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老鴇如往常般帶着笑,只是這笑中有些無奈。她接過雪雪手中的麻繩說道:“手疼吧。”雪雪點了點頭,沒敢說話,她怕老鴇又訓斥她。
她來的這段日子,沒見一個姑娘捱打,老鴇對她們都是和顏悅色的,實在生氣了便訓斥,這一訓斥便可將一個姑娘訓得眼淚汪汪,吃不下飯,所以青樓裡的姑娘沒有一個敢惹老鴇。
老鴇將麻繩放好後,然後拉着雪雪坐到凳子上,從懷裡掏出了藥膏,那藥膏雪雪認得,是上好的藥膏,若問她如何得知,只因她爹爹臥病在牀時,她經常去買藥,久而久之,很多藥的價錢以及用途都清楚得很。
老鴇握住雪雪的手腕說道:“張開手。”雪雪照做了,那原本紅潤的掌心,現在是有好幾道紅條,破了皮,還有些血絲冒出來。老鴇輕聲道:“待會兒忍着點疼。”雪雪點點頭,她是很怕疼的,但對老鴇卻是莫名地放心。
老鴇將手中的藥膏放到了一邊,又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她打開小瓷瓶上的紅塞,空中瀰漫這酒精的氣味。老鴇用一個茶杯裝了一杯的酒精,然後用手帕的一角用酒精濡溼,接着擦拭在雪雪掌心上的傷口。
酒精觸碰到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雪雪咬着牙眼淚直掉,就是沒說一句痛字。老鴇將她兩隻手的傷口都用酒精擦拭了一遍,然後說道:“這杯裡剩下的酒,便拿去灑了,杯子也扔了吧。”
接着她心疼地說道:“傻孩子,疼就說出來,我又不會打你。”雪雪眼裡還含着淚花,她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讓你擔心。”
老鴇微怔,繼而說道:“這桌上的藥膏,等你手上的酒幹後便塗抹上去,這幾日傷口一旦碰水,便要用酒精擦拭,不要怕疼,不然你的傷疤會發膿,更加疼,知道嗎?”雪雪看着桌上的瓷瓶和藥膏,心裡感動,便點頭應道:“雪雪知道了。”
老鴇看着沒關上的窗戶說道:“你其實想問我爲何不阻攔是吧?”雪雪點頭應道:“我不敢問。”老鴇看着她說道
:“其實你們今天的對話,我在外面便聽到了。”雪雪驚訝地睜大眼睛。老鴇繼續說道:“按雨辰的性子來說,若是強行把她留着,怕是會出什麼意外。”
她看了看雪兒的手掌心,發現酒精已經幹了,便擰開藥膏蓋,替她在傷口上細細塗抹着:“她的性子太烈,這事兒也只能由着她。”
待她塗好後,她說道:“她的性子和我兒時的姐妹像極了,我那個姐妹也是生的好容貌,只是如今早已去世。唉,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她將雪雪的手放下,站起身叮囑道:“別忘了擦藥,過幾天我一看你的手心,便知你有沒有擦藥,聽話啊!……”
雪雪看着老鴇說道:“雪兒記着了。”那時的老鴇還有年輕時殘留的美貌一角,她的眼睛很美,但臉上已是佈滿時光的滄桑。老鴇對雪雪微笑道:“我和你打賭,不出兩個星期,雨辰便會自己回來,若我輸了,便給你找個好人家,放你自由。”
雪雪愣住了,直到老鴇離開房間後她才喃喃道:“放我自由……”她是不相信夜雨辰還會回來,便很是期待兩個星期之後。自她受傷後,她也不用掃地之類的,只是如之前夜雨辰般學琴棋書畫便可。
出乎她的意料,夜雨辰一個星期後的早上回來了,凌亂着頭髮,眼神散漫,衣服破爛。她看到老鴇嘆口氣扶住夜雨辰說道:“雨辰,我和你說過外頭很亂,你偏不聽。”夜雨辰沒有頂嘴,只是無聲落淚。
老鴇將她扶回房間,替她清理好。接着雪雪便看着夜雨辰狼吞虎嚥吃着桌上的點心。老鴇對雪雪說道:“雪雪,去樓下端飯菜上來。”待她端上飯菜時,驚訝地發現桌上只剩下點心渣和空空的碟子。
夜雨辰鼓着腮幫,賣力地嚥着,她身旁的老鴇遞給她一杯水,她“咕嚕”一聲便喝了下去。喝完水,她自此狼吞虎嚥吃着飯菜,吃相和之前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雪雪根本想象不出夜雨辰也會有這麼一幕。
夜雨辰吃完飯菜後,只說了一句話:“
撐着了。”老鴇在一旁心疼地看着,而在當時的氣氛下,雪雪是根本笑不出來。她看着夜雨辰狼狽的樣子,心中不忍,便對老鴇說道:“雪兒的手傷好了,現在去掃地。”
老鴇揮手道:“去吧。”
之後夜雨辰和老鴇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雪雪不知。但她知那個早晨過後,夜雨辰便被老鴇送去一個地方,說是好好栽培。待夜雨辰回來時如同換了個人般,會嬌笑媚笑嬌滴滴撒嬌亦或是做些魅惑的動作。
雪雪不認得她了,以往的夜雨辰從不會這麼做,也不會拉着她的手說道:“雪妹妹,雨辰我回來了。”這不是她認識的夜雨辰,她認識的夜雨辰在那次出逃中已經死去了,回來的只不過是身沒有靈魂的肉體。
果然如老鴇預言,短短几年,夜雨辰便成了花魁。自她成了花魁之後便搬到獨立的房間裡住,而雪雪則和另一個人住在同一個房間裡,那個人便是蓮玉,藝妓,賣藝不賣身,在這青樓裡也是個特殊的存在。
在蓮玉的身上,雪雪看到了當年夜雨辰的影子,只是蓮玉帶着清冷的氣質,微笑時也是帶着寒意,只是即使如此,她也顯得很是吸引人。蓮玉的美貌稍遜夜雨辰半分,但氣質卻是青樓裡難得的。
無論是夜雨辰也好蓮玉也罷,她們的名氣在漲的同時,雪雪還似剛來的姑娘,只保持中上的位置,不上不下。
雪雪與青樓裡很多姐妹交好,便也很少受着欺負,只是當夜雨辰名氣大時,便開始欺負她了,是刻意的針對。雪雪分明從夜雨辰的眼裡看出了恨意。沒錯,是恨。
雪雪回想到這,苦笑了一下:“雨辰,其實你一直都是恨着我的吧,若我那次不幫你,或許你便不會落得那個狼狽模樣回來。可即使我不幫你,你仍是會跑了出去,結果仍是一樣,你不過是將一切歸咎在我身上罷了。”
這所謂的姐妹情深,其實早已被時光吞噬,在時光“喀嚓喀嚓”的咀嚼聲中,雪雪對夜雨辰也失去好感,唯有留下怨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