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六郎心思,人證
傅明禮和楚氏面面相視,無奈又心疼的嘆息。
若是普通人家,他們還能依着收養過白昕玥的身份去說兩句,可,白昕玥的身份不同,要給她賜婚的是當年皇上,天啓皇朝的最高權威者,又哪裡有他們說話的份!
傅雲杉瞧着傅思宗的神色在心裡嘆了口氣,哥哥果然是喜歡公主的,可依傅家現在的商賈身份,就算哥哥有個舉人身份撐着,比起京城那些權貴世家的公子少爺,也不過是初入京城的土包子!
試問,洪德帝又怎會將辛苦尋回的康樂公主下嫁給他?!
白昕玥並未察覺傅思宗的異狀,屋內其他人也沒有人看到,傅思宗的嘴張了幾張,終是頹然一笑,緩緩退出包圍白昕玥的人羣,一個人往練武場而去。
香葉從廚房跑來,恰看見傅思宗離開的背影,不由好奇的問了句,“大公子怎麼走了?”
屋內一靜,白昕玥看過去,問傅雲杉,“大哥怎麼了?”
傅雲杉眼珠一轉,輕輕笑道,“再過幾月就是科舉大考,大哥可能是心有擔憂吧。該勸的我們都勸了,大哥他……”說着,面上也染了三分憂色。
白昕玥跟着傅雲杉,臉上的憂色更甚,她在傅家三年,更明白一家人對傅思宗的期望,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勸勸大哥。”
傅雲杉心中一喜,面上卻露出一抹苦笑,點頭,“二姐去瞧瞧也好,你只管跟大哥說讓他放寬心,考不上狀元沒有關係,只要他沒有娶權貴家小姐的念頭,做個小官更樂的逍遙。”
傅剪秋詫異的看了妹妹一眼,張口想說什麼,被丈夫拉住,傅剪秋回眸,許長清朝妻子笑了一笑,湊到她耳邊低語兩句,傅剪秋紅脣微張,雙眸露出驚色,不敢置信的去看丈夫,許長清點了點頭,傅剪秋吸了口氣,沒再開口。
傅雲杉餘光掃到大姐夫婦說悄悄話,眉頭一挑,看來,家裡並不是所有人都遲鈍的,至少,大姐夫就猜到了。
白昕玥有香葉陪着到了練武場。
傅思宗身着寬鬆練武服,正在練劍,衣服是由傅雲杉設計的,類似現代的太極裝,素白色,手腳綁了束縛,腰間繫着淡黃色腰帶,一頭烏髮束起,整個人爽利幹練。
三尺稍短的長劍迎着寒風唰唰作響,在他手中幻化出百十朵劍花,帶着尖銳的肅殺之氣呼嘯飛向長空,劍芒閃動,寒光凜凜,白昕玥一時看的有些發怔。
她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傅思宗。
俊臉冷凝,薄脣微抿,身形頎長,清絕的氣質一如他手中出鞘的長劍,銳氣十足,寒芒不可擋!
身旁的香葉笑着開口,“大公子,公主來看你了。”
話落,身形一轉,退出練武場。
背對白昕玥的傅思宗身子一頓,緩緩收了劍,回過身來,朝白昕玥一笑,“你怎麼過來了?”
“聽杉兒說你心情不好,所以過來看一看。”白昕玥蓮步輕移,瞧見他額頭的汗,掏了袖中的帕子想要幫他擦汗,“天這般冷,小心生病。”
初入傅家時,她身高到傅思宗的肩頭,如今卻只到他胸口。
白昕玥輕笑,微踮着腳拿着帕子在他額頭輕輕擦拭。
淡淡的女兒香隨着寒風撲進他的鼻翼間,傅思宗瞬間僵在當場,雙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嬌俏的可人兒,喉間忍不住輕輕蠕動。聲音略帶了壓抑的躁動,低沉道,“無妨,習武總會出汗的,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也要注意,眼看要科舉大考了,你若因此生了什麼病,豈不是耽誤了……”白昕玥踮着腳仔細擦着,絲毫沒注意到他們二人太過親近,傅思宗輕輕一笑,看着白昕玥的眸光有些深邃。
只聽白昕玥繼續道,“你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咱們家只求快樂安康,你又沒有娶權貴世家小姐的念頭,中不中狀元也無礙,到時候走個過場,外放做個小官也是很好的……”
她繼續說着什麼,傅思宗卻將思想定在了她那句‘又沒有娶權貴世家小姐的念頭’上,眼睛霍然一亮!
是了,如果他考中狀元,以傅家現在的條件娶她勝算更大!
想通這些,傅思宗臉上的笑驀然放大,眸底掩飾不住的喜悅,反手將手中的劍回擲向劍鞘,只聽“噌”一聲,長劍入鞘!
“好厲害!”白昕玥面露驚訝,笑贊。
下一秒,笑容僵在臉上。
她捏帕的手被一雙修長長滿粗繭的手緊緊握住,頭頂傳來男子深沉執着的聲音,“昕玥,等我半年,等我中了狀元,娶你,可好?”
白昕玥的雙眸猛然瞪大,擡頭迎上男子充滿笑意卻堅定的目光,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等我半年,等我中了狀元,娶你,可好?”傅思宗面上含笑,心中卻如千萬個棒槌在敲打一般,砰砰砰砰不止,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白昕玥的俏臉,生怕從她臉上看到拒絕的神色。
“娶……我?”白昕玥心中翻起滔天的大浪,艱難的眨了眨眼,她怎麼也沒想到傅思宗居然對她報了這樣的念頭!
“可……可是……我……”她想說她現在還不想嫁人,可看着那雙深情繾綣的深邃眸子,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讓我想一想。”說罷,抽了手,連帕子也不要了,拎着裙角瘋了一般朝外跑去,香葉驚訝喚了她好幾聲,她卻不管不顧跑到院外,跳上馬車,就讓回宮!
傅思宗喜歡她!他喜歡她!
他喜歡她!
這個念頭如瘋了一般在她心中生根發芽,讓她今夕不知何夕,昏昏然回了萃玉宮,攆了衆人關在房中,茶飯不思!
傅雲杉愕然的聽着香葉的回話,瞧着自家哥哥尷尬又可憐兮兮的表情,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傅剪秋和許長清也輕笑出聲。傅明禮和楚氏莫名,來回打量幾個兒女。
“這丫頭到底笑什麼?”楚氏無語。
傅雲杉伸手挽住楚氏的胳膊,挑眉去看傅思宗,“娘,你和爹就等着一家團圓吧。”
傅思宗的臉騰地紅了,轉身朝外走去,“我去溫書。”
“大哥,我來陪你,這狀元咱們一定要手到擒來!”許長清輕咳兩聲,追上去。
傅剪秋和傅雲杉互視一眼,哈哈大笑。
傅明禮與楚氏相視,無奈搖頭。
傅紫菀和小八圍着傅雲杉追問他們在笑什麼。
傅思宗的步伐更快了。
屋內的笑聲更大了……
……
帝師府
沒了柳月眉那個賤人,傅迎春只覺得空氣都香了,花兒都怒放了,每日裡心情都十分愉快。
“傅少奶奶,爲方家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問診的大夫來給您回話了。”
傅迎春擡手,“讓他進來。”
簾子撩開,一襲灰袍拎五十多年的老者走進來,抱拳道,“見過傅少奶奶。”
“嗯,結果如何?”
老者垂首,“方家大少奶奶似流過產,身子虛弱,若細心調理三五年後還是能生養的。至於二少奶奶……”他頓了頓,可憐道,“二少奶奶有宮寒之症,十分嚴重,懷上孩子的機率……很小,且很容易流產!”
傅迎春眼裡露出喜悅之色,“嗯,你下去吧。”
老者告退。
傅迎春擡手招了身旁的丫頭,壓低了聲音吩咐了幾句,那丫頭面露驚色,卻很快掩飾了,等傅迎春說完,她笑着點頭,“少奶奶放心,奴婢一定將這事辦的妥妥當當的,不會讓任何人發現!”
“去吧,事成了,本少奶奶不會虧待你的。”傅迎春脣邊勾起一抹笑,詭異異常。
“謝少奶奶。”丫頭躬身出去。
傅迎春端茶輕啜。
方之行,你不是不稀罕我嗎?不是不稀罕我的孩子嗎?
就讓我看看你們方家怎麼絕後!
方氏開始頻頻出府,去往京城世家送拜訪帖,被拒絕後,退而求其次去三品以上官宦家拜訪,再次被拒,不得不再退求見更次一些的官宦家夫人,依然被拒之門外,且態度惡劣。
“什麼方家?從來沒聽說過!你們若真是帝師府傅頤少爺的親家爲何從未聽他提起過?”小廝嗤笑,“不知道從哪個鄉下旮旯裡冒出來的土包子,真是想見貴人想瘋了!走走走,趕緊走!想做生意去找那些商賈去,我家夫人忙的很,沒空見你!”
方氏陪着笑,送了銀子上前,“這位小哥,勞煩您通稟一聲,我與你家夫人上次在餘家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她定會賞我個薄面。”
小廝掂了掂手中的銀子,瞥了她一眼,嘲笑的搖搖頭,將銀子揣入懷裡,“行,看在銀子的份上,老子就幫你跑一趟,在這等着。”
說罷,將門嘭一聲關上。
方氏臉色鐵青。
不多會兒,小廝開門出來,張口就怒罵,“滾!趕緊給老子滾!什麼破玩意兒,害老子被夫人身邊的姐姐罵個半死!”說着,擡手就推搡起來,方氏不妨,被他推到在地,頭髮散亂,狼狽異常。
“你早說你是那惡毒的婆婆,老子連門都不會開一下!快滾!再不滾,老子就找人將你打走!”
張媽媽上前扶起方氏,瞪向小廝,“你……”
方氏一把抓住張媽媽的手,輕搖頭,“咱們走。”
上了車,張媽媽取藥膏給方氏塗抹,“夫人爲什麼不讓老奴罵他一通?”
“京城各家的關係錯綜複雜,一家牽扯着許多家,咱們今日若圖一時口舌之快,他日不定遭多少人惦記!”方氏目光銳利,脣間溢出一聲輕嘆,“都怪我,當時在餘家表現的太過了。”
說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如果她當時沒有走神,沒有出手去扇柳氏,或者沒有被那些商賈和屋內的官家夫人看見,再或者沒有後來傅迎春的容不下柳氏母子而害的她一屍兩命,今日,她也不會遭這樣的羞辱吧!
可是,有些事做過了就無法回頭,她再後悔也無法挽回當日所做的事!
車緩緩朝帝師府行去,路過帝師府前面一個衚衕路口,張媽媽掀簾朝外看,忽然臉色大變,唰一下扔了簾子。
“夫人……”她回頭,面露驚駭,“李……李婆子!”
方氏瞬間睜開雙眼,掀開簾子往外看去,走在那條小路上,往衚衕深處而去的婦人,不是當年在清河莫名消失的李婆子又是誰?!
“怎、怎麼會?”方夫人不敢置信,“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停車!”
馬車戛然而止,車外衚衕內。
李婆子雖一頭銀髮,步子卻走的穩實,不遠處的門嘎吱一聲被打開,走出一個嬌小的婦人,瞧見李婆子,笑着迎上前,“娘,您回來了,正等着您一起用飯呢。”
“好。”李婆子枯皺的臉笑的開心,被媳婦扶着往院子裡走去。
方夫人臉色驚疑不定,放下簾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