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爲了方便照顧媽媽,她是怎麼都不會選擇在這麼熱的天氣裡轉院的。前天買了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搬到宿舍裡,這是韓穗第一次住校,住宿條件還可以,兩人一間寬敞的房間,設備齊全,有獨立衛生間。一張牀大得足夠睡下兩個人,韓穗想,如果能將媽媽接到宿舍裡來住該有多好。
太陽斜斜地照射近香樟樹的罅隙中,韓穗閉上眼睛就出現媽媽那張蒼白消瘦的臉,想着多年以前爸爸被抓了以後,媽媽跳樓自殺,在急症室的病牀上她看見滿牀的鮮血,整個人不聽使喚地顫動着。這種感覺,現在想起,都記憶猶新。一個人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就會想起最不願想起的事。
睜開眼睛的時候,不遠處的車棚裡站着一個女生,韓穗好奇怎麼也有人那麼早就來了。她一隻腳撐地,另一隻腳斜斜地跨在自行車上,向她的方向騎了過來。她的手扶着自行車的把手,像是在睡覺,那個時候,韓穗感覺到所有的事物全部靜止不動了。她記得這個女生,高中入學考試的休息期間,她被一羣女生圍在廁所裡,她們將她推倒在牆角里,踢她,打她,說她是殺人犯的女兒,讓她去死。然後這個女生就出現了,將一桶污水倒在那些女生的身上,那個時候,韓穗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謝謝,也許是爲了維持自己的自尊心。她很討厭被人看見這樣的一面。強者對於弱者的同情,總是令人厭惡的。
韓穗暗暗地想:原來她也是晴川高中的。
大概在自行車的把手上趴着不舒服,於是她很快地擡起了身,一隻腳仍然撐着地,另一隻腳仍跨在自行車上。她側頭看見了一旁的韓穗,然後蹬了一下車,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她。韓穗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微微皺了皺眉頭,“你也是高一的?”她的聲音響起的時候,韓穗覺得自己全身的毛細血管都在顫抖。怎麼會那麼緊張呢?她點點了頭。韓穗彷彿聽見她的輕笑聲。“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這一次,側過頭去看着她,能微微地看見被劉海影藏起來的眼睛,像是清晨籠罩的霧氣一樣蒼茫。
“我叫韓穗。”
“我叫夏涵。”手脫離了自行車的把手,向韓穗伸了過去。
這就是韓穗和夏涵的相遇,那個時候,誰都不知道,她們的世界,因爲這樣的相遇而徹底地改變。
夏涵,那個時候,我以爲,這只是一種巧合,我們巧合的相遇,巧合地成爲了同學,巧合的成爲了朋友,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樣的巧合,有多麼特殊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