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邊鬧得如此不可開交,外圍的李福他們全嚇得往後再退開了幾步跪到地上。這時候已經沒有一個人想起把坐在軟轎裡的劉佳氏扶出來。她自己在裡面,聽見我們外面的聲氣怕也不敢隨便開聲。
眼下的事情千頭萬緒,根本說不清楚。我逼自己冷靜下來,緩緩答道:“皇上命容瑤查處暗殺一案,容瑤得到密報稱景仁宮中有關鍵證據。奴婢未免打草驚蛇便喬裝改辦與奴婢門中兩位堂主同去取證物。感問皇上,暗門盡忠職守有何過錯?”
禛見我說得大義凜然,也強壓下怒火回我道:“向例皇室中人,只能由宗人府查辦。門主既是爲了案件,爲何就不知來請旨依命行事。”
“本來查案就是貴在神速。更何況皇上曾有旨意予容瑤,令奴婢若有要務儘可便宜行事。容瑤與暗門中人粉身碎骨都不感忘皇上恩典。我們只求爲君分憂,能儘快查出案件的幕後黑手,行事之手段,從來不是暗門所要顧慮的。”我說着撲通的跪到地上,我知道自己今天要不擋在鳩和遙前面,他們或許會性命不保。今天的事情難道真是我太過輕率招置的惡果嗎?
“門主,聽你這樣說。你們闖入深宮,擾亂宮闈是一心要爲朕分憂羅?”禛整張臉都黑掉的望着我說。
“今日之事是容瑤一人考慮不周,兩位堂主只是聽命行事,還求皇上能寬恕他們。”我不想遙他們有事,自己一個人把什麼都攬了下來。跪在我身後的遙和鳩聽我這樣一說,猛地把頭叩到地上求饒道:“今天是奴才們的錯,求皇上不過責怪門主。”
禛給我的話氣得臉色發白,指着我就說:“你仗着我對你千依百順,就以爲任你如何胡鬧我都不會治你是吧。你今天鬧的是我皇后的寢宮,她是這個國家的國母,她的安危與尊嚴猶關社稷,你知道自己闖下的是何等大禍嗎!若外朝知道今日之事,必定參你一本,逼我把你處死!”
“求皇上饒恕我的兩位門主。容瑤願領處罰。”我低下頭望着地上說。我現在別無選擇,鳩和遙是無辜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他們。
鳩和遙後面聽到我還是這樣說,兩人同聲說:“求皇上處罰奴才們,饒過我們門主。”
“好,好,好,爲了他們,你寧可去死是吧。我看今天最給人追究的不是他們也不是你是我!是我這個把你慣成這樣的人。”禛的聲音既悲憤又痛心。
他說完,我就聽見下重重的跪到地上的響聲。我猛然擡頭看見禛背對我跪到地上,他重重的把頭磕到地上,我聽見砰砰砰的三聲,嚇得忙爬到他身邊死命拉住他。禛的額頭已經撞到出血,血絲沿着他的臉郟往下流,他一雙鳳目悲切的望着我說:“是我把你縱容成這樣無法無天的,我對不起祖宗社稷,我現在就自領處罰。”
他推開我的手,又要嗑下去。我見他這樣,心疼得好象給把刀插中一樣,我死命抱住他,不顧一切地說:“我錯了,容兒知錯了,容兒以後不感再亂來了,行不行!你要罰,罰我好了。”
旁邊的奴才們,全都看傻了眼。我的力氣那及的上禛,根本就拉不住他。我忙朝後喊:“李福,你們還不過來把皇上扶起來。”
李福他們這才意識過來,忙圍過來,有人來幫我拉禛又有人跪到一邊驚恐的勸:“皇上保重龍體。”
我們半是哀求半是拉扯的才硬把禛扶回寢宮。我用方乾淨的手絹按住了禛頭上的傷口。但我還是怕會感染,輕聲把李福叫到身邊來:“你快去傳御醫。”
“格格,這時候該傳誰來?”李福謹慎的問我說。
我想了下說:“就傳鍾承悉來吧。叫他帶好止血的成藥過來。”
坐在炕上,正合目靠着背墊的休息的禛聽到我說的也點了點頭。李福急忙去辦。我又讓太監取來一盆熱水,小心的先幫禛把傷口清理一遍。“頭覺得暈嗎?有沒有想吐?”我輕聲小心地問禛。我真怕他把頭撞到腦震盪。
他輕輕搖了搖頭說:“不礙事了。”
我怕今天的事情鬧出去,又是一場軒然大波。我剛心裡想着,那頭禛明明還閉着眼歇着,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就知道了我的心思開口說:“不用擔心,現在養心殿裡伺候的都是可靠的人。從皇后那邊出來的人,全給我派出去辦事了。”
他這一說,我纔想起,外面還有劉佳氏在轎子裡等着呢。剛纔慌亂成這樣,肯定沒有人去管她。我忙招手叫來個小太監問他:“平時嬪妃侍寢該送往哪啊?”
“這裡就一個你已經夠我煩的了。那位答應傳人來直接送回去吧。”禛靠着墊子想也不想地說。
“慢着。”我叫住那要出去傳話的小太監。“這樣就送她回去,劉答應以後在宮裡還怎麼活啊。”劉佳氏今天幫過我,我不能不爲她想。
“那就送這位答應去後面的圍房歇息,明早再送回去。”禛無所謂地說。我這才揮手讓小太監退下去。
“你看你,剛纔才說以後不感亂來了。現在又過問嬪妃侍寢的事情。要知道這樣的事連皇后都不感過問。”禛睜開眼睛望着我說。
我坐到他身邊,擔心的問他:“現在怎麼樣呢?有沒開始想吐?你剛纔真是嚇死我了。”
“不鬧這一出,保不準明天就有人上奏章來參你。現在鬧成這樣,自然有人放出個風聲給他們,他們自己應該知道厲害。誰還感說你半句。要不是你非要保那兩個人,我何必做到這地步!”禛扶着自己的額頭說。
他做這些原來都是爲了堵住大臣們的嘴,我一下難過的貼到他身邊就想哭。他拉起我的手說:“容兒,以後真的不許再這樣胡來了。要知道她可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你不能因爲聽到一些人污衊她,就隨便的去調查她,知道嗎?”
我一聽皺眉抽開自己的手說:“我是有證據的。那王二說景仁宮裡有物證。我纔去的。”
剛軟下態度的禛見我還是固執己見,又開始不悅地說:“你輕易聽信個閹人的話,就去懷疑皇后?”
“他也不是隨便污衊的啊。他的……”
禛打斷我的話道:“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告訴你,在景仁宮侍侯的玉兒今天早上吊死了是不是?你在相信他前,怎麼就不好好的去調查一下玉子和王二的底細!”
“你怎麼也知道。”我驚訝地問。
“今天下午皇后就來過我這裡。王二要帶你去找的東西,現在就在我這。皇后若是要害你,根本沒必要把那東西交出來給我。”禛說着扶着靠墊起了身。我見他起來忙伸手去扶住他,他靠着我坐直了身子,伸手從懷裡掏出張東西遞給我。
我不明所以的接過。“你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吧。”禛對我說。我打開那頁紙,一下僵掉。紙寫着‘蓋上天有好生之德,實年家七女年容瑤乃大清社稷之禍胎,今烏雅氏以祖宗社稷爲念,着令賜死年容瑤,凡我大清臣子見此令諭,即可誅殺此女,若有違命者人神共厭。’那頁紙的末尾蓋有德妃之寶的紅印。
我抖着問:“這頁紙是什麼意思?”
“這是孝恭仁皇后臨終前留下的密旨。我也是剛剛纔知道有這道旨意。”靠在我身上的禛嘆氣說。
他說着,抽掉我手中的紙,放近炕几上的蠟燭處點燃,那頁紙很快就被燒成了灰。等我反應過來要去拉他的時候,紙已經全變成了灰。我發急地說:“你沒看見上面寫着‘若有違命者人神共厭’嗎?你怎麼把它給燒了啊!”
“這樣的東西,留在世上,你不想活了啊!”禛憤懣地說。
“它……要燒也是我自己來燒。你這樣燒了,要真是那個……”我真不知道怎麼說他好。的確這頁紙留下來,我會很危險,但是上面的詛咒那麼毒,我真怕禛這樣把它給燒了會出問題。
禛把頭靠在我肩膀上,輕聲笑着說:“你燒什麼燒,你還不是大清的臣子。朕是皇帝,當然不在那個詛咒之列。好了,不燒也燒了。本來我就是想給你看過,當着你的面把它給燒了。沒想到你卻聽了別人的挑撥去大鬧景仁宮。”
“我那裡有!”我抗辯道。
“你想想若皇后真想對你不利。怎麼會一發現這頁東西,就立刻送到朕這裡來。你雖然還沒入宮。不過皇后何嘗不知道,朕對你的感情。這麼多年來,明裡暗地她何時不是護着你們兩姐妹的。皇后是朕的髮妻,她的性格品行朕是最再清楚不過的。你往後記得一定尊重皇后知道嗎?”禛語重心長地說。
我雖然知道他的話有道理,但是他一句髮妻,就讓我錐心般痛。我彆扭的挪開身體說:“皇后是你髮妻,你可以無條件的相信她。那我呢?我是你的什麼。我知道有人要害我性命,難道我還不應該去查了!”
禛睜開雙眼,一臉嚴肅地望着我說:“今日你要連皇后都容不下,日後又如何與後宮諸妃和睦相處!”
我聽到這句,整個人從炕上跳到地上,皺着眉頭看着禛。對啊,他是皇帝,他不單有皇后,還有其他妃子,在這養心殿裡不就還有位等侯他臨幸的劉答應嗎。我自問真的沒辦法和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真的深愛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樂意與他人分享他!要我告訴你,我不單要與你好,還要和遙一起,難道你也肯答應?”我用類比的方式告訴他我的感受。希望他知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誰知道禛一聽勃然大怒道:“你敢不守婦道,我現在就下令處死遙!”
“他是我的人,即使你是皇帝也不能說殺就殺!”我一肚子火的頂回去。
“爲什麼不感,我讓他死,他便得死!”禛頂回我說。
“哼,好啊。你就可以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我再找多一個就是不守婦道!”我已經氣得什麼都不顧地說。
“朕是天子!”禛吼回我說。
“是,是。你是天子是皇帝!那我不進宮,不做你的妃子總可以了吧!你就讓你的嬪妃好好伺候你吧!”我說完就回身走到門邊,拉開門朝外說:“去,傳劉答應過來侍侯皇上!”
門外的太監也是聽見我們裡面的爭吵音,這會肯定不聽我的話。我拉開門時給外面的涼風一吹,也清醒了不少。想到自己身處古代,古代的制度根本不會因爲我是個現代人就一下改變掉的。看見那太監不動,我心裡想也好,正好下臺。誰知道跟在我身後的禛這時惱怒的對那太監命令道:“還滾去,傳劉答應過來。朕今夜就要朕的嬪妃好好侍侯朕。”
我難以置信的回頭瞪大眼睛望着禛。他看見我的這樣子,臉上閃過陣難過,不一瞬他便收起來心痛我的神色,怒不可言地摔袖走回炕邊。他或許以爲我會跟上去向他求饒。我當然沒有。我不想再在這個房間逗留,失魂落魄的就朝外走。我沒料到,他竟然真的會在我面前傳召別的嬪妃來侍寢。
走在長廊下,擡着劉答應過來的太監們,魚序地從我身邊經過,我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我一直望着屋外遠處,月色下的紅牆黃瓦,莫名傷感地就想抱頭痛哭。我想回家,我來到這裡那麼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