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照映得何盡歡的臉近乎透明。
近在咫尺的樑澤虛扶住身體顫抖的她,幾乎可以清楚看見她面龐下青幽細小的毛細血管,和一層宛若嬰兒肌膚的絨毛。
“爲什麼會……”大概心神剎那間受到極大震動的緣故,何盡歡幾乎要站不住,腹部陣陣緊縮,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的胃痙攣再度如潮水般襲來,一波又一波,身體每一個細胞彷彿都在絞痛,除開眼前陳雪的臉,溢滿水光的眼睛撲閃着,兩行淚水順頰蜿蜒,再看不到其它任何東西,“會中槍?”
就算秦慕清只是故意設局,他爲什麼會突然想要縱遙的命呢?
眼見莫名出現的樑澤一臉焦急心疼還伸出雙手,陳雪警覺掃視一眼,伸手攬住何盡歡疲軟的身子,讓她攙扶住自己得以支撐:
“於嘯沒有詳細說明,他也受了傷。不過,聽說老酒廠那邊起了大火,好幾輛消防車正急忙趕過去。”
“大火……”
雙膝一軟,何盡歡慌忙扣住陳雪的手臂,削蔥般的十指指尖因爲過於用力而泛出僵硬的淡紫紅色。
“盡歡,是徐唐的電話,你要接嗎?”
明顯感受到陳雪的戒備和敵意,樑澤尷尬收回伸至半空的手,俯身拾起還在繼續震響的手機。
整個腦海裡盤旋着的只有“中槍”和“大火”兩個字眼,腹部傳來陣陣的疼痛,似乎在提醒自己情緒過於跌宕,懵然間,何盡歡想起醫生直言初期胎兒並不穩定的囑託,一股涼意登時攀援上脊背。對,我肚子裡有寶寶,不能太激動,不能太悲傷,冷靜,冷靜!她深深的呼吸,像是要把瀰漫着茉莉清香的空氣全部吸入,過來清掃牛奶的保潔阿姨看到他們三個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消無聲息的擦拭着地板。
“何小姐,我們是立刻去醫院還是先接徐助的電話?”
女人的直覺告訴陳雪,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玉樹臨風的儒雅樑澤必是總裁情敵莫屬,而且看他樣子,必是勁敵。
要不是打電話來的是徐唐,她肯定直接勸何盡歡立刻動身去醫院了。
只是,徐唐的電話,是他們幾個人等候多日的啊。
纖濃羽睫輕輕覆蓋下去,何盡歡微閉眼,儘量讓依舊混亂不堪的思緒沉澱。她很感激陳雪,提供的是二選一的選擇題,只需要選一個就好,眼下的心境,她實在是不合適做任何決定。無論自己即刻動身還是晚幾分鐘,縱遙躺在救護車上的事實不會改變,徐唐打來電話,或許有關他的安危和劉阿盈的下落——
宛若兩顆清澈黑玉的瞳仁逐漸歸於沉靜,她朝樑澤伸手:
“謝謝。”
“盡歡,怎麼才接電話?發生什麼事了嗎?”
熟悉的聲音潛入耳畔,她鼻尖一熱,源源不斷的淚珠滾落。
樑澤見狀,細心掏出隨身攜帶的精棉方格手絹,遞過去時,卻被俯身扯出三張面巾紙的陳雪搶了先。
兩道春水般清逸的眉不經意挑了挑,他默默收回,只聽何盡歡用佯裝無事的口吻迴應:
“沒事……就是剛纔眯了會兒。你在哪裡?安全嗎?爲什麼這些天沒有和我們聯繫?”
“山裡找不到信號,而且……”信號不太穩定,他的聲音時強時弱。片刻,信號又好了些,聲音又斷斷續續傳來:“而且……在我前腳趕到苦菜村,後腳立刻有人跟上來,我……一路躲一路朝山裡走,好幾回差點被他們發現,快到劉家木屋時,被他們堵住,幸好……幸好她趕出來救了我……然後……”
敏銳捕捉到他的字眼,儘管心急如焚,何盡歡卻不得不按捺住急切慌亂,鎮靜道:
“她?推測確實差不多嗎?”
“你真是太厲害了!”
徐唐感慨着,聽到這句,何盡歡的心倏地揪緊,隨之又奇異的鬆了鬆。
歐之盈還活着,這對讓林詠伏法受誅,絕對是一記殺招。
“你剛說然後……”徐唐遲遲沒有說出後面的話,腦海裡不由自主幻化出各種可怕情景和意外狀況的她再度把心提到嗓子眼。
“然後……還是等我回來再說吧。”支支吾吾的他突然改變主意,聽起來有幾分憔悴虛弱的聲音果斷央求道:“我和之盈正從山路往雙橋鎮方向趕,不確定後面是不是還有人追,也不知道前面是不是有人等着我們,你立刻讓縱遙派人來接我們,悄悄的。另外……另外你稍微婉轉的提醒一下縱遙,讓他……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你……也是。”
最後一句話,明顯很奇怪。
只是眼下情況緊急,何盡歡顧不得仔細思量,始終不敢告訴他縱遙中槍的事,只匆匆道好,讓他們千萬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她鬆開緊抿的脣,對陳雪道:
“陳雪,於嘯和林亞一時半會來不及,請你立刻開車動身,去接徐助。”
“啊?”
並不知道他們的對話究竟是怎麼回事,陳雪愣住,眼角餘光瞟一眼靜若風景的樑澤,皺眉道:
“我現在過去,沒有人保護你,要不……我立刻給林亞去電話?”
“不行……”
徐唐他們的處境着實有些不妙,而且聽他的口吻,似乎在山裡還發生了很多事。
現在能夠聽到他的電話,連日來懸着心總算放下去一半,就算縱遙此刻在,相信他也會選擇第一時間支援徐唐。
“盡歡,我去吧。”
儘管不清楚具體發生什麼事,不過,從她們的神情判斷得出來,肯定是至關重要的大事。心思細膩又聰穎的樑澤可以想象到,陳雪必定是秦縱遙特意留下保護何盡歡的人身安全,如果讓她離開,確實不夠穩妥,還不如自己去接徐唐,讓陳雪留下,至少可以保證盡歡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你?”
何盡歡和陳雪的目光同時投過去。
樑澤點頭,微微一笑,整張臉頓時散發出春日陽光般的和煦光彩:
“我是悄悄開車過來的,讓我去接徐唐,應該更不會引起注意。”
“可是……”何盡歡感激的看着這個每次總會在自己需要時施以援手的男人,擔憂的說出實話,“也許會有危險。”
“放心。”
樑澤掏出車鑰匙,拎起來晃了晃:
“我可是去過非洲的人吶,槍林炮雨也見了,不會有事。陳小姐,你趕緊送盡歡去醫院吧。”
“謝謝樑先生。”陳雪當然知道徐唐的安危重要,可是,她得到的吩咐是必須時刻不離何盡歡一步,確保她的絕對安全,所以,樑澤這個時候站出來,是爲她們提供了大大的便利。感謝過後,陳雪的眉頭卻越發皺了:這麼無私的情敵,總裁啊總裁,你可千萬要儘快好起來吶!
幾經思考,何盡歡不得不承認樑澤的話有一定道理。
而且,他的身份特殊,即使林詠派去的人想下手,她肯定也得掂量幾分,把置身事外的梁氏扯進來是不是明智之舉。
打開手機進入地圖,她將地址分享給樑澤,發自內心的道:
“那……就拜託你了,樑澤。感謝的話,等以後再說。”
“跟我不用客氣。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出發。”
——*——*——
如園,薈心苑。
別墅客廳裡焚燃着一根印度線香,潔淨如蓮淡雅似蘭的香味兒在空氣中縈繞,大雨過後的溼潤腥味逐漸驅散。
焦姐端來親手製作的三色酥,見林詠揮揮手,她偷偷瞄一眼沙發裡體格肥碩的男人,皺眉退下去。自從來到玉城,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太太,少爺從醫院故意走丟,她將保鏢狠狠責罵一通過後,只吩咐盧彥讓人趕緊找,卻沒有流露出太過着急的神色,反而有心情在這裡陪這個死胖子品茗聞香,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這個死胖子不是別人,正是玉城市在任市委書記張梓盛。
他靠在沙發裡有一搭沒一搭玩弄着手機,身上穿着看似尋常的暗花Polo衫,儘管大腹便便,西褲還算挺括。
“試試吧,焦姐的手藝很不錯。”
拾起一塊三色酥遞過去,淡妝敷面的林詠溫婉淺笑,好像一朵水中蓮花,遠遠瞧着,就有種想一親芳澤的慾望。
張梓盛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濃眉與臥蠶之間的線型眼睛裡,有欣賞,有衝動,亦有不動聲色的打量和剋制。這麼多年,得益於汲汲營營和仕途暢通,他身邊從來不缺女人,要多嫩有多嫩,要多美有多美,要多乖有多乖,他當然喜歡那些水靈得如同露珠的年輕女孩子們,只是,無論她們如何千嬌百媚,林詠卻是他心裡始終溫淡清雅扣人心絃的白月光——
每每見到她,對風月之事越來越不如從前有興趣的他難免心神盪漾。
一如十七八歲,光是看着她含笑不語,足以心馳神往,魂牽夢繞。
或許,正應了那句話,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你這麼幫曾氏,還讓我在上頭各種打通關係,爲什麼?不會是……你和那曾家望……”
良久,張梓盛接過薄薄脆脆的三色酥,右手趁機扣住那截精緻細白的手腕。
【猜猜,徐唐爲什麼要縱遙和歡歡做好心理準備?】
【第二更。喵,親愛的們,週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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