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廳內,靜寂得只剩三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好友間的默契讓白玥少頃明白過來,儘管盡歡嘴上說得似乎帶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陰狠味道,其實,她是在以毒攻毒,幫助房芳,何況盡歡所說本就是事實,要是房芳不管不顧,死活不答應幫秦縱遙的忙,留她何用?她做錯那麼多事,秦縱遙或許看在盡歡的面子上不動她一根手指頭,問題是一旦脫離秦縱遙的保護,之前出錢請她設計秦縱遙的林詠也會這麼好心麼?
拿錢辦事,辦到一半臨陣脫逃,起了別的心思,這換做任何一個花錢的人,肯定都容不下。
想到這,她也從深咖色沙發座椅扶手上起身,溫和道:“房芳,你大概還不知道林詠的手段吧?咱們都是學食品安全和質量的,清心茶本來屬於歐家,是歐家世世代代傳下來的,這不是什麼秘密,歐家到這一代,僅有一個傳人,名喚歐之盈,當年,她才二十來歲,得罪林詠……”
事實上,白玥對歐之盈的故事也知道得不多。
因爲兩人關係極好,且白玥又是圈外人,何盡歡只是在心情十分壓抑的時候,和她聊起過幾句。
不過,既然白玥懂得自己的含義,所以不如讓她盡情發揮。
慢慢繞到胡桃木色的餐桌旁,端起阿姨之前放在桌面的熱水慢慢飲啜,白玥一邊說,何盡歡一邊偷偷打量房芳的臉色。當她聽到歐之盈被囚禁,被致啞,被打斷雙腿毀容,最後還被神不知鬼不覺的賣到遙遠的山裡,房芳小小的身體終於忍不住開始瑟縮發抖,直到再也忍不住震動和恐懼,不得不伸手攙扶住沙發的靠背來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
與虎謀皮,焉能善終?
等說得口乾舌燥的白玥結束,何盡歡沒有容她做過多思考,遞一杯水給好友之後,踱到她面前,淡淡道:
“怎麼樣?她的恐怖,是不是比我們段位高得多?對了,我還聽縱遙說過呢,他派去你老家的人,看到有一些陌生人在你家周圍,你那麼聰明,應該用不着我多費口舌解釋那些人爲什麼大老遠跑過去吧?對林詠來說,你只是一個小角色,或許她不會費心心機的折磨你,不過我敢保證,敢背叛她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現在,你還要說是我們聯手陷害你麼?”
“……”
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房芳按住沙發的手死死扣進去,深棕色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盯住淡笑如花的昔日好友。
“房芳,盡歡說得對啊,你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家裡人,不在乎肚子裡的寶寶麼?無論父親是誰,他總歸有你一半……”
“什麼寶寶?”
房芳打斷白玥,又怕又恨,又怒又傷,粉色脣瓣泛出幽幽的豬肝紫色:
“你以爲,我會留下這個孽種?”
“你……”
白玥驚訝看向她的肚子,已經三個多月快四個月,她竟然要流掉嗎?
何盡歡早料到她不會想容下孫杰的孩子,脣邊溢出悠悠嘆息,溫柔看向心裡防線差不多接近崩潰的她:
“房芳,你當真對孫杰沒有任何感情,不惜打掉兩個人的孩子嗎?說起來,這是你個人的選擇,沒有人可以干涉。不過……”她頓了頓,終究沒有說出自己也已懷孕的事實,臨時換成婉轉的表達,“他是一條生命,而且和你血脈相連。至於孫杰,白玥和我都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愛你,即使發生了這麼多事,他還是不離不棄,將你放在心尖尖上。老話不是說麼,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呵……呵……”
房芳冷笑,眼神如刀,不屑的嗤道:
“易求無價寶……何盡歡,你從小沒有吃過什麼苦頭,家境富足,對你來說,無價寶當然易求!現在,你有成功坐上秦太太的寶座,想要什麼有什麼,居然跟我說什麼易求無價寶,站着說話不腰疼!要是你愛的男人什麼都沒有,我就不信你能受得了!直說吧,我可以做你們要求的事,但是,我要一筆報酬,同時……你們必須想辦法給我安全流掉這個孩子……”
“報酬的事,我可以替縱遙答應你。”
縱遙將她送回潭城並切斷聯絡,她在林詠那邊已經不可能再獲取到一絲一縷的信任。
正因如此,聰明又現實的她肯定會選擇還是留在這邊。
這一點,何盡歡從來沒有懷疑過,可是孩子……
她的手不知不覺撫上腹部,然後又望了望樓上,搖頭道:
“孩子的事,你必須和孫杰商量。我們可以提供醫院醫生,但是,不能替你做主。”
“我的事,用不着和他商量!”
慢慢挺直腰板,房芳不容置疑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二樓樓梯口的孫杰聽到這句,痛苦掩面,脫口而出的話竟是撕心裂肺般:
“芳芳,你就真的這麼狠心嗎?”
兩顆眼淚從眼角滲出,房芳飛快擡手抹掉,擡頭看向正跟在秦縱遙身後緩緩走下來的黝黑麪孔,冷笑道:“對,我就這麼狠心!難道你答應和他們一起設計的我那天,就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時候嗎?我……房芳,怎麼可能和你生孩子?告訴你,別癡心妄想。還有你……縱遙……”
話一出口,她立刻又意識到什麼,尖銳得像刀子的眼神終了軟幾分,彆扭的改口:
“秦……秦總,你可知道你太太剛剛答應我什麼了嗎?我需要的報酬,可不是的幾千幾萬那麼簡單。”
時至此刻,她仍不忘試圖挑撥關係。
秦縱遙暗自搖頭,朝不遠處的女孩投去溫柔一瞥,收回眼神之後,裡面便只剩下平日的堅硬冰冷:
“我不喜歡受人威脅,不過,既然是我太太答應你的事,無論多麼不簡單,我肯定不會讓我太太和自己食言。房小姐放心了?”
“你……”
你對我,可曾有過一絲絲的憐愛,哪怕就那麼一瞬間的一絲絲?
這個問題在腦海和喉嚨處盤旋,久久不散,房芳望着眼前英俊如神袛的男人,很想脫口而出。可是,話溜到嘴邊時,一觸到他黑色冰山般的眼睛,話又生生嚥了回去。何必再問,何必再自討沒趣?假如他對自己有過一絲情意,即使是逢場作戲的情意,也斷不會處心積慮將孫杰請去玉城,讓其代替自己和她做成歡愛的事實。
並沒有注意到房芳欲言又止,秦縱遙叫來保姆和阿姨,走到門口吩咐一些瑣事。
片刻,他領着何盡歡和白玥準備回去。
臨到門口,將房芳那種充滿怨念同時又充滿情意的眼神全看在眼裡的何盡歡驀然止步,回頭道:
“房芳,你剛纔說,要是愛的男人什麼都沒有,不信我會受得了的。我想告訴你的是,與其挑挑揀揀,將人生走個亂七八糟,還不如踏踏實實選擇一個真心待你的人。我愛的男人……”她柔情款款的看一眼投落一道薄影在身上的男子,菱脣嫣然,“即使他什麼也沒有,我也會一心一意,踏踏實實和他走下去,因爲我相信,不論到哪種山窮水惡的境地,我們都可以攜手淌過去。”
眼角餘光瞥見挺拔如樹的秦縱遙朝她露出溫存到骨子裡的寵愛笑意,房芳只覺得心裡最後一絲火焰也被淋滅。
身體像被掏空似的虛軟,門關上的一刻,她控制不住,眼看跌落在地,孫杰一個箭步衝上來,穩穩攬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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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白玥回城東公寓,車疾如風,亮着一盞燈的車廂被磅礴又溫柔的夜色包圍。
臨近半夜,霓虹越發的亮,將城市點綴得五彩生輝。
“在想什麼?”
沉默一路,躍上高架橋之後,秦縱遙伸手握住靠在副駕駛座裡的人的小手,她看上去有些落落寡歡。
“沒有,就是覺得,人生的際遇,有很大不同。像我們三個,四年朝夕相對,哪裡又想過今晚的情景。”
“傻丫頭。”
擡手摸摸她的頭,秦縱遙揚脣淺笑: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際遇,這是必然的,即使在同一個地方出生或者說同樣的父母,生出來的孩子也是不同的,不是麼?”
“是啊,這大概就是人生的驚心動魄和美妙難言之處吧。”
慢慢一想,心性本算開闊的她便不再糾結,反而看向旁邊的男人:
“你剛纔也沒有說話,在想什麼?”
“在想……秦太太說即使他老公什麼也沒有,也會踏踏實實和他走下去。看來,以後我可以考慮早點退休。”
“好呀,正好你可以帶孩子。”
“……”
這丫頭,怎的這麼不解風情呢?
彷彿感覺到幾隻烏鴉嘎嘎嘎的從頭頂飛過,秦縱遙滿臉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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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
昨晚回來得晚,第二天,何盡歡睡到日上三竿方醒。
身旁的男人照例準時準點起牀,想着他是不是在做早餐,她趿着拖鞋走到臥房門口,只見徐唐和莫一滿面嚴肅的坐在客廳裡。
心絃禁不住一跳,不太好的感覺攫取住她的心臟。
【今天更晚了,真是抱歉。這些天一直不怎麼舒服,昨晚更是時冷時熱頭疼欲裂,跟要SHI了樣兒,所以今天去醫院看了下,這會兒回來還是很不舒服,真真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啊】
【明天就是週末,而且是聖誕節,親愛的們,聖誕快樂,週末快樂】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