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寧嚇了一跳,“皇上恕罪……若寧不是有意的!”聽到殿內的響聲,小安子急忙衝了進來,“皇上怎麼了?”
此時譚嗣同已經把若寧拉到了一旁,又把若寧拿在手中沒有敢遞給光緒的絲帕遞了上去,問道:“皇上可還好?”
“無事無事。”光緒隨手擦了擦衣服,小安子已走過來收拾好破碎的茶盞,光緒將絲帕塞給了他,便將他遣了出去。
望着戰戰兢兢的若寧,光緒無奈的嘆了嘆氣,道:“罷了壯飛,這件事容後再議,我定會想出一個對策,你們先告退吧。”
聽着光緒讓自己告退,若寧突然擡起頭,搶着說道:“皇上,若寧有一事相求!”光緒一愣,問道:“何事?”
“若寧請求皇上准奏若寧回家省親。”她突然跪在地上,請求道。
其實那個李府她早就不想回去了,只是今日送茶過來,走到門口無意間聽到譚嗣同告訴光緒,如今他們最大的對手便是李鴻章。
她想,或許自己可以幫到一些忙,即使不能讓李鴻章倒戈相向,也至少可以削弱一點他的實力。
光緒稍微思索了片刻,點頭答道:“也好,下去準備吧,我會命人通知李中堂的。”他沒有多說,以若寧的身份和立場,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壯飛,正好你也要出宮,你送她回去吧。”光緒多麼希望她能夠置身事外,然而好像偏偏所有的事都找上了她。
譚嗣同福身領旨,便與若寧一同退了出去。走出御書房,譚嗣同與若寧並肩走着。
“你怎麼了?有心事?”譚嗣同望着面色凝重的若寧問道,若寧一晃神,擡眼道:“哦,只是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最近疲累了。”
言罷譚嗣同默然淺笑:“你們的回答倒是如出一轍。”“什麼?”若寧沒聽懂譚嗣同的話,“皇上最近不知怎麼了,總是心事重重,上朝也是漫不經心。”
譚嗣同邊走便回憶道。“我問他出了什麼事,他的回答和你剛剛說的一模一樣。”“是嗎……”若寧隨口問道。
他停下來,轉而望着若寧。“是不是後宮出了什麼事?”若寧凝視着一臉焦慮的譚嗣同,她對他向來毫無保留,只是這件事她實在難以啓齒。
爲了讓他放寬心,若寧漸漸露出了笑意,道:“真的無事,如今正值變法,你也知道朝務繁忙,皇上自然比平時辛苦許多。至於我嘛……”
若寧回過身,踱步而走,“我真的有些想家了。”她故意避開譚嗣同的目光,因爲她知道,譚嗣同能從她的眼神中洞察出一切,包括她在說謊。
她這般回答,譚嗣同也沒有再問,只是點點頭道:“你是該回家看看了。”譚嗣同的神情有些複雜,若寧回過身,看在眼裡,她隱約感覺,譚嗣同知道些什麼。
但他沒有給她發問的機會,淡淡道:“回去準備吧,我在玄武門等你,送你回家。”說完,他轉過身,順着原路走出了宮門。
若寧又一次望着他的背影發呆,她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是自己這樣望着他離開。她擔心終有一天,他離開了便不會再回來。
回重華宮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她只帶了小芙一人,由王海和另一個小太監護送着來到玄武門。
尚未到門口,若寧遠遠便看見了譚嗣同。他已經準備好馬車,正站在宮門口等候。衣袂翩翩,遺世獨立。
若寧只覺臉上一條冰冷的痕跡劃過,她隨意用手抹了抹,不想它擋住自己的目光。跨越了千千年來尋,能有這樣一個人守候等待着自己,她終究不枉此行。
譚嗣同看到她,即刻迎上去,福身道:“馬車已經準備好,請娘娘上車。”說罷親自撩起車簾。若寧又同身後的王海交代了幾句,便由小芙扶着,上了馬車。
待若寧坐定,車外傳來了譚嗣同的聲音,“娘娘,我們準備出發了。”他知道若寧不習慣坐馬車,一定要等到她坐定,才讓馬車行駛。馬車動了起來,車輪軋過玄武門的地磚,走出了皇宮。
若寧突然想起,自己初來大清,與李鴻章和熙寧入宮覲見,卻意外救了重傷的譚嗣同。那日她偷偷將他帶出皇宮,今日的他已經可以光明正大的帶着自己出宮了。
估算着時間,已經遠離了皇宮。若寧掀起車簾,譚嗣同騎着一匹白馬走在最前面。她的心裡泛起微微甜意,這場景,活像夫妻新婚燕爾,丈夫送妻子回家省親。
譚嗣同將若寧送到李府大門,家丁們見若寧回來,急忙跑進去通報。譚嗣同扶若寧下車,柔聲道:“皇上說你想呆多久呆多久,若是想回去了便派人通知我,我來接你。”
“我知道,你先走吧。”她知道譚嗣同與李鴻章如今勢如水火,並不想二人有更多衝突,只有先勸譚嗣同離開。
譚嗣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輕拍若寧的肩,“那好,我走了。”說完,他躍上了馬背,又叮囑道:“照顧好自己,有事便來找我。”
“放心。”若寧微微點頭,自從她入宮後,便甚少聽到他這樣同自己說這些關切的話了。如今出了皇宮,忌憚和防範也少了許多,她終於找回了些許從前的的感覺。
望着白馬絕塵而去,若寧揮手同他作別。
起初若寧不是沒有擔心,被宮牆阻隔的他們感情終有一天會消失,現如今看來是她多慮了。譚嗣同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她,有些話他不是不說,他只是沒有機會說。
“若寧!”一個親切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若寧回過頭,熙寧正堆滿笑容的望着她。“大哥,若寧回來看你們了。”
她微笑着,隨熙寧走進了府中。李鴻章在大堂等着她,若寧走到他面前,福身道:“阿瑪,女兒回來了。”
李鴻章輕輕扶起她,口中唸叨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儼然一副慈父的樣子,若是沒有朝中的勾心鬥角,若寧相信,他會是一個好父親。
“房間已經爲你打掃好了,還是你以前那間,好不容易回來多住些日子吧。”三人落座後,熙寧吩咐小芙把若寧隨身的行李放回了房間。
“怎麼突然想到回家來了?”李鴻章漫不經心的問道,“沒什麼,只是好久沒回來了,想過來看看。”若寧用同樣的語氣回答他。
不知何時開始,若寧發現他們父女對話每一句,都是一個陷阱。
“是不是宮中有什麼事了?”李鴻章面有擔憂的問,若寧淡笑道:“阿瑪多慮了,如今出事的是前朝,不是後宮。”
李鴻章狐疑的看了一眼若寧,此時熙寧插話道:“前朝的事情自然有皇上處理,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其他事情也無需擔心。”若寧低眉,“那是自然。”
期間他們又聊了幾句,不過若寧發現李鴻章和熙寧始終在同她說話,二人沒有一句交談,就連眼神交匯都不曾有過。
隨後管家便帶着若寧回了房間,打開那扇熟悉的門,屋子裡的東西絲毫沒有變化,連東西擺放的位置都沒有變,同她在時一模一樣。
“自從娘娘入宮後,這個房間便空了下來。不過少爺還是命我們每日打掃,說是有一天娘娘回來了一定還會住在這裡。”管家一邊幫她開窗通風,一邊告訴她道。
若寧坐在自己的梳妝檯前,鏡子也擦得乾淨,沒有一絲污垢,只是鏡中的人卻已變了樣子。
“管家,阿瑪和少爺最近怎麼樣?”想到剛剛的疑慮,若寧終於問了出來。管家先是一愣,隨即嘆了嘆氣。
若寧回過身望着他,問道:“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若不是娘娘今日回家省親,恐怕少爺也不會回來了。”
“什麼意思?”若寧追問,“少爺一個月之前便不在府中住了,他在東郊買了處宅院,搬到那裡去了。”
“爲何?”管家頓了頓,顯然不太想說,“這件事老爺和少爺本不想讓娘娘知道的。”
“管家,你認爲這事瞞得住我嗎!”若寧急道,管家無奈的嘆氣,緩緩開口道:“還不是因爲蘇老闆。”
“蘇老闆?”若寧皺眉,隨即恍然大悟,“蘇凌!”管家點點頭,“少爺鐘意蘇老闆,一心想娶她爲妻。這老爺哪裡會同意,少爺一氣之下……哎,娘娘你去哪裡?”
若寧飛奔出去,她要去找熙寧,她要罵醒他,爲何他如此糊塗?若寧不在意蘇凌出身如何,只是只覺告訴她,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
經過書房,她聽到裡面一陣吵鬧聲,即刻停住了腳步。此時管家已經追了過來,“娘娘……”若寧急忙噓了一聲,示意他禁聲。然後趴在門邊,仔細聽着屋內的聲音。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白養了你這麼多年!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膽敢忤逆我了!”若寧聽得出,那是李鴻章的聲音。
隨後傳來的是熙寧的聲音,“我並不想忤逆阿瑪,只是這件事,我決不會退步!”“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氣死!我告訴你,你想娶蘇凌,不可能!”李鴻章暴怒。
“爲何你這般厭惡她?無論你同不同意,我心意已決!”熙寧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堅決。“好!好!那你便永遠不要回來!”
“要不是今天若寧回來,就算你八擡大轎去請我我也不會回來!”熙寧大吼,他和李鴻章是一個倔脾氣,誰都不會先讓路的。
屋內的爭吵聲越來越大,隨後是一陣破碎的聲音。感覺事態不妙,若寧和管家相視一眼,急忙衝了進去。
此時屋內的李鴻章正擡手拿起硯臺要打熙寧,“老爺,使不得使不得啊!”管家急忙拉住李鴻章,一把奪過了硯臺。
“就算你打死我也改變不了我的心!”熙寧還在爭吵,在面對蘇凌的事情上,他從未有過該有的冷靜。
“大哥,你少說兩句!”若寧急忙將熙寧拉到一邊,生怕李鴻章一個硯臺飛過來把他砸的頭破血流。
“老爺,什麼事都要好好說,莫要動氣!”管家一邊勸着李鴻章,一邊衝若寧使眼色,若寧會意,連推帶拉的把熙寧拉出了書房。
將熙寧拉到後院,身後李鴻章的叫罵聲也越來越小。熙寧甩開若寧,站在一旁默默不語。“大哥,你真的和蘇凌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