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晴,雖然天氣清洌,但氣溫卻更低了。
茉莉出了永福門,就由小西門出了老城廂,過了護城河,就進了馬路對面一條街面,街面中段不遠是一棟小公館,這處小公館便是當初虞景明抓榮偉堂和玫瑰奸的那一套小樓。
茉莉進了小公館。
外面雖然很冷,但屋子裡挺暖,廳上兩邊,兩個大火盆,火燒的旺旺的。
茶几上的留聲機放着西洋音樂,玫瑰只穿了一件棉旗袍,肩上還披了一條狐尾坎肩,腳上穿着細細的高跟鞋,她面前不遠的就是一面落地鏡子,玫瑰兩手將狐尾坎肩撐開,露出被貼身祺袍勾勒出來的曼妙身姿。
“姑娘這身材越來越好了,這上海灘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迷姑娘的。”茉莉進門的時候,就看到玫瑰扭着腰,一腳踩着舞點,狐尾坎肩掛在腰間,透着說不出的風情。
“哼,都是一羣色胚。”玫瑰回過頭來看到茉莉回來,卻是沒好氣的笑罵一聲,神情間卻是有些得意的。
“來,陪我喝杯酒,是法蘭西的葡萄酒。”玫瑰說着,神情是有些興奮的。
”好呀。“茉莉笑嘻嘻的答應,轉身去拿了酒具和葡萄酒過來,坐下來,先給玫瑰倒酒。
音樂聲音調輕了一點,玫瑰端起酒杯咪了一口酒:“怎麼?事情辦完了?”
“嗯,辦完了,戴經理還是挺客氣的,滿口應承,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茉莉坐在玫瑰對面道。
“那就好。”玫瑰點點頭。
“姑娘好不容易探聽來的消息,就這麼白白便宜了榮少爺,也不曉得榮大少爺掂不掂記着姑娘的好,姑娘這麼做值得嗎?”茉莉嘀咕了句道。
這回這消息,姑娘可是足足給新任的上海道劉大人唱了好幾場戲才探聽來的。如今倒是白白便宜了榮大少爺。
“你認爲我讓戴經理幫我買地就是給榮少爺賣個好?”玫瑰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茉莉道。
“難道不是。”茉莉瞪着眼問,榮大少爺也是個薄情的,自跟虞二姑娘訂親好,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來這小公館了,真是隻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是,也不是。”玫瑰晃晃手中的酒說着,翹着嘴角。
她一心想進榮家做大少奶奶,沒想到最後,榮偉堂還是要娶虞家女,這多少讓她心冷。所以之前南匯的事體,她雖然幫榮偉堂到劉大人那裡奔走,但除了上海道那一紙換址公告,別的她一字也沒跟榮偉堂提,榮偉堂在她跟前旁敲側擊,甚至明裡暗裡的提示,她一直裝聾作啞,爲這個,兩人如今正冷戰着。
只是玫瑰也曉得,她不可能真的放棄榮偉堂,她心得裡曉表達不滿可以,但不能過火,否則那真就把榮偉堂的心給推遠了,這種傻事她不做的。所以,她這回藉着請戴壽鬆買地之故,算是把消息傳給了榮偉堂,這是賣好,服軟。
但這裡面玫瑰又埋了一個坑,她從道臺衙門探聽到的消息,雖然上海道那邊有意將地址換到南匯西頭,但這其實就是迷霧彈,一切還要看事情發展,若是南匯西頭的消息泄露,那就反而來還用原址,總之,就是真真假假說不定。
所以,現在的消息無足輕重,重要的是後續的發展,而這裡面,她就有了操作的空間了,這男人不能一味討好,有時也要敲打,等到關鍵的時候,再顯出她翻手爲雲覆手雨的手段,榮偉堂自然也就離不開她了,至於那位虞二姑娘……
玫瑰又低頭笑,其實她讓戴壽鬆幫她買地是一石二鳥之計,一方面跟榮偉堂緩和一下,另一方面卻是給虞家二姑娘下了一個戰帖,倒不曉得她敢不敢應戰?
“對了,你去找戴經理的時候,隔壁虞家有什麼反應?”玫瑰放下酒杯,衝着茉莉問道。
“哦,我從戴家出來的時候,看到虞家三姑娘趴在牆頭跟戴謙打聽我,後來我讓小順留在永福門那個茶檔那裡,小順回來跟我說,我走後,戴家夫婦就進了虞家,沒多久從虞家出來,虞家一個丫頭又去了四馬路分店那邊叫了那個叫長青的掌櫃回虞家……”茉莉把從永福門這邊探聽的消息說了說。
玫瑰一拍巴掌笑:“成了……”
“什麼成了?”茉莉問道。
“你不明白,往下看就行了。”玫瑰邊說邊跟音樂哼着曲兒。
長青雖然是虞記四馬路分店的掌櫃,但他卻是實實代表着虞家二房的,虞家這時候把他找了去,那顯然就是要有所行動了。
也就是說她下的餌,虞二姑娘她們吞下了。
玫瑰已經打定主意了,等到虞家二房真的入了局,她便把南匯西頭的消息賣出去,然後趁機出局,而虞家二房這邊,只怕等到她們反應過來已經遲了。
玫瑰心裡想着,虞家二姑娘,最好對付的一個人,虞家三姑娘,小聰明有些,但只怕不夠曉,也就虞景明能跟她鬥鬥。
想到虞景明,玫瑰心裡就一陣不舒服,從她跟虞景明對上手後,她就一直在吃虧,要是沒有虞景明的抓姦,這會兒哪裡會有虞家二姑娘嫁進榮家的事情,她才應該是榮家少奶奶。
還有上回牌局的事情,她本想給虞景明挖個坑,卻不想反而幫了虞景明一把,現在上海灘,誰不曉得虞記,誰不曉得虞記的東家大小姐虞景明。
每每想着,都不由讓玫瑰恨的牙咬咬。
不過,未來還長着呢,玫瑰倒也不太急。
有些事情總是要浮出水面的,她這回去探聽消息的時候也順便聽到了一些別的消息,比如說,虞家那個翁冒的路數就是很有問題的。
當然,李記大公子的路數就更讓人難以揣測了。
虞記自也落在有心人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