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雲熹,我的父親母親是古蘭雙君,我有一個同胞弟弟,叫無邪,五年前,父親母親去世,我和無邪被一個叫趙修靈的人帶到了白山謎宗門。
這些,是無邪告訴我的,他說,我生了一場病,忘記了五年的記憶。我記得自己的名字,記得父親母親,也記得無邪,卻不記得趙修靈。
我剛醒來的那個清晨,無邪守在我牀前,他長舒了口氣,脣畔綻開一抹笑,破開臉上的疲憊,灰紫色的眸子是那般的溫軟動人,他摟我入懷,“雲熹,太好了,你終於……又回來了。”
他帶我去見掌門趙修靈,據說,那是我和無邪的師父。一路上,有青袍的弟子恭敬的喚我五師叔,我詫異而惶惶,無邪拉着我的手,回頭對我一笑,“不用緊張,他們都喊了你五年了。”去了白山的最高處,凌風頂,那裡有一座殿閣,寂靜典雅,肅然幽美,青鶴瓷九轉頂爐裡冉冉冒着青煙,無邪進去通稟,我在外面侍立等候。
我看着廊下的太湖水,湛澈浩瀚,寧靜無波,真是漂亮。沒過多久,無邪出來,神情有些黯然,“師父說,既然醒了,便應無礙,不必見了。”我看了看他,又望向殿閣的方向,微微有些失望,看來,我這個徒弟,並不受重視。
無邪說,他即將要與幾位師兄對決,競爭掌門之位,需閉關修煉一段時間,要我近期安安分分的待在冷桃居,哪裡也不要去。
一覺睡醒,喪失了五年的記憶,我對這個世界,惶惶而不安,本就不願出去見人,一天到晚,只待在院子裡,只是,一個人,真的好寂靜,只能無趣的看着光芒裡的塵埃,細數時間流逝。
我不知道,自己未來的方向,只是默默的待在房間內,有時候也會希冀可以突然恢復記憶。
直到……漸漸進入了寒冬。
因爲水之魂的緣故,我自幼害怕冬天,一到冬天,身體就冰冷無比,以前,是父親和上官阿姨用靈力爲我驅寒,如今,遠離鳳凰島,父親也不在了,無邪閉關修煉,我只能一個人苦苦熬着。
寒夜,藉着明亮的爐火,我看着手背上那一層晶瑩的霜雪,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此刻所有的肌膚都染上了冰霜,全身僵硬無比,我害怕會死去,忍不住哽咽,可眼淚未來得及落下,便已凝結在眼睫上。
爐火漸漸熄滅,一室黑暗,我幾乎絕望,那種無助而淒涼的感覺,今生都不想再體會。房門被打開,我看不到,勉強聽到漸漸走近的腳步聲,被衾被掀開,身子一輕,我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無邪……是無邪嗎?”我輕聲而艱難的喚。
“火狐裘呢?”一個清淡的聲音響起,我怔住,“誰?你是誰?”
他沒有回答,抱着我一路走,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兒,只覺得貼着他很溫暖。
我朦朧醒來的時候,應該是在卯辰,天還是一片黑暗,只是地上的積雪白晃晃的,我起身,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身下是一塊赤紅色的玉榻,暖洋洋的,觸手升溫。
我迷迷糊糊的下榻,寂靜的殿閣,四面燃着橘黃色的燭火,整個房間都十分溫暖,推開窗戶,寒風一瞬間入殿,外面正是鵝毛大雪,粉色的梅花開得熱鬧,清香四溢,我忍不住傾身採下一朵,卻發現手心的梅花,一點點褪去顏色,變得如雪般素白。
世上怎會有此般怪異的梅花?正當我不解之時,忽聽背後清冷的聲音,“站在那裡不冷嗎?”
我驚了一詫,忙回首望去,那人一襲雪白長袍,衣襟處浮繡紫色雲紋,氣質高華清冷,兩道長眉,眸中寂寂空靈,薄脣粉潤,那一瞬,我以爲我看到了神仙。
他緩步朝我走來,我卻下意識的遠離,他步至窗前,伸手掩上了窗,寒風戛然而止,殿內一片溫暖。
“你是誰?”我問。
他沒有說話,亦沒有看我,只是轉身坐下。
我尷尬的站在原地,“謝謝你昨晚救了我,呃……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他眉眼微垂,淡淡應了一聲,“嗯。”
我見他終於理我了,便向前走了幾步,懇求道:“能否求你把這張玉榻借給我?就借一個冬天,冬天一過,我就還給你。”
“不借。”他飲了一口茶,沒有商量餘地的回答道。
我頓時失望,猶豫了一會兒,試探問道:“那你……賣不賣?”
“不賣。”
我嘆了口氣,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那玉榻,轉身欲走,卻聽背後他淡然道:“你可以暫時在此住下。”
我一怔,回頭看他,他卻依舊神情寡淡,氣度自若,我臉上有些熱,躊躇半晌,道:“我母親說,男女不可同居一室。”
他脣畔的杯盞微微一頓,而後緩緩道:“我是你師父,且不與你同室而眠。”
我頓時驚詫,而後笑出聲,“你開什麼玩笑,我師父是一個二百多歲的老頭子,你纔多大?有沒有二十歲?還當我師父?指不定你還需喊我一聲姐姐呢!”
他放下杯盞,擡眸望向我,容顏清俊出塵,目光寂寂無波,這時,外面一弟子進來,躬身行禮道:“啓稟掌門,大師叔已經回來了。”
掌門!!他真的是掌門趙修靈?!我瞬間如遭雷劈,怎麼可能?!無邪明明說他都二百多歲了啊!可他看起來最多也就二十幾歲!
趙修靈輕輕瞥過我一眼,道:“知道了,讓他在思過殿等我。”
那弟子恭敬退下,我下意識的也想退下,“站住。”他道,我便不敢再動,他走過來,雪白的袖擺輕輕擦過我的胳膊,停在我面前,輕笑一聲,道:“雲熹,你要我這個老頭子,喚你一聲姐姐嗎?”
我頓時燒紅了臉,低頭不敢看他,“我、我錯了,主要是……師父您太年輕了,嚇到我了。”
不知爲何,他沉默着站在我跟前,我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他,卻不防對上他漆黑沉靜的雙眸,“師父,您是神仙嗎?爲什麼你不會老?”我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睫毛一動,眸光轉動,錯開我的對視,一言不發的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