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風依舊一頭霧水。
“我來做個比方吧，我給你兩張紙，一張是白色，一張是有色彩的，你會選哪張？”
“我選彩色的。”
老專家點點頭：“幾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會跟你一樣，第一個潛意識是要彩色的，但是如果放在一個畫家的眼裡，那情況就不同了，他很可能選擇白色的。”
“這怎麼說。”
“紙在畫家手裡是他拿捏與發揮的舞臺，畫家更趨向於放蕩不羈與寬闊的思維，他作畫的最初本質是空無，也就是空白，要憑空構架一個世界或物體，那麼按他的思維，他絕對會放棄所有禁錮他視野的東西，包括那色彩，色彩在他眼裡只是他駕馭的一個元素，他可以需要也可以不需要，但是他的初衷必須有一個有形又是無形的墊基來支撐自己的思維，那只有一張白紙才能符合。而那個女孩其實就好比那個畫家，她知道太多現象，而所有的現象成了她臆想的元素，因此，她的畫紙寥寥幾筆那就是她病症的折射，她的病症已經……”老專家突然話鋒一轉，“如果你無法拯救她，那麼你只有一個選擇，離開她。”
“我放不下她。”凱風腦袋一垂，說。
“如果你一旦成爲她臆想裡的事物，你將陷入危險。”
“那麼我寧願成爲她臆想世界裡的一切。”
老專家搖搖頭：“我讓你帶來她的畫紙，只是想跟你說一個道理，有時候你發現多言多語的人和孤僻自閉的人不太可怕，而是你接觸到兩者之間的綜合者，這種人才恐怖。他很可能是個精神病患者。”
“我明白你大概的意思，但是我有我的想法，謝謝了，老先生。”凱風朝門外走了出去。
一陣風從窗口拂來，掀動了桌子上的幾張圖紙，它們紛紛然晃悠着捲到了地上，那兩張臉譜，像是在空中漂浮了一陣，然後在紙上露出個笑靨……
往下的日子，希璟和凱風開始同居，他們搬去了一個清淨的地方，凱風儘量選擇着沒有任何能激起臆想的環境讓希璟呆在，這是一個和諧的小區，有嫣然的觀賞花，草棚，一個人工噴泉，假山，還有一些抽象的藝術xing標誌。
而希璟終於問起凱風：“你之前所住的地方到底在哪？”
凱風微笑着回答她：“就是你樓房正對面不遠的三樓，那間房間我經常開着燈。”
希璟一陣寒入骨髓的冰涼，她凝視着這個男人，似乎在記憶裡回憶到什麼可怖的東西，但是一下子又無法回憶起來。
搬到了新家，一切煥然一新，凱風把所有的傢俱都換了個遍，他爲希璟買了一個很大的魚缸，裡面放生着幾條色彩斑斕的熱帶海魚，幾顆海藻鋪在魚缸底部，珊瑚礁化石佔據了五分之一，放在大廳裡十分賞心悅目。
晚上，下雨了，這是尾夏的最後一場雨，雨下得並不大，但是連綿不斷。
他們的房間在十三
樓，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希璟這回每次上下樓梯都要跟着人家擠到電梯裡，然後把食指按到那個習慣的一樓和十三樓。希璟總感覺十三樓這個數字並不是很好，但是凱風說，這是小區裡最後僅剩的空盤了。
雨沒有停，它持續了兩天兩夜。
“凱風，我想咱們的窗口需要一顆植物。”希璟對凱風說。
“我最近沒時間，你有空自己去花鳥市場看看吧。”凱風把一包魚飼料倒入浴缸裡，那些色彩斑斕的熱帶魚忙不迭地遊弋過來，蜂擁搶着食物。
“哦，我要是出差不會來，記得料理這些熱帶魚，很貴的哦。”凱風想起來。
“知道了。”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還要處理一下我的文件。”凱風走到自己的書房，突然又回頭看了看希璟，發現她正看着窗外的夜雨發神。
凱風的神情有些異樣，其實他是因爲希璟的舉動而感到異樣，這個女孩子穿着吊帶的連衣裙，赤着腳，在房間的窗口眺望，然後又伸出一根手指去搓着在外面滑動在玻璃上的雨滴，自得其樂。
就這麼個舉動，凱風隱約地想起什麼，不過希璟這幾天一直沒有出現什麼意外，他想了想，然後走進了書房。
時鐘指在夜裡十二點。
凱風處理完了一大疊稿件，他眼前有些迷糊，這幾天每天剛睡四個小時，而且都是熬夜工作，現在有些疲憊，精神不足了。他站起身來去泡杯咖啡，看來今晚要繼續熬夜趕工。
路過大廳，房間裡的希璟已經把燈關上了，裡面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凱風連拖鞋都不穿，他赤裸着腳來回走動，生怕吵醒了希璟。
泡好了咖啡，大廳窗外響起沉悶的雷聲，凱風放下杯子，躡手躡腳地把希璟的房門關上，然後重新回到書房工作。
書房裡只有一盞檯燈，檯燈的光線正好籠罩完整張桌子，他抿了一口咖啡，感覺很燙。凱風便把咖啡放到離筆記本較近的地方，突然一個磕碰，咖啡灑了下來。
嘶——
凱風慌忙起來不讓傾灑的咖啡濺到自己的身上，杯子打了一個滾，幸好有杯耳作爲支點，杯子沒有滾落下來。
就因爲一杯咖啡無意中地灑掉，凱風總覺得今夜會有什麼意外發生，這像是一個預兆，不知道預兆什麼。他看了看窗外，從十三樓往外眺望，能看去很遠，除了天際邊若隱若現的雷電，樓下的建築似乎都沉悶地籠罩在雨夜裡，沉沉低鳴。
他站在原地，看着咖啡水一點點地蔓延，他沒有立即用抹布擦拭。咖啡水差不多蔓延到自己的腳下時，他纔想起用餐巾紙去覆蓋。
今晚真安靜。他用餐巾紙擦拭咖啡時，竟然能聽到紙和木質地板的摩擦聲，雨聲和雷聲都被隔離到了窗外，因此房間異常的安靜。
凱風蹲下來，很認真地用餐巾紙擦拭，一卷紙巾幾乎被他擰掉了一半，檯燈的光在桌子的邊緣上被折斷，映射到地板上時露出桌子頎平的暗影。
他埋着頭，把一卷卷溼透的紙巾丟到垃圾簍裡，突然，他隱約感覺到桌子的抽屜下有什麼異樣。
凱風稍稍扭過頭去看了看辦公桌底下，除了檯燈照射到的地方，裡面漆黑一團。這是放腳的空間，兩邊是抽屜放置電腦主機箱。他的拖鞋還擱置在那團黑暗裡。
凱風停下手中的紙巾，他的身子和辦公桌的距離不遠，僅僅是身旁。他把座椅拉開，然後低頭朝下面
看去，檯燈的光線實在不足，他沒看到什麼。
然後他伸出一隻腳，往辦公桌地下撩去，想找出自己的拖鞋，他竟然感覺到這團漆黑的空間裡那麼深邃，他的腳丫在裡面搗鼓着一陣，竟然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額？我的拖鞋呢？”他跪下身來，然後半趴着朝桌子底下巡視，就這麼一伸腦袋去看時，在漆黑的桌子底下竟然不知什麼時候隱藏着一張模糊發白的面容！兩張面孔赫然對視！
凱風嚇得整個人都往後退去，他跌坐在地板上，雙目圓睜，在陰暗的光線下面，這張臉就好比太平間的一張遺容，蒼白毫無血色，剛纔他的兩隻腿一直擱置在辦公桌下，怎麼都沒有感覺到裡面有一張臉的存在呢？
此時這張臉像是剛剛浸泡在夜雨中，從外面剛剛隱藏進來的，地板上還溼噠噠的，不知道是剛纔咖啡灑出來還是從那張淋溼的面孔上低落下來的，外面一聲沉悶的炸雷，凱風朝窗外一看，緊緊一瞬間，再次回頭時，桌子底下的面容已經不翼而飛了。
“錯覺，錯覺，一定是錯覺！”
他抓狂地從桌子上拉着檯燈往下照，辦公桌下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檯燈的環線因爲他的急躁被扯得繃直，cha頭差點被拉了出來。
他把辦公桌下的兩壁都細看了個遍，棕色的油漆塗抹的光滑毫無瑕疵，連個微小的漏洞都沒有，這張面孔到底從哪來的？他無意中看到自己的拖鞋了，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踢到了辦工桌的最裡面，還是邊緣上。他猶豫了一下，便伸頭進去想拿出拖鞋。
這張桌子在靠着牆壁的，而且側右邊是窗口，如果白天，光線十足，他還在牆壁上掛上了一個小飾品，一隻卡通的公仔。
凱風這一往裡鑽，他忘了檯燈的線了，緊緊腦袋伸了進去，檯燈的cha頭就被他拉扯了出來，然後頓時整個書房漆黑一團。
嘖——凱風不耐煩地發出一聲抱怨，他沒有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而是繼續拼着感覺朝拖鞋的方向摸去，好一會終於觸摸到了那軟質的塑料膠，他便扯着往外拉。
出來後他手裡拎着‘拖鞋’，然後走到房門邊上摸索燈管開關，忽然只覺得手中的‘拖鞋’有些異樣，他攥了攥，手裡竟然是溼漉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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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