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孝和傅明悌同時鬆了口氣。
傅禺神色淡漠,揮了揮手,“來人,將傅明忠拖出去……”
立刻有人上前將怒視傅明孝兩兄弟的傅明忠架住,等待傅禺下一步吩咐。
傅禺雙眸掃過兩兄弟,眸間掠過一抹冷笑,“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啊啊啊啊……”傅明忠掙扎着往傅禺身邊撲,被家僕拽的死死的。他又轉頭看傅明悌,眼睛如泣血一般通紅,佈滿悲憤痛苦,口中嗷嗷哀嚎着,伸出的手青筋暴突,朝兩人拼命抓去。
“嗷嗷嗷……”
家僕架着他往後拖去,淒厲的嚎叫在廳中迴盪,傅明悌眼中閃過不忍,輕輕別開了頭,傅明忠突然瘋狂的大笑,缺了舌頭的大口黑洞洞的一片,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瘮人!
臨出廳那一瞬,他吼了句話,怨毒的瞧着傅明悌,傅明悌的瞳孔猛地一縮,身子不自覺後退兩步,蔣氏伸手扶住丈夫,傅明悌已驚出一身冷汗,握着蔣氏的手微微發顫。
傅明孝看到傅明悌驚恐的神色,心下不安,視線幾次滑過傅明悌。
“頤兒,爹知道傅明忠是你養父母的孩子,你心有不忍……”傅禺看着傅明孝,眼神冷峻,“但你不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這件事就此了結,你回去反省半月,這半月不許離開帝師府!”
“是,爹。”傅明孝受教的垂下頭,看似乖順恭敬的送傅禺離開。
大廳外,傅明忠被堵了口,胳膊粗的木棍打在身上,不多會兒就血肉模糊,他掙扎着嗚咽着想從家僕的挾持中逃出來,卻被摁着動彈不得。
傅禺從他身旁走過,腳步停都未停。
傅明孝被丫頭扶着走出大廳,看到傅明忠血糊糊的身子和一臉死灰色的模樣,眸中掠過駭然,忙別過頭,微吐了口氣,脣角勾起一抹放鬆的笑,腳步極快的走了過去。
傅明悌的眸中掠過一抹涼意,伸手想拉傅明孝,被蔣氏抓住,拽出了庭院,回了自己房間。
“你拉我做什麼?”傅明悌甩了幾次都沒能從蔣氏的拉扯中掙脫,不由惱怒的瞪了蔣氏一眼。
蔣氏伸頭鬆手,探了探門外,將門關上,後怕似的回瞪傅明悌,“我不拉着你,你想幹什麼?”不等傅明悌開口,又接着道,“你想給老三求情嗎?你不看看什麼場合什麼情況!老侯爺大壽期間發生這樣的事,整個應天府都議論紛紛,就在等帝師府給個明面的說法。大公子已是動了真怒,這時候把老三推出來就是讓他送死的!你出去無非是搭上自己的一條命!”
蔣氏一口氣說完,臉色發白,聲音微微顫抖,“你……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二郎、半夏和忍冬怎麼辦?你要看着我們孃兒幾個活活被人欺負死嗎?”
“老、老三是我們一母同胞啊……”傅明悌坐到妻子身邊,抓着她的手,嘴角泛着苦笑,“冒充帝師府長孫少爺,我要是照老三的話說出真相,我們一家都得死!可老大……你瞧沒瞧見,老大走過老三身邊時,臉上那笑……”他的眼睛裡浮出一抹複雜的神色,半響,茫然的看着妻子,“老大他是踩着老三的屍體在鞏固自己的地位!再有下次,就該輪到我了!”
“不!”蔣氏猛地從牀上站起身,搖頭,“你爲他出謀劃策,要不是你,他早在清河就被帝師府的人拆穿了!要沒有你,他怎麼能在帝師府穩當當的呆上兩年,沒有被帝師府的人懷疑!”
“以前或許不可能,但現在,現在的局面已經超出我的可控範圍,他身後又有了二公子,我更派不上用場了!”傅明悌看着妻子,默然道,“比如這次的事,他事先誰也沒只會,出了事卻要老三頂罪!若不是我對他還有點用處,怕這次被抓去頂罪的人就是……”
“不!”蔣氏伸手捂住丈夫的嘴,臉上現出害怕的神色,“要不……咱們走,咱們離開帝師府回清河去……”
傅明悌拿開妻子的手,苦笑着搖頭,“已經晚了。咱們知道太多秘密,老大不會放過咱們的!即使他看在兄弟情分上……”他雙眸遠遠看了眼暢觀園的方向,面色難看,“二公子也不會讓咱們活着離開京城的!”
“那怎麼辦?”蔣氏驚怕的看着他,“難道就這麼坐以待斃不成?”
“讓我好好想想……”傅明悌深吸口氣,閉上眼,“你去看着點崔氏,老三的死已是定局,別讓她犯傻把其他人的命也搭進去!”
蔣氏嗯了一聲,猛灌了好幾杯茶水纔將涌上心口的恐慌害怕壓了下去,整了整衣服,出門。
……
頤園
傅禺進屋,小丫頭上前將他肩上的大氅拿下,掛在衣架上。一旁的丫頭笑着遞了一個暖爐過去,“夫人一直在裡間等您呢。”
傅禺笑着接了手爐,往裡間走去,伺候的丫頭忙撩起珠簾,徐媽笑着在大少夫人耳邊低語,“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哦。”傅大少夫人從牀上起身,傅禺疾步上前,將手爐遞給徐媽,拿了靠枕讓妻子歪靠在牀上,看了看她的神色,笑,“氣色看上去好多了。”
“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他們招了嗎?”傅大少夫人給徐媽使了個眼色,徐媽揮退屋內的丫頭,端了兩杯熱茶過來,傅禺接了一杯遞給妻子,又端了另外一杯啜了幾口,搖頭,“他們怎麼捨得這滔天的富貴。傅明孝兩兄弟把傅老三推出來頂了罪,倒是個心狠的!”
“傅明忠?”傅大少夫人怔了怔,“這麼說,並沒有揪出幕後的真兇?”
傅禺搖了搖頭。
“真是一羣不要臉的畜生!他們三番兩次害頤少爺和幾位孫小姐,死了活該!”徐媽在一旁皺眉,“當初要不是夫人仁義救了傅元一條命,他們哪能來咱們帝師府蹦躂!大公子,您可不能任由他們害大少爺一家……”
“秋月……”傅大少夫人喚徐媽,眸中帶着深慮,“你跑一趟餘家,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們,免得他們到時遭傅明孝的利用。”
徐媽一怔,點了點頭,“是,老奴這就去。”
看着徐媽離開,傅大少夫人擔憂的看着丈夫,“這事……”她看了眼暢觀園的方向。
傅禺點了點頭,“已經確認是他策劃的,意圖由菜上的毒指證頤兒和咱們勾結……下毒害爹!”
“爲什麼?”傅大少夫人一臉怒色道,“爲了一個博陽侯的名頭,他就這麼喪心病狂要害了自己的親爹親哥哥、親侄子!”
“犯不着生氣。”傅禺笑着拍撫妻子的後背,“他是怎樣的人我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件事也不像我們表面上看的這麼簡單……爹他……”
“爹……”傅大少夫人接了傅禺的話,皺眉,“你有沒有覺得爹在宴席上的反應很奇怪?”
“嗯,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傅禺坐在牀邊,將茶放到牀頭,“就算爹要維護孫子,也沒必要一口咬定頤兒送的菜裡有毒!還有他對調查幕後真兇時的態度,我懷疑……”
“爹是知道這件事的幕後主謀的?!”傅大少夫人一臉凝重,順着思路想下去,“他不想讓你查!”
傅禺嘆了口氣,“恐怕更嚴重的還在後面。”他側眸看了一眼妻子,“傅耿知道頤兒纔是我們的親生子,他害我們一家還有些說法。可爹……爲什麼也把矛頭指向頤兒?頤兒在他眼中不過是陌生人,爹爲什麼只聽傅明孝和傅耿的一面之詞就認定頤兒有罪?頤兒是我們引進府的,他那麼說的後果是什麼,不是顯而易見嗎?”
他笑了笑,脣角泛起一抹苦澀,“二弟除掉我是爲了博陽侯的位置,爹又爲什麼要將我和頤兒送上風頭浪尖上去?”
“難道爹擔心你不同意帝師府扶持皇子上位,所以……”
“沒有那麼簡單。”傅禺搖頭,“我一定要將這件事查探清楚!不讓頤兒一家受半點傷害!”
傅大少夫人眉眼間的擔心更甚,傅禺笑着安慰她,“這幾十年咱們不也是這麼過來了嗎?現在頤兒又回到了咱們身邊,咱們還怕什麼?拼得這一身不全是爲了孩子嗎?”
“幸好頤兒不在帝師府。”傅大少夫人心念兒子,嘆了一口氣,靠着丈夫閉上眼休息。
傅禺的神色在妻子閉上眼後變的沉重,眸子裡多了幾分決絕,看着窗外,許久,長長的嘆了口氣。
帝師府這池水越來越渾了……
看着妻子睡夢中還皺起的眉頭,傅禺伸手幫妻子撫平,吩咐了丫頭婆子好生照看,自己去了書房,寫了信,喚人等夜色後送去兒子的別院。
與此同時,傅明孝回到自己的院子,一進屋就迎上週氏擔心的目光,“怎……怎麼……”
“都出去吧。”傅明孝打斷周氏的話,揮手讓屋內伺候的人都出去,才露出一臉疲態,“暫時過了這一關,老三……”他擡頭看了眼周氏,臉色蒼白道,“……沒了。”
“沒了?”周氏瞪大眼睛,“大公子他……他、真把老三……”吞了吞口水,“殺了?”
傅明孝頓了頓,倒了杯水,雙手顫抖的抱着茶杯一飲而盡,周氏的嘴張了幾張,都沒能發出聲音,好半響,她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拼命捶打着傅明孝,“我就說二公子沒安好心,你偏不聽!這次你拿老三做墊背,下次是不是老二,再下次是不是要把兒子也賠進去!我受夠了!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你把兒子放了,我們走,我們再也不回來了,這勞什子榮華富貴你一個人享……”
“你胡說些什麼!”傅明孝擡手揮開周氏,“老三這次是意外,要不是崔氏那婆娘作死的抓了我一臉傷,爹也不會打她,她不咋胡那麼一通,老三說不定還能活下來……”
周氏哪裡肯信,他陰狠着臉要殺兒子的一幕還在眼前,他說什麼她都不信了!
“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再也不管你了,你把兒子放了,把兒子放了!我們回清河……”周氏撲上前,扯着傅明孝的衣服拼命拉扯,“放了他!放了他……”
“大少爺……”
房門突然被叩響,傅明孝手快的捂住周氏的嘴,“什麼事?”
“崔大娘醒了,鬧的厲害,蔣媽媽勸不住,她往大公子的院子跑去了……”
“這混不吝的娘們兒,想把咱們都害死不成!”傅明孝惱羞成怒,將周氏推到一邊,周氏還想上前扒他,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崔氏要把事情都招了,咱們誰也別想活着離開帝師府!”
說完,急慌慌出了門去。
直過了大半個時辰回來,一進屋就踹翻了桌子,丫頭婆子嚇的要收拾,被他三腳兩腳踹了出去,周氏不敢上前,被他逼進了內室,“你以爲我不知道傅耿是笑面虎嗎?我不知道他在算計我們嗎?可我有什麼辦法……”他頹然摔坐在牀上,抱緊頭,“他聽到了我和老二老三的對話,他知道我不是真的傅頤,我若不聽他的,咱們一家都別想有活口!”
周氏驚嚇的往後一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裡喃喃道,“從你要殺傅明禮一家開始我就知道,這富貴長不了長不了……”
……
一品居二樓
樓重立在窗前,容顏絕代,眉目清冷,削薄的薔色脣瓣抿的很緊,似帶了三分怒氣。一身紅色錦服隨風鼓動,暗紋浮動,華光流閃。
“爺,您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三姑娘,她向來……很獨立。”常寺瞧着樓重的臉色,聰明的閉上了嘴。
段少府推門而入,看到屋內的情景,笑了,“常寺,你又怎麼惹我們六殿下不開心了?說出來讓本少爺開心開心!”
“呵呵……你們聊,小的我出去把風!”說完,哧溜一聲跑出了房間。他纔沒那麼傻,傅三姑娘做事沒找爺幫忙,爺生悶氣是爺的事,他要是敢說給小侯爺聽,保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所以,他還是三十六計,跑爲上的好!
“你來了。”樓重收了臉色,脣角勾起一抹笑,走到桌邊爲段少府倒了杯茶,有些鬱悶的嘆了口氣,“我想請你幫個忙。”
“哦?還有六殿下解決不了的事?”段少府微笑,端茶啜飲。
樓重斜了他一眼,將茶杯放下,“你幫還是不幫?”
“幫,自然幫……”段少府好笑的看着好友,“什麼事讓你這麼着急,不顧暴露咱們關係的危險找我?”
“還不是那個傻丫頭!”想到傅雲杉寧願花錢去收買人幫她做事都不找自己,樓重就忍不住想生氣,他對她那麼好,事事爲她着想,那丫頭居然……
段少府一怔,看到樓重眉間的懊惱,突然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傻丫頭說的是誰!
那個有着一雙如明月般燦爛奪目雙眸的女孩兒,狡詐多謀偏護家人至深,她叫:“傅雲杉!”
樓重點頭,隨手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坐下將傅雲杉收買官員賄賂傅明孝的事說了,請段少府安排一些人讓傅明孝多做一些壞事錯事出來。
段少府無語,“樓公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收買傅明孝?虧他想的出來!
樓重看着他,脣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這你就別管了!我不喊停,就一直讓他快樂的錯下去!”
“這是傅姑娘的主意?”段少府上下打量着好友,雙眸似笑非笑。
樓重瞥了他一眼,細白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浮凸花紋,口裡不自覺帶了點怨氣,極其不雅的撇了撇嘴,“那丫頭很少求人!”
“我明白了。”段少府臉上露出笑容,看了好友好一會兒,將手中空了的杯子遞到他面前,樓重不明所以的給他倒了滿杯,段少府輕笑出聲,將杯中茶緩緩飲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問了樓重一句,“你……不會是喜歡上傅姑娘了吧?”
說完,起身出門。
“喜歡上……那個小丫頭?!”樓重怔住,“不會吧?”
不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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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親愛的們,昨天家裡小區這邊變壓器爆炸,沒來得及給大家說一聲,今天又出去忙了一天,明天萬更給親們賠罪,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