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冷嘲熱諷讓林衍歡怒上心頭,他忍不住按住了胸口,瞪着這個自己一心爲着的女兒。
“初夏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給你們這對父母當女兒!一個拋棄她,一個推她入火坑!”
佑蕾轉身上樓:“我要去阻止她。她不是聖女,爲什麼要像傻瓜一樣把自己獻祭出去?”
林衍歡連忙伸手去拉佑蕾,兩人在樓梯間裡扭成了一團,管家在旁邊幹擺手,幫哪邊都不是,轉眼看見了在旁邊目瞪口呆的幾個傭人,連忙道:“還愣着幹什麼?把老爺和大小姐拉開啊!”
幾個傭人才如夢初醒地上前去幫忙,樓下亂成了一團,然而卻沒有影響到樓上房間裡關上房門的兩人。
初夏若無其事地把如初放到牀上,孩子手腳踢蹬着,自娛自樂地咯咯直笑。初夏熟練地給孩子換着紙尿褲,更換衣服,擦汗喂水。
她的動作有條不紊,好像完全沒有把遲墨放在眼裡,但遲墨還是聽見了她含笑的話語:“你怕了嗎?想娶這樣的我?我帶着一個別人的孩子,他不會變成你心頭的一根針嗎?他會越長越像他的親生父親,看見他的時候,你不會聯想到安仲文嗎?”
遲墨往前一步,站在了她身後,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如初。孩子下意識就把他的那根手指抓住了,本能地拉到脣邊吸吮了起來。
遲墨也微微一笑:“看,對孩子來說,誰是親生父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他養大,我就是他的父親,他和我會有深厚的感情,怎樣他都不會背離我,關鍵時刻他還會爲了我去拼命。這樣的孩子,爲什麼我要拒絕?”
他側頭看她,言語中有無限的深意,初夏身子一震,猛地回頭去看他。
“初夏,我說的對不對?”他的眼神轉柔,“我早就說過,我爲你着了迷,怎樣的條件我都會接受……”
“所以,你就把我當成了交易的籌碼之一!”初夏的聲音忍不住高揚了幾分,“今天我不答應你的求婚,你就會拒絕和我父親的合作,讓我們全家抱着一塊死,對不對?!”
遲墨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不!”他眼眶血紅,“我承認,這是一種有些無恥的利用。”他脫口而出,“然而,就算你不答應,就算你扇我一個耳光拒絕,我也會告訴你,林初夏,讓我對你置之不理,我做不到!我還是會和你父親簽約,我還是會救林家,而且我還是會繼續鍥而不捨地追求你!”
初夏跌坐在了牀沿,她看着他,似乎在判斷着這段話的真假。
他屈膝在她面前蹲下,雙手輕輕按在她膝上:“初夏,你永遠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有多深……”他眼眶紅了,忽然一伸手解開了襯衣的衣襟。
初夏駭極,不由自主往後縮去。
然而,他並沒有往前,而只是轉過了身去,露出了結實的後背。
他的後背有交錯的新鮮的紅痕,像是用什麼在後背鞭下留的痕跡,一道一道的,觸目驚心。
他依舊背對着她:“這是我爸爸打的。”他說得雲淡風輕,就跟這些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樣,“你應該知道,遲氏現在還不是我做主,是我爸爸做主。提出這樣的要求,讓我爸爸很生氣。因爲在現在看來,林氏就是一隻即將沉沒的大船,只要我們坐視不理,過段時間,船一沉,裡面的貨物有得是讓我們得到好處的地方。但如果伸出援手,指不定就會被一塊拖下水去……”
她伸手要去觸那些傷痕,他卻迅速抓住了她的指尖,反而把衣物穿上,一邊繫着釦子一邊道:“我爸氣我不開化,把我用家法打了一頓,想讓我鬆口。”他回身看她,笑道,“但我說過,跟你有關的事,我是不會鬆手的。我爸爸只能退而求其次,說讓我把你娶過門。只要你是我們遲家的人,就不怕林衍歡賴賬,這也是一種相互制約的手段……”
他嘆了口氣:“我也承認,我愛你,所以我比他更想把你娶回家。所以我才今天……”
初夏垂下了眸子,他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琢磨不透她的意思,只能道:“沒關係,我回去再協商協商,最多,就是再打上幾頓罷了。”
他作勢要走,身後的人卻站了起來:“等等。”
他心一喜,背對着初夏站定了腳步:“初夏,你不用勉強的。我知道你沒有愛上我……我會再努力的……”
“我暫時不能跟你結婚。”初夏看向自己的指間,無名指上有一圈與衆不同的印子,那是曾經的婚戒留給她的印記,“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但如果爲了讓彼此的家人放心的話,我們可以先訂婚。”
一個自己愛的男人,和一個愛自己的男人,要怎麼抉擇?
遲墨讓她感動,可那感動不是愛。
她無法想象自己和遲墨任何恩愛的鏡頭,一個擁抱一個親吻,都是違和的。可是人生最佳的選擇到底是什麼?她想她需要時間去想清楚,但從今往後,她要學習要去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學習怎樣去愛上遲墨。
是她不知好歹,這樣一心爲她的男人,她還在猶豫什麼?他對她的好,她應該去回報的!
這訂婚二字一出,遲墨便猛地轉身,狠狠地抱住了眼前的人兒。
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遲墨抱得越發緊了起來,他多怕,他一鬆手,眼前的人兒就會從他懷抱裡消失。
天可憐見,她終於肯回應他的感情了!
他喃喃道:“訂婚,好,訂婚。只要你肯給我時間,肯給你自己一個愛我的機會,我們之間不會分開的……初夏,我有多愛你,你知道麼?”
所以,才佈下這麼一個大局,把她一步一步地誘到了他的懷裡,生怕被安仲文搶先一步,他束手無策,而江席雲不愧是高手,輕輕地點撥了他一下,馬上一石二鳥之計就成功了。
他不僅能抱得美人歸,還能把林氏的一大半吃下,還有比這個更好的計謀嗎?可笑林衍歡,把自己的女兒送上,還
以爲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
他讓初夏難過,遲墨發誓,也絕不會讓這個傢伙好過的!
他勾起了脣角:“既然這樣,那我們下樓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吧?訂婚也得有個儀式,怎麼說都不能馬虎啊……”
初夏垂下眸子:“現在林家人人自危,如果有喜事大操大辦反而不好。我們就低調些吧,請家裡人一塊聚聚就好?”
遲墨點了點頭:“也好的。”他也不希望鬧得滿城風雨,等會安仲文提早知道了消息,生出些枝節就不好了。
兩人並肩走下樓,卻發現偌大的沙發上佑蕾和林衍歡各佔一角坐着,兩人還在互瞪對方,一聽見樓梯響動聲,兩人同時都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遲墨環住了初夏的肩:“伯父,初夏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不過因爲如初還比較小,我們商量好過段時間再舉行婚禮,現在就先舉行個簡單的訂婚儀式就好了。”
林衍歡吐出了口長氣,緊繃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也好,也好。邀請些親朋好友來聚聚便是了,初夏啊,你找到一個好歸宿,爸爸真替你開心啊……”
佑蕾站定了原地,她的眼神和初夏平靜無波的視線對撞在了一起。初夏的眼底似乎已經沒有了七情六慾的痕跡。在她的所愛和愛她的人之間,她選擇了後者,而放棄了她20年來的堅持。
這到底是好,還是壞?
佑蕾不知道,她只隱約替妹妹覺得悲哀。
她上前了一步,握住了初夏的手,堅定的問道:“初夏,公司的事,實在沒辦法,姐姐會想辦法的,姐姐只怕你不幸福……”
“不。”初夏淡淡一笑,“我會幸福的。前所未有的幸福,姐姐,相信我吧。”
林衍歡大笑了起來:“那事不宜遲了,我讓人挑好了日子,後天就是個不錯的黃道吉日,抓緊準備,讓初夏當一個漂亮的新娘子!”他連忙轉身吩咐着管家準備宵夜,和遲墨商量着訂婚儀式的具體事宜,看起來比其他要嫁女兒的父親更迫切。
因爲他沒有不捨,他只有解脫和得救的感覺。
佑蕾不忍再聽下去了,她更不想再繼續看着初夏那張淡淡微笑的臉,她找了個藉口,偷溜出了門。
她開始後悔了,她爲什麼要回到S市來?感知這麼多醜陋的東西?
她現在的心就揪成了一大團,又恨又氣。初夏不願意爲什麼不拒絕?她狠狠地一腳踢在了無辜的車門上,防盜器響個不停的,她一邊奮力踢着,一邊大叫着:“叫什麼叫,踢的就是你!”
“爲什麼要那樣委屈?這世界對你夠不公平的了!爲什麼還要繼續爲別人犧牲你自己?”
“一個人如果真的愛你,又怎麼捨得強迫你?又怎麼捨得讓你勉強?讓你難過?”
她一邊叫着,一邊忍不住淚流滿面:“不要總是什麼都攬到自己的身上,撐得若無其事,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會爲你心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