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蘭生正要去蝶夫人那兒上課,在院門口卻遇到了玉蕊。
“我同蝶夫人說了,與她的課對調,從今日起,早上先跟我讀易經,午後再去她那兒學禮。”玉蕊只帶了一個丫頭,看着面生。
蘭生心中透亮,笑道,“對我而言,先上誰的課都一樣,橫豎也非出於自願。倒是你,昨晚弄得一家子雞飛狗跳還不學乖,大清早來——”咦,爲何擠眉弄眼?
“這是祖母撥給我的大丫頭,叫彩蜻,你認認臉。昨日那幾個調到別處去了,雖說以後會回來的,不過暫時由彩蜻負責我起居出行。”玉蕊邊說邊不請自入了院中,大眼瞧着破屋頂爛門窗,皺了一張小臉。
蘭生便知昨日的丫頭們肯定因照顧主子不周而被罰了,能回來這話也就玉蕊會信。可她不點破,那幾個光會喊怕幫不上忙的小姑娘,卻挺會背地挑唆,估計是玉蕊平時護得厲害。如今出了事調走她們,換上可靠穩重的,實爲監視,對玉蕊未必不好。而另一個角度看,玉蕊能知道防着彩蜻,不讓她說匪類的事,是純善,而不是蠢善。
彩蜻盈盈福了福身,平凡的臉,沉着的眼,道聲蘭生小姐。
蘭生但叫了香兒來,對彩蜻也一道吩咐,“我念書時不喜人旁邊伺候,上午的點心還沒着落,放你倆出府一個時辰,幫我們買些爽口的茶點心來。”
彩蜻有些爲難。老夫人就是嫌二小姐身邊的丫頭們只會一昧依主,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企圖隱瞞,所以一怒之下將她們全部換了。她照顧老夫人兩年,比不得襄玉姐姐當紅,卻也深得老夫人信任,故而暫派給二小姐。一方面是調教新丫頭,另一方面是約束着些二小姐。不能盡往苦貧區做善事。
對剛歸家的蘭生小姐,彩蜻也早有耳聞,每回正好不輪她當值。直到今日才見了面。聽說是任性不得了,說着規矩卻壓根不講規矩的人。連老夫人都奈何不了,結果不得不一併罰了二小姐。這會兒,一見面就打發她和一個小丫頭出府買點心,果然是心思難料,措手不及。按理,二小姐又不出家門,可她心裡忐忑不安。眼皮亂跳。
“蘭生小姐,咱們府裡的廚娘也做得一手精緻的點心,不如奴婢去拿些來。”逛府外不知時辰,廚房雖遠卻是家裡。“而且今日晴好,在屋裡不若在庭院讀書。您不愛被打擾,就讓香兒站遠些,好歹有個端茶送水的人。”
蘭生只想打發了彩蜻,去府外也好。去廚房也好,足夠和玉蕊說事,所以要點頭答應。
誰知玉蕊不樂意,微微噘翹了嘴,漂亮的美眸塌了眼角。說不出得可憐兮兮,“我想吃蜂橘屋的點心。”
彩蜻嘆口氣,“好小姐,您要吃,奴婢就去買,不過您得答應奴婢,就在這裡等奴婢回來。”
“父親把我的護衛都調離了,我答應出門就得跟着大姐。而且我答應祖母這幾日待在家裡,連明月殿都不去。人人都要我答應答應,我乾脆到皇太后跟前去當答應好了。”玉蕊把彩蜻往外推,嬌嬌氣氣,“安心,就算我想惹禍,這院子的主人也不會讓。趕緊去,我等你回來。”
彩蜻走了,蘭生一個眼色,香兒也跟了出去。
“你跟別人話挺多的。”罰跪那時還以爲聖女天然呆,見多幾面,卻發現反應沒那麼遲鈍,反而因心思單純善良,撒嬌賣萌都大大方方,時而顯出相當的智慧。
玉蕊左右張望,跟蘭生說話就特別慢下來,半晌才道,“那人呢?”
無視她麼?蘭生進屋拿了一本易經,從玉蕊身旁走過去。
玉蕊拉住蘭生,又是一張清澈目光純善美貌,語氣卻驚,“你該不會沒守信吧?”人死了?
易經被捲成筒往一間屋子指去,蘭生喊聲無果。
玉蕊就見那個長着苦瓜臉的少年開了門,從裡面拖出一個垂頭耷腦的人,動作老蠻老粗。
蘭生又說,“給聖女看臉,免得當我找人頂替。”
無果單手一託,擡起那人的下巴。
玉蕊看清了臉,正是昨日那位黑胡大叔,不過鬍子以上面色蒼白眼窩深陷,好似氣息奄奄。
“你爲何不給他解毒?”她有些來氣,“早知道你這樣,我便另找人救他了。”找大夫,她最在行。
“此毒得用十日才能除根。”蘭生說到這兒,問道,“你不是能看病氣麼?難道瞧不出他的毒已解了一部分?”
“與人三尺以上,我就瞧不出來了。”玉蕊這點好,願意答問就不會拐彎抹角。
望聞問切中,只能做到望,天能亦受限制,和普通人的差距只是一線之隔而已,這讓蘭生無論如何自卑不起來,但笑,“玉蕊聖女,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十日後再想。”救人救到底。
蘭生脫口而出,“不行。”
昨夜之後,某位二當家看到她大概會氣瘋的,她可不想把一個隨時可能咬自己一口的瘋人留在身邊九天。
她這麼說,“你以爲你做得天衣無縫,其實兩位殿下早懷疑了。我讓無果瞧過,府裡大門小門側門偏門多了不少喬裝過的兵士,一個個盯着不放呢。拖得越久,他們就越篤定這人是劫你的兇徒。要趁他們以爲人還重傷的時候,儘快送他離城。”
玉蕊擰眉,不解問道,“兩位殿下哥哥要是懷疑了,爲何不當場拆穿我?而且,應該是拖得越久,他們會以爲弄錯,撤掉盯梢纔對。”
一般人可能會這麼傻,但東平王那位世子可不是草包。蘭生道,“他們給你面子,又沒有證明那人身份的依據。你說此人是護衛,也就是府里人,他們可以從旁打聽的。這麼一來,很可能連爹都會驚動,想你身邊並沒有這樣面貌特徵的劍客。你帶了他入府。又沒有出府,只要仔細搜,便是我這破院子都躲不過。”
玉蕊開始覺得有道理了。只猶豫,“可他的毒——”
“解藥給了他。解毒就是時間問題。我昨夜同他說了幾句,他也有儘早離開的意思。”豈止想盡早離開,恨不得立刻插翅就飛。
玉蕊終於同意,“如果這是他自己的意思,那就得儘快了。我央大姐帶我去明月殿,到時候編個身體不適的藉口,半路放了人。”
蘭生翹大拇指。“聖女真聰明。”
玉蕊瞥蘭生一眼,“你口口聲聲叫我聖女,爲何我一點不覺得愉快?”
“因爲我不是真心誇你。”愉快纔怪!蘭生撇撇嘴角,“除非你能送他出城。哪裡的半路放人都會是送羊入虎口。你做事如此馬虎,不如當時別善心大發,直接交給泫冉他們就得了。”
“那你說怎麼辦?”嘟着嘴生氣,玉蕊卻還是想聽蘭生的主意。
蘭生的回答卻讓玉蕊鬱悶,“這人是你自作主張要救的。而這人卻對我意圖不軌,我拿出解藥已很不情願。再說,泫冉泫勝爲了捉拿此人,一定嚴守城門。你跟我當日睜眼說瞎話,這時只要有任何動作都能叫他們識破。”
“照你這麼說。這人死定了。”說半天,還送走什麼呢?“乾脆直接送官府,是不是?”
“你跟我不行,除非有一個人,不介意幫你,而且與你齊名,又不會讓人覺得是會隨便心軟的。”蘭生笑沒了刻薄眼,細線如狐。
玉蕊想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但很快黯然,“她不會幫的。昨晚最生氣的就是她了,怎麼可能幫要劫我的人呢?”
“那就看你怎麼說了?”反正她兩手一拍,絕不染髒的,“兩位殿下說他是兇徒,難道你也說他是兇徒?就沒可能是迫不得已求你救人的江湖好漢?還有,聖女私藏要犯,如果要犯被抓,聖女可怎麼辦哪?”
玉蕊眼睛再亮,光芒不褪,轉身就走了。
當晚,北院來客,氣勢洶洶。
“好你個南月蘭生!敢指使玉蕊要挾我?”南月金薇冷眼冷笑,也帶了一丫頭。
這丫頭卻與彩蜻不同氣質,和主子配合很好,冷麪冷情,一隻手很奇怪,縮在袖裡不露。蘭生就想起有花提過的,南月金薇有個會武的丫頭。
是她吧?
“人呢?”金薇不想浪費脣舌。玉蕊說走錯了一步,不能回頭,必須救人救到底。她還想妹妹何時這麼能辨,結果提到人在北院,她就知道是南月蘭生的主意了。
蘭生也不管金薇的神情多嚇人,招手讓無果把某二當家拖上來。要是金薇取了那人性命,她又可以甩乾淨手。
金薇目光冷冽,站着看了不省人事的男人一會兒,“你料定我看在玉蕊的面上不會將人交出去,但你又如何確認我把他送出城去還保他安然無恙?他想抓我妹妹,我怎能放虎歸山?”
蘭生但笑,聲音卻比金薇還冷,“出了城,我管你是殺是剮,悉聽尊便。別怪我拖你下水,那是你的親妹子,卻拉着我幫她睜眼說瞎話。現在已讓人盯上,我出門也會被當成包庇了誰。憑什麼?你的妹子,你搞定。”
“我的妹子?”金薇眸中剎厲。
難道是她的妹子?不好意思,不是這家裡人沒同意,而是她沒同意呢!蘭生端起茶杯,破瓦之下,茶也香,還痛快。
在圖書館,熱火朝天碼字,周圍一羣高考生。看在我沒飯吃,還喉嚨疼感冒的份上,請親們扔兩張粉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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