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蕭雅內心並沒有表現得那麼平靜。因爲沒有轉身,所以,赫連燁並沒有看到,當他叫她“雅雅”的時候,她臉上涌現的悵然和落寞。
曾經,那個她唯一用盡全力愛過的人,也是這麼叫她的,只有他會那麼叫。時隔這麼多年,再一次隔着時空從一個男子口中聽到這兩個字,蕭雅一時心中百感交集。她以爲,這麼些年,已經忘了,卻不知,只是兩個字而已,便能輕易勾起她的回憶,亂了她的心絃。
不知不覺蕭雅已經來到了院子前,突然後面有人輕拍了她一下,嚇了她一跳,轉身看去,原來是小宸子。
“喂,丫頭,我說你大晚上的纔回家,幹什麼去了?還這麼魂不守舍的。”
“你才魂不守舍呢,阿爹呢?”
“你還知道有阿爹呢。不過,你就偷着樂吧,你阿爹今天可沒時間修理你。”蕭雅聽後這才轉過身看了下院子。
好像氣氛是有些不對,門外還有兩個護衛一樣的人守着,院子不遠處隱約可以看見有一些人頭攢動,有點像官兵。
“家裡來客人了?”蕭雅問小宸子。
據她所知,老狐狸處理事情一般是自己外出,有時候時間長要十來天,家裡倒是很少來客人。蕭雅也從來不管他們忙什麼,像今天這麼大陣仗的拜訪,倒是從未有過。
“走吧。”小宸子拍了拍蕭雅的肩膀,率先走進院子,蕭雅也趕緊跟上。
剛要進大廳,蕭雅突然拉着小宸子停在屋外。
“噓——”
給小宸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滿臉的祈求。
小宸子無奈地敲了她的頭一下,只得陪着他蹲牆角。
剛藏好身子,就聽到老狐狸的聲音。“殿下客氣了,不知道這麼偏遠的地方,殿下怎麼會找來?”
只聽一個陌生而又陰沉的聲音響起:“說來也巧,想必風兄雖在江湖,應該對在下九弟也有所耳聞。”
“略知一二。”風祁淡淡地答道。
那人輕笑了一下,站起身對着天空似是自言自語地說着。
“父皇前幾年派九弟到西北來練兵,聽聞九弟將西北軍練得猶如猛虎一般,西北邊境這幾年更是安定了不少。雖然三國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相處頗爲和諧,暗地裡還是有些摩擦。特別是邊界時不時要爆發一些動亂,九弟也因此立下了不少戰功,百姓沒少誇讚。西北軍如今也是唯九弟是從,連蒼瀾國、岐樾國,提起我們楓敕的西北軍,也是要慎重地點頭稱讚的。大有當年定國大將軍的風采,不愧是司馬將軍唯一的學生。”說着眼睛裡有一些不甘。
定國大將軍是何等人物,當年可是和當今聖上結拜爲異性兄弟,一起南征北戰打下半壁江山的開國元老,創造了一個個兵界傳奇。一生忠於聖上,在大國剛剛穩定後,正值壯年,便不顧阻攔,毅然退出朝廷。皇帝不忍讓他離開,仍保留他定國大將軍的封號,不用向包括皇子在內的任何人行禮,賜住大將軍府,就在京城養老。
雖掛了個名頭並無實權,卻沒有任何人敢小覷。沒事會陪陪聖上喝酒,不談政事,也不與任何一個皇子親近。卻在九皇子5歲時,收他爲學生,親自教導兵法,羨煞旁人。特別是身爲皇后之子,從小身份尊貴,享受着最好待遇的三皇子更是對此憤憤不平。
“說起這個九殿下,在下確實有所耳聞。據說他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晴貴妃所出,因爲3歲喪母,生了場大病,患了隱疾,被判定無後。不過也正因爲此,聖上覺得愧疚,一直很是寵他。年紀輕輕也是受了不少磨難,5歲從師,10歲便被派去西北練兵,如今已經是名震整個淳轅大陸的西北軍將領。聽說最近聖上召他回朝,有意封其爲王,若真是這樣,那九殿下便是唯一一個還沒行成年禮就已經封王的皇子了。”風祁慢條斯文地說道。蕭雅能看出,老狐狸對於這個九殿下還是很佩服的。能讓老狐狸都點頭稱讚的人,蕭雅不禁有點好奇。
“哼,不過是僥倖罷了。”那一身華服的男子下不以爲然地答了句,眼裡有常年居於高位的不屑。
“不瞞風兄,本王這次來這西北邊界,正是因爲父皇想念九弟,想早日見到他,本王便代替父皇過來迎迎九弟,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風兄,真是此行最大的收穫。江湖都說風祁風少俠輕功了得,行蹤詭秘,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無所不能。今日得見也是緣分,不知本王可否請得動風兄出山,助本王一臂之力?”
“殿下過譽了,在下只是一介平民,略懂點書本皮毛,不足以輔佐殿下大業,還請殿下三思。”
那人定定地看着風祁,眼裡閃過一絲危險和狠戾,“你的意思是不願意了?”
蕭雅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差點衝進去,幸得小宸子攔住。
“相信師傅。”小宸子用嘴型示意她稍安勿躁。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蕭雅繼續觀望着。
風祁自然看出那人眼裡的不善和殺意。他明白,以其一貫的處事風格,得不到的便會毀去。
“其實,在我看來,殿下大可不必這麼着急。”
“哦,說說看。”那人坐回椅子上,不置可否地說。
“如今楓敕國九位皇子,被封爲王的也就三殿下您和七殿下,即使如今九殿下也要封王,也就三位,其他並不足爲慮,成不了氣候。而在這三位中,九殿下雖握有西北重兵,但畢竟無後。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即使聖上再是寵他,也註定與那位置無緣。而七殿下雖然文武雙全溫文爾雅,卻是不大參與政事,不喜朝廷,無心那位置,而且他母妃畢竟也只是當年聖上游歷時邂逅的一個書香世家的小姐而已,生下七殿下沒幾年也去了,不足爲懼。相比較而言,殿下您卻是皇后之子,本身也是文武雙全,還有皇后孃家右丞相的支持,名聲和勢力堪稱如日中天,即使聖上沒有明確訂立太子,想必殿下也無需擔憂。”
“恩,多謝風兄的分析。既然風兄執意不願意出山相助的話,那本王也不強人所難。這次還有任務在身,要抓捕一名逃犯,不便久留,告辭了。”說着起身便準備走了。
剛出屋門便撞上了還在牆角邊聽得出神的蕭雅二人。
“誰?”那人充滿警惕地問道。
蕭雅定睛看了下,三殿下是吧,果然霸氣十足,不過那雙充滿算計和野心的眼睛,蕭雅並不喜歡。
正打量着,風祁從後面跟了過來。“這是小女,這是在下的徒弟,薛子宸。這位是三殿下。”
薛子宸?原來小宸子叫薛子宸哦,一直以來都是“小宸子”地叫着,今兒才知道全名叫什麼。不過蕭雅一貫如此,在她看來沒什麼重要性的事她都懶得去計較。索性老狐狸和小宸子也都是隨意的人,都沒覺得什麼,就從她自己的名字就能看出是有多隨意多不當回事了,看老狐狸的樣子也明顯不想告知自己的名字,倒省了事。
小宸子意思了一下地作了作揖,淡淡地說了句:“三殿下。”蕭雅也有樣學樣地做了個,卻惹得一衆人大眼瞪小眼。老狐狸和小宸子直接無奈地搖了搖頭,難道男子和女子作揖方式不一樣?也沒人說啊。
“呵呵,有意思。”三殿下看了眼蕭雅,許是看在老狐狸的面子上,也沒說什麼,大步朝外走去。一會兒就聽得遠處一陣馬蹄聲,大概有二三十人左右,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他是當今聖上的三皇子赫連宇,被封爲宇王,爲人最是狠戾,不達目的不罷休。剛剛的對話你們也聽到了,要小心此人。不早了,睡吧。”說着,老狐狸一臉疲憊地轉身回了臥房。
蕭雅躺在牀上,回想着剛剛的一幕和今天發生的事情,直覺告訴她不簡單,恐怕這平靜的生活過不了多久了。蕭雅轉個身想起三皇子赫連宇臨走時說的要去抓什麼逃犯,難道是赫連燁?等等,赫連燁,赫連宇,難道,赫連是國姓,那麼赫連燁豈不是皇子?九皇子?想起他最後叫自己的那兩個字,蕭雅目光暗了暗,不想了,熄燈睡覺。說着便吹滅了油燈,房間一下子融入了夜色中。
這古時候的夜還真是黑得純粹,伸手不見五指,不像現代即使深夜,也還有各種霓虹燈在夜晚閃爍着。屋外偶爾會傳來幾聲蟲鳴,亦如當初她來到這個世上一樣。無論一天發生了什麼,當夜幕降臨,都將歸於寧靜,彷彿什麼也沒發生,可蕭雅卻知道,也許會有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