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怎麼樣的吸力啊,希璟只覺得自己的關節已經脫了位,她正被源源不斷地吸到水槽裡,她甚至認爲,要不了多久,她將被完全塞進這個擁擠的水槽裡,筋骨寸寸斷裂,她被失掉整條手臂,然後脖子被壓折,最後就剩下一個鮮血淋漓的獨臂活死人。
希璟緊張得滿頭大汗,她嘗試了至少二十次,但都失敗告終,手臂實在箍得太緊了,血肉相連,扯拽也痛,靜止也痛,她實在手足無措,汗水從她的臉頰一滴滴滑落,她的髮梢已經溼透了。
她甚至嘗試着朝自己的手臂和漏槽接口處吐口水,但都無濟於事,她身邊只有兩樣東西,也是她能夠得着的兩樣東西,那就是一條衣架被捋直成的鐵線,一個手電筒。
她有個想法,就是把手電筒的照射口敲碎,然後用碎玻璃把自己的筋肉割斷了,但是這個是最爛的做法。
倏地,水槽裡又發生一陣咕咚聲,這次手臂已經不能再往下拉了,希璟只感覺在手腕和手肘處被活生生地拉扯脫節,她痛得大叫,抓狂地用左手拍打着地板,打到一些沒幹的小水攤上,濺了自己一臉。
一陣音樂聲卻響起了,手機伴着震動發出嗚嗚的聲音,一會兒聽到嗑啪一聲,估計是被震掉到了地上。也許是凱風打來的,但是她根本無法離開去接,她只能幹喊着,徒勞地尖叫而已。
手機的鈴聲繼續奏響,半分鐘後,掛掉了。
希璟欲哭無淚,她的手臂已經完全發麻,她被水槽吸得筋骨都被延長了,皮膚繃得緊緊的,她有種五馬分屍的感覺。由於自己一直保持着半跪半趴的姿勢,希璟已經開始感覺到了腦充血的混沌,她眉宇間蹙起的肉團久久無法散去,太陽穴和額頭的青筋暴起,她整張臉漲得通紅。
就這麼僵着僵着,希璟歇斯底里地掙扎,忽然她心力交瘁地一個轟然倒地,趴在地板上暈厥過去。
彷彿睡在一個密不透風的靈柩裡,沒有空氣,沒有聲音,自己的神識被完全抽離,遺落在遙遠的暗流涌卷中。
所有的筋骨血脈被枷鎖緊拷,緩緩煎熬,無法逃遁,每一個逃避都是一個墳墓,這是希璟相信的一句話,可是她也無法涅槃重生,她緊緊是剛剛開始一個煎熬,一個非人折磨的痛苦端倪。
在痛苦之源,她臉龐上被一絲絲冰涼的甘飴瓊露浸透,她在苦楚中睜開了眼睛,頭頂上紅色的噴頭嘶嘶地朝她臉上噴灑出細細地水線,她在煎熬裡獲得了一絲愜意,水流緩緩地流到她的手臂上,然後潤滑了箍緊她手臂的漏槽,她一下子拔出來了,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她魂不附體,她竟然將自己的整條手骨給抽了出來,手臂的肉被殘留在了管道里面,頓時鮮血淋漓,她能看到自己的白森森的筋骨裸露在空氣中,而且她的手指骨竟然緊緊攥着一樣東西,希璟細經一看,這團殷紅的東西不就是自己當初打掉的胎兒麼,什麼時候又跑到她浴室的排水管道里,並且堵在那裡了呢?
希璟拖着血肉模糊的手臂再次暈厥在了地上……
她再次醒來時,周圍是掛滿了手臂的房間,窗櫺邊上懸掛着沾滿鮮血的窗簾,有如鬼霧裡陰森森的諂笑聲,
但是她看不到任何一個人,她瘋狂在房間裡奔跑,但是總是無法走出這個窄小的房間,房間的牆壁就跟橡皮一樣無限的拉長,她沒命的跑,但是那扇房門永遠保持在她前面幾米的地方緊閉着,她趴到地上,累的奄奄一息,在絕望裡,她的身後黑暗霎時間籠罩下來,一雙從黑暗裡伸出來的粗糙皸裂的手抓住了她的腿,然後拖入黑暗,房間裡迴盪着她一百二十分貝的尖叫聲……
不知道做了多少個噩夢,自己總是在噩夢裡無所遁逃,她的最終結局總是死亡,與無限的恐怖,還有死寂,墳墓……
這次,希璟是真的醒了,她躺在自己的牀上,右手被一大團白色的繃帶所纏住,她想動彈一下,但是竟然毫無知覺。
房間裡沒有人。
她無法臆測自己是如何脫離那個排水槽的,但是現在確實是真真實實地脫離出來了,她還用左手掐了一下自己,刺痛神經的痛。
桌子上放着一盒塗擦皮膚的藥水,還有未用完的繃帶。
這是怎麼回事?
希璟用左手敲了敲仍發痛的腦袋,她一頭霧水。蹣跚着走到浴室裡,排水槽的蓋子已經蓋實,什麼痕跡都沒有,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自己的手臂又怎麼解釋呢?
希璟走過去蹲下身來,用左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那個水槽蓋子,裡面還是漆黑一片,似乎還有一些古怪的聲音傳上來。她嘗試着把指尖插入水槽……
“希璟!”身後一個男人的聲音。
希璟一驚,縮回手扭頭一個看,是凱風。凱風懷裡抱着一個紙袋子,裡面鼓鼓囊囊的。
“凱風,這……我的手……”希璟都不知道要問什麼好。
“放心吧,只是皮外傷,表層肌肉組織有淤血,塗抹一些藥水就好了。”凱風的口氣很輕鬆,看來希璟的傷不礙事。
“我……”希璟極力想回憶點什麼。
凱風直接說道:“排水槽正屬於換水間隔,你的手才被吸進去的。”
希璟這纔有所醒悟,難怪排水槽的管道底下發出一些咕咚咕咚的古怪聲,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幸好它好端端地還接在自己的肩膀上。
“以後有什麼事情,記得打電話給我。”凱風好像不爲希璟的窘態所介意,倒是蠻有責任感地對待她。
希璟無言以對,她想起那個未接電話,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凱風把紙袋放到地上,對希璟道:“我打了一個電話,你沒接,隔了半個小時我又打給你,但是你還是沒接,我不放心你,就趕過來了,果然……”凱風聳聳肩,“真是沒好事,呵呵。”
希璟也跟着噗噓笑出聲來。
“這是賣給你的營養品,你的免疫力很差,然後也缺乏鍛鍊。”凱風把手cha到褲袋裡,口氣變爲調侃道,“你連拔根蘿蔔的力氣都沒有。”
希璟又忍不住抿嘴笑出聲來,現在她只想自我解嘲,她已經沒有必要隱藏自己的窘境了。
“明天有空麼,早上陪我去跑跑步,也算是散散心,我明天休息,正好你也需要調節一下自己。”凱風發出了口頭邀請函。
“應該有吧。”希璟已經下意識地答應了。
第二天清晨,凱風早早就在樓底下等她了。
希璟被他打來的電話給吵醒,此時自己竟然賴起了牀,她有些不情願地去洗漱,不過,她的右手還沒有恢復多少,與其說去與凱風跑步,倒不如說是去走走。
只有一隻手動喚時多少有些不便,凱風在樓底下等了半刻鐘,才見希璟姍姍來遲。
“你的手還好麼?”凱風關心地問。
“嗯,就是有點僵硬,動喚一些會好點。”希璟說着,故意動彈了一下手臂,關節還發出一些聲響,看來還是銜接得不太好。
“那咱們走吧。”凱風笑了對她示意方向。
他們去了一個廢棄的公園,這裡人很少,但是樹蔭蔥鬱,空氣不錯,而且沒有嘈雜的人羣,零星有一兩個路人經過,或者一耄耋老人晨練,最多是見到一個露天而睡的流浪漢。
公園很大,廢棄後還保持着一條林蔭小道,枯枝敗葉凌亂地散落在水泥道上,倒是很天然的休憩和散心之地。
“你走走也好。”凱風其實也不想跑,他雖然穿着白色的背心,一雙白色運動鞋和短褲,不過,爲了照顧希璟,他得暴殄一下這身打扮了。
兩人沿着一條蜿蜒的阡陌小道競走,兩邊蔥鬱的枝椏遮天蔽日,走在道上還感覺黎明未到,光線很弱。
“咱們另選一條小道吧。”希璟走了幾步,停下來對凱風建議。
“怎麼,這裡不好麼?”
“我不太喜歡過於密集稠密的林蔭小道。”希璟說着,身上還感覺到樹上停留的夜風和露水並沒有因爲清晨的到來而消散,反而有些陰暗潮溼。人走在樹底下,總感覺涼颼颼的,而且還是清晨。
“好吧,咱們去那邊。”凱風把手攬在她的肩膀上。
在凱風的手觸碰到希璟的瞬間,希璟有一霎的震驚,但是隨即她妥協了,她默許了這支搭在她肩上的手。
一直不知名的鳥兒在樹梢上嗖地展翅騰飛,枝椏晃晃蕩蕩,幾張枯葉一左一右地晃悠掉了下來,正好落在希璟的面前。
希璟擡頭看了看這棵綠化樹,綠化樹沒有了工人的修剪,它的枝椏橫七豎八地朝四周擴展,樹杆有幾人合抱的粗獷,由於一直是嫁接和人工修剪,它的根系和樹杆十分發達,根系的藤條都從靠近地面的枝幹上下垂,然後已經有些鑽進了草皮裡,但是樹冠雖然這些年沒有收到修剪,但是它還是沒能廓張出多少。
這就是綠化樹的不公與殘忍。一生幾乎在禁錮與修剪中度過,它唯一就是保留了粗大的樹杆,作爲自己一生年齡的見證。
在冬季的時候,希璟甚至不敢去看這些粗大的但是枝椏光禿而又短又頓的樹樁,因爲那些張牙舞爪錯綜複雜的光禿禿的枝條讓她很有不適感,總感覺視線裡像是被憑空被一條條尖銳的針刺相互纏繞,然後結出一個個全套,只要人靠近,那些光禿禿的枝椏就如堅硬的鐵線,將人死死纏住,然後勒得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希璟,你在想什麼?”凱風發現她的表情有些不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