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王海東也沒怎麼關注漢墓的案子,反正該鑑定的古董也都鑑定完了,剩下的也沒有他什麼事情了。趁着空閒的時候他倒是在地攤上轉悠了幾遍,也沒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
其實要想在地攤上撿漏的話,可不比大海撈針容易。
從陶州回來的第三天,這天王海東剛準備要出門,李子敬帶着兩個人走進了聚寶閣。
剛一進門,李子敬就說:“海東,我聽說你這前天去了陶州,還真的把金縷玉衣給弄回來了?”
這行內還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王海東無奈地說:“弄是弄回來了,但是,金縷玉衣現在在警察局呢,而且被一個孩子給燒了,都不成樣子了,現在是一點研究價值都沒有。除了對認定那幫盜墓者的罪行有點幫助。李經理來找我有什麼事?”王海東知道李子敬這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今天他帶着人過來,一定是別有所圖。
只見李子敬笑呵呵地說:“今天我們來,是想要欣賞一下你的那枚乾隆印章。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從上海來的私人收藏家徐子東先生,徐先生可是對清三代的文化有相當高的造詣啊。”
跟在李子敬後面的是一個身材中等,體型略微有點肥胖的中年男人。徐子東,上海富豪,私人收藏家。王海東在北京也曾聽行裡的人這麼說過。
徐子東伸出手來說:“鄙人就是徐子東,當年我和王掌櫃的外公陳一龍先生也是有過交往的,說來大家也不算是外人了。”寒暄了一番,雙方變得熟悉起來。
倒是徐子東後面的那個彪形大漢,一身黑色的西裝,戴着墨鏡,好像是黑超特警一般。這傢伙如同鐵塔一般守護在徐子東的身後,手中提着一個黑色的密碼箱。這傢伙從一進來就沒有吭過一聲,但王海東還是能從氣勢中覺察他一定是那種手上見過血的主。因此對徐子東他也是多了幾分提防。
又客氣了兩句,李子敬頓了一下,好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開口說:“海東,其實,徐先生這一次來,主要是爲了欣賞一下你的那枚乾隆印章。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你能把這枚印章轉讓給他,價格方面好說。”在他看來乾隆印章現在明顯是聚寶閣的鎮店之寶,想要讓王海東轉手,是有點困難。
李子敬欠了徐子東一個人情,這一次徐子東求上門來,他當然推脫不得了,就這轉讓的話,他都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說的。
果然,王海東哈哈一笑說:“李經理你這就外行了,若是說徐先生大老遠從上海過來,欣賞一下,這個面子我是肯定要給的,但如果說要我轉讓,那是不可能的。這可是我聚寶閣的鎮店之寶,有這東西在,胡龍觀古董市場的人就不敢小看我聚寶閣。你認爲我會轉讓嗎?”這話王海東說得斬釘截鐵,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李子敬看了一眼徐子東,似乎在說我說過肯定會是這樣的結果。
徐子東在一旁解釋說:“王掌櫃,其實我這一次來求購乾隆印章是迫不得已的,最近我們上海準備舉辦一個清代文化展覽。但是我的一個對頭,香港的英皇拍賣行也跟着要辦一個類似的活動,爲他們的秋拍做宣傳。而且,我聽說英皇拍賣行專門從美國私人收藏家手中買到了一枚乾隆的私人印章,我們一下子就被他們比下去了。直到我聽說王掌櫃手中也有這樣的一枚印章,因此才特地趕了過來,希望王掌櫃能夠割愛。”
聽了這話,王海東就料定這個英皇拍賣行和徐子東之間的恩怨不會太小,估計一定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王海東很是疑惑地問:“這個展覽是一種什麼性質的行爲,政府行爲,還是民間行爲?”這中間可是千差萬別的,王海東總是要打聽清楚纔是。
徐子東想了想說:“算是政府主辦的,但承辦的是我們民間的收藏家協會。因爲世界文化大會要在我們上海召開,這一次我們舉辦展覽之後是打算把這些古董都拍賣了,爲世界文化大會造勢的。因此,我希望王掌櫃能夠幫我們一把。”
之前徐子東聽說賈文化手中有一枚乾隆印章,便通過關係找到了賈文化,結果這才知道賈文化在賭鬥中將乾隆印章輸給了王海東,這才通過李子敬找到了王海東。
王海東聽完徐子東的話說:“如果是一般展覽,我還能借給你展覽一段時間,但你說這一次你們事後要拍賣掉,那我就無能爲力了。我也不可能轉讓。不過,要說辦法也不是一點沒有。我聽說徐先生手中有一幅明代畫家董源的山水大軸,是稀世之寶。說白了我聚寶閣不過是需要一個鎮店之寶而已,至於具體是印章還是書畫,這一點倒是無所謂。”
雖然王海東沒有直接說交換兩個字,但意思已經表達的非常清楚了,東西我是不會賣的,但如果是同行之間的串貨,那也不失爲一件趣事。
徐子東是上海的收藏大家,想當年,十里洋場,究竟隱匿了全國各地多少古董珍寶,誰也不清楚。上海收藏家手中有貨,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實。
徐子東思索了一下說:“這事情是陳老先生告訴你的吧?當年我購買這件山水大軸的時候,陳老先生就在我身邊,我不過是下手快了一步而已。不然這東西就是陳老先生的了。”
很少有人知道徐子東手中有董源的山水大軸,他的保密工作做的還是相當好的。但是在十年前,陳一龍就知道了。
十年前,陳一龍去南京上貨,在夫子廟轉悠了半天,也沒有見到喜歡的東西。後來他在市場的東北角看到了一堆破舊的字畫,打聽下來,攤主說這東西是文化局倉庫裡面處理的廢品,扔了怪可惜的,因此就跑到這裡來撞撞運氣。
說來這位攤主也是外行人,陳一龍鬼使神差地就翻看了起來,一堆的破爛多是美術學院學生的作品,上面還有比賽的標記,大約是文化局舉辦的什麼美術比賽。陳一龍耐心地翻完了所有的畫,還真讓他找到了一件寶貝——董源的山水大軸。
誰知這攤販也是認死理,他雖然是外行人,但是來的時候也曾經請教過一位自認爲懂行的朋友,那個懂行的朋友裝模作樣看了一會,斷定這東西是一堆廢物中最爲值錢的,因此,就讓這攤主定價三千塊。十年前三千塊已經算是相當高的一個價格了。當然,對董源的畫作來講這個價格是很低的。無論陳一龍怎麼講都講不下來,他這次來本想弄點小玩意回去,沒打算玩大的,因此,身上根本沒有帶多少錢,只好回去拿錢。但等陳一龍回來之後,徐子東也發現了這幅畫,而且已經付錢把畫給買了下來。這雖然是戧行,但誰讓陳一龍一開始沒有帶夠錢呢。
每當想起這事,徐子東心中都是一陣竊喜,自己不過是偷了個空而已,結果就把這樣一件寶貝弄到手了。董源的真跡啊,在市場上幾乎都看不到了。徐子東對自己的這件寶貝是非常看重的,他聽到王海東的提議之後說了這件東西的來歷以及和聚寶閣的關係,又思索了一下說:“這個東西算是我最好的藏品了,王掌櫃能不能換一件東西啊?”他確實是有點捨不得這件寶貝。
王海東倒是很輕鬆地說:“徐先生,大家都是行里人,當着真人不說假話,我手中的印章和你手中的董源大軸誰的價值更高大家心中有數。黃金有價玉無價,這種事情想來你也是知道的。董源畫雖然稀少,但要說到換我這枚印章,多少是有點困難的。若不是這幅山水大軸和我外公有點關係的話,我是不會同意換貨的。如果徐先生不願意,我也不勉強,生意不成仁義在,日後我們總有合作的機會。”王海東說出了把徐子東逼到絕境的話來。
反正現在處於優勢的是王海東,你要是不同意的話,那就走吧。
李子敬坐在一旁,當然不會看着兩個人的關係這般僵硬下去,他說:“海東、徐兄,少安毋躁,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什麼事情好商量。海東,徐先生這事情也不全是爲了自己,也是爲我們爭一口氣,這是關係到我們臉面的事情。同樣規模的展覽,如果英皇有乾隆皇帝的印章,但我們沒有,多少是我們丟面子了。海東你要爲大局着想。”
王海東揮揮手說:“李經理,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也沒說不換啊,是徐先生自己不願意而已,我也沒有辦法。”
徐子東面色通紅,尷尬的說不出話來,連李子敬這個時候也覺得很是尷尬。其實,這還是李子敬提出來的主意。徐子東找到李子敬的時候,本來是希望換貨的,當然沒有提出來用自己的董源山水大軸來換,只是提出用等值的一批瓷器來換。可李子敬認爲王海東畢竟是年輕人,既然是年輕人總會有熱血沸騰的時候,沒想到王海東居然不吃這套,而且圓滑得很。
李子敬咳嗽了兩聲說:“這個,算了,徐兄,要不我們出去商量一下,回頭給海東一個交代。”
兩人一看再留在這裡也沒有多大的意義,王海東已經把話都說死了。走出聚寶閣,回到了賓館,徐子東感慨地說:“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那麼老辣,我像他這樣年紀的時候還在店裡做學徒呢。老弟,你說這事情怎麼辦?”
李子敬同樣沒想到王海東這麼難對付,想了想說:“王海東現在看來是個油鹽不進的主,想要把印章弄到手,是要費一些力氣的。徐兄,你不是捨不得董源的山水大軸嗎?既然王海東已經開出來價碼,我想他絕對不會讓我們討價還價的。”
徐子東想了想說:“爲了那枚印章讓我捨棄董源的山水大軸確實很難的,但是我有兩幅,其中一幅是請人高仿出來的,如果不是行家的話,根本就看不出破綻。這年輕人鑑定字畫方面有什麼本事沒有?”
李子敬想了想說:“他在瓷器鑑定方面很有造詣,但沒聽說過他在字畫方面有什麼高明的地方。一個年輕人能在瓷器方面有成就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很少再有可能再在字畫方面有很高的造詣。”
徐子東點點頭說:“如果這樣的話,那事情就好辦了。大山,把東西給我拿過來。”
那個身材高大的保鏢把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遞了過來。徐子東打開大軸說:“老弟,這東西我已經帶過來了,你給掌掌眼,看看有什麼破綻沒有。”
李子敬吃驚地說:“徐兄,沒想到這事你已經準備到這種程度了,難不成你來的時候已經準備好這樣做了嗎?”想想徐子東真可謂老謀深算。
徐子東一邊打開大軸一邊說:“差不多,我知道賈文化的乾隆印章落到了王海東的手中,就猜測他有可能要求用這個東西換,因爲董源的山水大軸和老陳有這樣一層關係。一真一仿兩件大軸我都已經帶過來了。”
李子敬拿着放大鏡看了一遍,巧奪天工啊,這個高仿的人對董源的書法一定很有研究,足可以以假亂真,就算是行內人如果對書畫研究不深的話,也看不出這是假的。李子敬站起身來說:“不簡單啊,沒有在董源的作品上下過二十多年工夫,是不可能做到這一步的。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個人應該是南派的手法。”
在仿製大軸的時候,北派的人是那種豪放灑脫的性格,筆鋒大開大合,有一種捨我其誰的氣勢。南派就比較藏拙了,手法細膩,在細節的處理上一絲不苟。
這幅畫除了在紙張上有點小小的瑕疵之外,毫無破綻。
李子敬想了想說:“如果是別人的話,你這個計劃成功或者失敗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你要考慮王海東背後的實力。因此,如果被王海東事後發現什麼破綻,他到時候可能找的你後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