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講經的高僧瞬間就變成了一個鬼怪,那些圍觀民衆驚呼地作鳥獸狀散去,一時間街道亂成一團。
沒等這鬼頭飛過來,穆連城再擲出一道咒符,化作一道白息流火。
鬼頭被這流火打中,慘叫一聲,消散在了這半空之中。
見到這鬼頭被打散,穆連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卻是一隻小鬼,不過這鬼在大白天的便能出現,卻是令我驚奇。”
屠秋呵呵一笑,在這方面他卻是比這靈樞堂弟子知道的多,說道:“穆兄說的可是陰鬼,鬼怪一流,分爲數類,還有靠陽光而活的,這種鬼很少在世間出現,這你確是不知道了。”
說完,他才突然想起來那婆西西來的目的!
葬鬼官出現,無疑是爲葬鬼而來的!
那些形態各異的鬼怪,也只有從地獄中跑出來的鬼怪有這能在白日行動的本事,在人間這種鬼怪十分稀少!
難道,這裡有鬼怪降臨不成?
他怕穆連城看出自心慌張,張口便將話題轉移到別處,說道:“穆兄,你這符咒,看起來都是一樣,然而施展起來,卻是各不相同,十分厲害啊。”
“那是,我靈樞堂符陣之法,乃是天下絕倫,我剛使出的兩張咒符,都是我靈樞堂最基本的破鬼咒符,對付這般小鬼怪,也足夠了,我派修行的是六甲鬥星敕,包含天地萬法變數,最初我使這咒符必須要配上口中咒語,如今卻也能靠靈識控符了,想來我入派也足有三年光陰,這虛空畫符的手段還不熟練,更別說成爲心中畫符,揮手便出的真傳弟子了。不過屠兄要是有興趣,我倒是可以給你幾張以靈識便可使用的咒符。”
“說起咒符,我這裡倒是還有兩張。”屠秋將背後包袱轉到面前,從裡面掏了許久,才從裡面拿出兩張咒符,把包袱重新擺正,說道,“這是我撿來的,卻也不知道是什麼咒符,不如你給來看看。”
“這,這兩張咒符從哪裡弄來的!”
穆連城一接過手,便情緒激動地叫起來。
屠秋心中咯噔一下,這兩張咒符可是他剛剛降世的時候,從那倒黴鬼齊風遠的符器囊中找到的,當時這兩張咒符在符器囊最下層壓着,他與應天長對敵並未扔出來。
“這一張乃是太上金旋咒,另一張是延內真咒,兩張都是上等的真法玄符,畫起來十分耗費真氣,不是真傳弟子不會得到!你又是怎麼得到的!”
那齊風遠只是記名的外門弟子,能得到這兩張咒符說不定是偷來的,所以纔會壓在符器囊的最下面,然而他偏偏在下面壓了什麼咒符不好,卻壓了兩張玄符,卻是難爲了屠秋去解釋了。
屠秋舔了舔舌頭,口中慢慢答道:“這兩張咒符,乃是我路遇一隻妖怪,那隻妖怪正巧受了重傷,被我撿了個便宜,在他身上摸出了這兩張咒符,還以爲沒什麼用。怎麼,這兩張咒符名堂這麼大?”
他這一番話說的十分緩慢,是想了一個字說上一個字的,就是最後那個問句,一時間沒有轉彎來,問得也顯得生澀。
他將靈識輕輕勾動了一下骨爪,心想若是有意外,便要動起手來了。
“這兩張咒符名堂倒是十分大了!沒想到你竟能撿了這麼大的便宜,得了這兩張咒符,玄符之中,也只有這真法玄符最爲奇妙,就是我畫上三天三夜也無法畫出這一張來,因爲我派之中咒符的畫法不僅是畫上去那麼簡單,更是需要真氣與明悟兩樣共同執筆,完成這一張咒符,也不能斷斷續續,不然這咒符的法力跑了,卻是續不上的!”
“呵呵,靈樞堂咒符的作法,我是聽不懂的,然而這兩張咒符在我身上也毫無用處,不如便送給穆兄吧。”
“這……這怎麼行!雖說這是我靈樞堂的咒符,然而也是你屠兄得來的,況且……”
屠秋知道他又要推辭,早想好了說辭,便道:“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這是人之常理,若是穆兄不嫌棄,我願將這咒符做個禮,與穆兄做個朋友。”
穆連城仍是搖頭:“不不,這禮可太重了,何況你我早已成了朋友,又何須這中間之禮?”
“難不成穆兄認爲這兩張咒符在我手上能有什麼用處嗎?這寶貝,唯有給識相的人,纔算是寶貝,給我?說不定我哪日便不小心弄破了。”
穆連城想了一想,嘆道:“的確,這真法玄符就是我,也要配上口中咒語,沒有六甲鬥星敕的心法,絕難使用,那就謝謝屠兄了,若是來日,小弟一定報答。”
“報答不報答的,卻是說的遠了,既然願意認我這個朋友,那我這兩張咒符也值了,你若再是多禮,我便把這咒符拿回,撕了好了。”屠秋抿嘴一笑,心中算是鬆了口氣。
穆連城也是呵呵一笑,將這兩張咒符裝入了玄符匣中。
這時,那茶樓的夥計矮身走來,唯唯諾諾地說道:“大仙,剛纔那是妖怪?”
“已被除去,不必擔心。”穆連城說道,“正好,我正要問問,這附近最好的客棧是哪一家,現在天色不早,我們今晚就在這留宿哩。”
“那西邊的周天客棧便是我們這城中最好的客棧了,大仙慢走。”這夥計想要跪下,被屠秋一把扶住了。
這一扶,卻是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之前來這茶樓喝茶之時,一直防備着穆連城,對身邊的感知都已封閉,如今將靈識展開,頓時覺得不妙。
這茶樓之中喝茶之人,加上面前這夥計,足有四個身上散發鬼氣!
這夥計脖子上似是有一道淺顯勒痕,想着穆連城恐怕也是知道情況不對,纔會要求住下。
就是這一個茶樓之中,便有四人是鬼怪,那麼這一個城鎮,恐怕足有上百之數了!
穆連城是希望夜晚將其一網打盡,而儘量少的影響這裡的百姓。
他嘆了口氣,心想晚上趁亂走了吧,既然有這位斬妖除魔的靈樞堂弟子在此,也不用擔心這一城人的安危,倒是該擔心下自己的安危。
剛剛入夜,屠秋便從牀上爬起,將葬仙官令牌拿出,因爲這小火不能感覺出來鬼怪,便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
閻火想了一想,便說道:“恐怕這裡便是葬鬼之地了!”
“我也曾如此想過。”屠秋沉聲道,“那爲何只見了婆西西,沒有見到其他兩位葬鬼官,何況這鬼怪出現,他們卻不該爲這鬼怪爭搶功德嗎?”
“鬼怪出世,那都是地獄鬼怪尋到了真仙下凡引起裂隙,也只有厲害的鬼怪才能將這裂隙砸開跑出來,雖然這洞打開只有一瞬間,然而伴隨這大鬼怪一同還有一些小鬼怪跟出來,那些葬鬼官恐怕是已經將那厲害鬼怪除去了,這些散在人間的尋常鬼怪因爲沒有功德,卻也懶得追趕,自有正道人士清除,恐怕婆西西橫行天空,就是爲了嚇出這些逃竄的鬼怪,然而看到你和那靈樞堂弟子落到這座城鎮,認定你們便會將這鬼怪除去,便離開了。”
“原來如此。”屠秋正和這小火說話間,便有人敲起門來。
這入夜時節,難道是穆連城來了?
屠秋打開門,卻見到拿着一盞油燈的夥計站在門前,一臉的嬉笑。
“這麼深夜,是有何事?”
“給客官送些吃的東西來。”
這夥計口中這麼說,但手中並未端着什麼食物,屠秋一瞥便見到了他頸上那束勒痕,不動聲色地問了一聲:“那食物在哪裡?”
他剛一問話,只見這夥計頭顱漆黑,變作了一個口中銜刀的黑色頭顱,這頭顱不似人首,扭曲的面容滿目猙獰,隨着一聲鬼叫,脖子勒痕之處竟然就此斷開,由那鬼頭飛了過來!
見到面前這正講話的頭顱突然飛了出來,屠秋再有準備也是嚇了一跳,慌忙之下,便將一拳煞氣全都打在了這頭顱之上。
隨着一聲崩響,黑色頭顱這一陣煞氣的衝擊,半邊都被打碎,涌出了一陣烏黑鬼氣,散作一團消失了。
若不是面前那沒頭的屍體撲通倒下,屠秋一時間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仙官,這是奪首奴!乃是地獄中一種低等的鬼怪,這鬼頭前生是被砍頭而死的惡人,在地獄薰燎之下變成了如此模樣。這奪首奴取了他人首級,以自己這顆頭換上,過三日便將陽氣吸盡,再尋他人身體,靠這般方法修煉!”
閻火語畢,便聽一聲尖叫,又有一個鬼頭叼着利刀從窗口飛進。
這次屠秋有了防備,擡手一劈,便將這個圓滾滾的不速之客打散了。
他走到窗外看去,只見窗外街道陰風陣陣,似是有十數個奪首奴在天空飛行,尋找合適的生人霸佔身體,路上偶爾走過的一兩個行人,面目陰冷,似也是同類了。
隱約有人的慘叫傳來,原來這白天看起來尋常無比的城鎮,竟早已變成了一座鬼怪橫行的鬼鎮!
一陣腳步輕響,屠秋忙將葬仙官令牌塞入包裹中,背在背上,回過頭,見到穆連城進屋來,便指着窗外說道:“穆兄,果真如你所想,這些鬼怪如今都已出現,你我一同……”
碰!
一陣撞擊將屠秋從窗口轟飛而出,從二樓跌在地面上,喘息着站起身來。
穆連城,竟然突然動手了!
“穆兄,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也是那奪首奴不成!”
屠秋身邊產生了一瞬法力震盪,穆連城的身影隨之一震而出,說道:“我本以爲自己找到了一位推心置腹的朋友,卻沒想到你如此不老實,你明說自己是升宇派弟子,爲何卻用出的是一身煞氣!”
話音未落,他手間燃起一縷火焰,火光一閃,便有一把長槍握在了手中,握槍同時,向屠秋劃去。
嘶!
屠秋並未躲閃,只是任其長槍將包袱劃開,符器囊與藏仙官令牌被這一甩之力拋上天空。
他並不躲閃,是也知道穆連城對他起疑,這秘密是藏不住了。
他左右手伸出,將令牌與符器囊接在手中,雙手下襬,便將兩樣東西掛在了腰間,右手更是擡起時將那窄劍一併抽了出來。
這一連串動作,毫無多餘間隙,他這是想要告訴對方:莫要輕敵。
“窄劍,與我靈樞堂的符器囊?姓屠……你便是那屠秋?”穆連城乾笑兩聲,說道,“卻是我沒有長眼睛,身邊竟伴隨了一位鬼道中人,卻毫無發覺!”
“你之前,不是說過,若有我需要幫忙的,便向你開口嗎?”屠秋深吸兩口,說道,“如今我要你讓我離去,這個忙,算是不難吧。”
“難,十分地難!”穆連城伸手一指,便有一個飛來的奪首奴破在了半空,“我幫你,那是私情,然而將你殺了,那是正義,這兩者完全不同,這個忙,我是幫不了的!”
夜色,荒街,陰風,飛鬼。
數個時辰前還打趣品茶的兩人,卻是心中都有了置對方於死地的心。
“殺死我靈樞堂弟子的便是你嗎?”
“這些鬼怪,是否也是因你而生的?”
“你不動聲色,隱藏煞氣與我隨行,是何居心!”
“爲何不說話了!”
穆連城連問幾個問題,屠秋嘴脣動了一動,想要開口辯解,卻最終沉默許久,說了一句:“看來是沒有機會,請穆兄嚐嚐那盤蛇酒與甜絲沏的茶了。”
穆連城對他起疑,如今在說些什麼,聽起來也不過是不靠譜的狡辯了,一個上了百殺稽首的人,只有一種人。
那便是惡人。
惡人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的?
穆連城手中抖了一抖,搖了搖頭,一招手,便有一道金色符篆從玄符匣中朝天而去,將一個奪首奴追上,轉眼便吸入了符中。
閻火趁此刻間隙,開口說道:“仙官,莫要顧及那麼多了!這種人,留下只能阻我道路,你不痛下殺手,他還有這個心思哩!”
屠秋用窄劍拍了拍腰間令牌:“你也不是和他一般?和你講不殺的道理,卻是同樣對牛彈琴。”
就在距離兩人不遠的一處民居之中,一位藥商被屠秋破窗的聲音驚醒,睜開眼,正看到他那美貌老婆坐在牀邊,心中好奇,問了聲爲何不睡,兩隻大手順便朝夫人身上摸索去。
這平日裡嗜睡的婆娘卻沒有回答,藥商定睛一看,才發現被褥上潑了一牀的粘血,而自己的老婆的臉,早變成了另一個女人。
這女人嘿嘿一笑,伸出雙手,本是要掐藥商脖子的,一道金色符篆從窗口飛入,一閃而過,只留下了一個沒頭的屍體。
慘叫聲從這房子中傳出,緊接着便有數十聲這般慘叫劃破夜空。
這一個不太平的夜。
不僅是鬼怪,如今,連驚慌失措的人也都走上了街道,這藥商跌跌撞撞,看到兩人站在周天客棧門前,他睜大眼睛,那身着八卦道袍之人卻在眼前突然消失了。
叮!
一聲碰撞,屠秋擡起窄劍,架住了穆連城的長槍。
他這移形換位的本事,也是靠咒符之力,這咒符施展之時,法力震動只有一瞬間,也正是這一瞬間,屠秋才能抓住他的身形。
兩人撞在一起之後,只是稍微拼力,穆連城便猛地後躍,傳來一陣微弱似無的抽動之聲,百分精元絲卻是撲了個空。
這絲線捲回符器囊中,便換鈞天裂心爪向面前這人抓來。
穆連城眼中露出一陣驚奇,再使一張咒符,轉眼便站在了百里之外。
“靈器,怪不得能如此淡然,然而你的修爲,還未將這靈器完全發揮,想要以這爪子取我性命,還不足以!”
他伸手一指,便有一道咒符從玄符匣中飛出,變化成了一隻黃鳥,鑽鑽閃閃從鬼爪指縫之間溜過,啄在了屠秋肩頭。
這鳥啄的力量還不足傷到屠秋,然而卻是一陣火光過後,這鳥竟然變成了一隻黃狗,死死地咬在了屠秋肩頭。
屠秋肩頭頓時滋出了鮮血,犬牙異常鋒利,然而在他將肩頭肌肉擰緊之後,這條黃狗的牙齒扣在肉中,一動也不能動。
“滾!”
他搖了搖牙,一拳轟在這黃狗身上,後者被這煞氣轟中,化作了一陣火光從他肩頭散開。
“我給你一個提議,就此跟我回靈樞堂去,聽我長老處置,說不定還會有一條生路!”穆連城哼了一聲,手中夾起四道符咒,眼神冷毅。
“我哪裡還有什麼生路!”
鈞天裂心爪帶着一陣陰風,手指化刀再次抓出,在屠秋法力驅使之下,這一爪不但十分霸道,而且速度極快,轉眼便已將穆連城抓在了手上。
正當他稍感得意之時,身後一道法力震動,穆連城手持符咒的身影再次出現!
而鈞天裂心爪手中,握住的卻是周天客棧的匾額!
一陣噼啪作響,屠秋已然被一道雷咒擊中,倒退了幾步。
他腳步還未站穩,腳下的法力震動卻是令他一驚,一棵參天古木瞬間長成,將其身子頂起!
吼!
這棵古樹再生變化,化作了一條巨蟒,吐出鮮紅蛇信子,一口便將屠秋吞入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