看了看這塊硯臺上的一行字跡,張好古笑呵呵地說:“別的我不敢說,因爲經常玩瓷器,因此,一些篆字印章什麼的我還是比較熟悉的。這一行字其實是一句詩,‘人生若只如初見’。想來大家應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吧。”
“人生若只如初見”出自清朝納蘭性德的《木蘭辭》。這樣的一句話出現在硯臺上很是說明一個問題啊。
李子敬很有把握地說:“老周,你看看,你說這是宋朝的端硯,但這清朝詩人的詩句怎麼會雕刻在宋朝的端硯上面?古人對硯臺是很看重的,不會輕易雕刻字句,如果這端硯是宋朝蘇東坡遺物的話,納蘭性德想來也是不敢在上面雕刻自己的詩句吧?”
這話說得非常合情合理,現在大家一致認爲這只是一塊清朝的端硯而已,價格就不可能是十萬了。
周文天其實也沒有搞清楚這塊硯臺的來歷,他自己在這方面也是外行,至於說的找個專家鑑定,一塊不知道什麼背景的硯臺就去找專家鑑定,你以爲專家是那麼容易就能給你鑑定啊。不只要有關係,還要有一筆不菲的鑑定費,如果要開證明的話,還要再拿錢。免費鑑定?做夢!
周文天其實不過是在一個小城,用了兩千塊就把這塊硯臺給收上來了。對這塊硯臺,王海東很是中意,他看了看,長方形的硯臺,上面沒有什麼雕龍畫鳳的紋路,一看就很普通,但同時也有一種不落俗套的大氣。說是蘇東坡的遺物,從賣相上說不怎麼合理。
這時候人羣中就有好事者說了:“是啊,這硯臺一定是假冒的,蘇東坡這樣的大文豪用過的硯臺,怎麼着也是雕龍畫鳳啊,看這硯臺也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已,居然說是蘇東坡的遺物。”
這話剛一說完,頓時引來了一片大笑,一看這就是外行看熱鬧。
不管怎麼樣,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李子敬的熱情,他拿着那塊端硯說:“既然是清朝的,八千,怎麼樣?”
按說八千也算不錯,至少周文天有四倍的利潤。可這周文天外號周扒皮,只見他搖搖頭說:“不成,這東西少了三萬你別想拿走,我還認定這是一塊端硯,李老闆你還是把東西給我放下吧。”
周文天這也是想給自己留點面子,今天他可是在古董市場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人。當然,他不認爲張好古是在忽悠他,圍觀的那麼多人,總有一兩個認識篆字的,張好古也是不敢說謊的。他說那行字是“人生若只如初見”,那一定就是這句了。
李子敬確實很喜歡這塊硯臺,雖然不是宋朝的端硯,可直覺告訴他,這塊硯臺確實不凡。他畢竟是一個商人,在商言商,三萬塊,而且看周文天的意思不可能把價格降下來了。李子敬嘆息了一聲說:“算了,三萬塊確實有點高,清朝的端硯不可能值這個價格的。”說着他把硯臺放下了,看樣子很是不捨。
能在胡龍觀遇到這樣一塊硯臺確實很難得,但價格上談不攏,他也不好出手。他對篆字也沒有什麼研究,心中暗暗竊喜,幸虧找張好古問了一句,不然自己還真的打眼了。
李子敬把這塊硯臺放下之後,別人也就沒什麼興趣了。因爲李子敬在古董市場上的鑑定水平還是比較讓人信服的,既然他認定了這塊硯臺值八千元的話,那這塊硯臺賣出去一萬多塊錢頂天了。
王海東走過去拿起硯臺,仔細看了看上面的雕刻手法和痕跡,這些都有可能成爲判斷的依據。還有包漿,不單單是木質傢俱有包漿,玉器和硯臺其實也有。
宋朝端硯,雕刻年代在1089年至1675年之間。從外表王海東得到了這兩個信息,王海東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是塊真正的宋朝端硯。這種寶貝就算是有錢都未必有地方找去。因爲硯臺這玩意是消耗品,不像字畫玉器什麼的容易保留下來。一塊宋朝的端硯想要保留到現在,那絕對是要非常幸運的。
認定了這塊硯的價值,王海東問:“老周,這玩意你要是出手的話,兩萬怎麼樣?”
看到王海東出了兩萬的價格,本來已經散開的人羣頓時又圍攏了上來。而打算離開的李子敬也轉過身來想看個究竟,難道王海東想要給自己難看?
周文天愣了一下,剛纔李子敬出八千自己沒有賣,那是因爲面子的問題,此時既然王海東開了兩萬,周文天也不準備答應得很痛快。當下他說:“剛纔我都說過了,這玩意最少三萬,當然,我和陳老的關係不錯,看在你外公的面子上,我給你優惠三千。”
如果王海東出兩萬,周文天立刻答應了,那這不是買賣古董,而是買賣大白菜。周文天沒有爽快答應,也在王海東預料之中。
張好古在一旁看着有點不對頭,生怕王海東吃虧,思考了一下還是說:“海東,你是不是再好好考慮一下?”
還沒等王海東回答,周文天就說:“老張,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戧行是怎麼着,懂不懂規矩啊你!”
像張好古這樣當面攔一道,是壞了別人的財路,行裡的人是不會隨便這樣做的。
這張好古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哼了一聲說:“老周我可沒有戧行,很多人都看到我和海東一起來的,算是我們朋友之間互相幫襯着掌掌眼,規矩裡面沒有說我這個做朋友的不能幫海東掌掌眼吧。別以爲拿一個清代的硯臺就想賣兩萬,我看一萬頂天了。”
雖然在古董市場很少有隨便插言提意見的,就算是有,也會很含蓄地說看不好,然後拉着朋友到一邊細說緣由。這樣的話大家都有面子,好下次再做生意。但張好古說的這幫着朋友掌掌眼,也在情理之中。一個古董商人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精通古董行衆多大項和不計其數的小項。
張好古的身份在古董市場可比周文天要高許多,真要是針尖對麥芒地吵吵起來也不怕他周文天。
王海東可不想因爲這個兩個人發生什麼摩擦,笑呵呵地說:“兩位先休息一下,彆着急。張老闆,這東西我既然是看上了,自然認爲它值兩萬。老周,你也彆着急,我也沒說不買啊。雖然價格高一點,但是買古董不就是圖個高興嗎?”
王海東說的這話就是玩古董的真諦了,玩的就是一個高興,真拿着這行當職業的也就是那些古董販子和一些收藏家而已。張好古看到王海東給自己使了一個眼色,立刻想到王海東可能另有隱情。這傢伙狡猾得很,可不會白白扔了兩萬塊。想到這裡,張好古也就沒有多說什麼退到一旁。
當下王海東就接着說:“兩萬三,多一分我也不出了。你這個硯臺頂多也就是這個價格了。”
看到王海東說得斬釘截鐵,好像一個不答應轉手就走的樣子,周文天咬咬牙,點點頭說:“兩萬三就兩萬三,今天我也開開張不是?”
溜達古董市場,一定是要帶夠錢的。這個帶夠錢未必是帶很多錢,但必定要和你想買的古董價值相當。王海東身上兩三萬總會帶着的,這也是爲了避免遇到好東西失之交臂。
很快王海東拿出一摞錢,點齊了之後交給周文天。周文天又數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說:“好,東西是你的了。”既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買下來這塊硯臺,那王海東想反悔就不成了。
這個時候,方纔講話的那菜鳥又說了:“一塊八千塊的硯臺,這人居然兩萬三要買去,出手真的很大方啊。”
他的那位朋友大概也是行裡面的老人了,連忙解釋說:“這位就是聚寶閣的新掌櫃,陳一龍的外甥。人家可是胡龍觀古董市場的名人啊,一件瓷器賣了四百多萬呢。”
這個時候大家又想起來王海東神奇的經歷了。四百多萬啊,這對一般的人來講算是天文數字了。而且,只要是經常到胡龍觀古董市場的人都知道,王海東手中有一枚乾隆皇帝的私人印章,這玩意怕是也有四五百萬的價格了。因此,王海東短短的時間就成了胡龍觀古董市場的傳奇。當然,這個傳奇是有根源的,陳一龍在胡龍觀古董市場就聲名顯赫,鑑定瓷器特別有名。他外孫得到他的真傳,事情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