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行不行啊?這麼慢!”馮昱鵬不耐煩得胡亂敲打桌子,一手支着腦袋,眼睛盯着電腦屏幕。
剛剛他好不容易把郝媽支走,偷偷摸摸實行他的大計劃。
“嗯,等。”桌上的電話裡傳來一個年輕男人不緊不慢的聲音。馮昱鵬有點惱了,但也說不出什麼來,手指上對他哥的桌子啪嗒啪嗒使勁發狠。電腦屏幕上花花綠綠的編碼快速上下翻動,他定了一陣兒,眼睛都花了,索性閉上眼睛思考他的下一步。
他合上眼沒過多久,電腦屏幕亮了,歡迎界面蹦了出來。電話那頭那人幽幽的說:“好了。”聽到動靜,馮昱鵬馬上坐直身子,湊到屏幕前快速掠過桌面上的文件夾。沒用幾秒鐘他就全部打開過了,不是因爲他手指靈活,動作迅速,而是他這個哥哥的電腦桌面上的東西實在是少的可以,翻看了幾遍實在是沒有有價值的線索。然後他打開E盤,這次裡面的東西很多,可是都被加了密。
“快,還沒完呢,他這些文件都加了密,我要看。”馮昱鵬很急,碰上了這樣一個仔細謹慎的哥哥,連帶着他的朋友都倒了黴。
“等。”
又要等,費了半天的勁,電腦終於打開了,可是卻都看不了,這纔是百爪撓心啊。馮昱鵬無奈嘆氣,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好笑,想到這些天總是在他眼前飄的莫曉沐的那雙淚眼,她精緻的眸子裡閃動的委屈,像根刺深深扎進他的心裡,還有雙手不斷攪動個稀巴爛,他心裡不知爲何竟也隱隱有些疼。他哥和莫曉沐糾纏了十幾年的恩怨,總要弄個清楚。他可沒有他哥的性子能沉得住氣這麼多年,如若從那之後再見不到莫曉沐也就算了,既是見到了,那他便要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如果要解,很是麻煩。”馮昱鵬聽得明白,微微皺眉,沒了主意。電話那頭的電腦高手繼續說:“而且我看到很多都是你們家公司的機密文件,還是不要隨便亂解比較好。你到底想找什麼?”
他思考了一下,高度概括:“給我搜索一個人,莫曉沐,所有關於這個名字的消息,我都要看到。”他話音才落,透過電話只聽見噼啪的鍵盤聲,再沒有人回話。幾分鐘之後,屏幕上鼠標移動點開了幾個文件夾,馮昱鵬愣愣的看着,這是……
他呆住。
白底黑字,寫清了關於莫曉沐的點點滴滴。從那份投到濱海分公司的簡歷,再到莫曉沐的母親住院的詳細病例,最後的末尾是溫華與莫曉沐的之間曖昧微妙的關係。馮昱鵬細心看之,心裡忽的一揪,他翻出一張白紙,劃寫下一行字。推開椅子,跳起來準備出門的時候,從他忘記掛的電話那一邊突然傳來嚴肅的聲音,“馮昱鵬,我想你需要看看這個。”
已經一隻腳跨出門外的馮昱鵬,聽出些不對勁,馬上回到電腦前,點開右下角一直閃爍的提醒。
“我剛纔順便破解了你哥的郵箱,沒想到……信裡的內容……”在他說話的同時,讀着郵件的馮昱鵬這邊已經是死一樣的寂靜。
他已經換上了這套剛剛送來的黑色禮服,比起其他的顏色,黑色更能聚集的他的光芒,或者是說,黑色是能隱藏一切的力量,但他卻永遠凌駕於它之上。
站在鏡子前,他幾乎不去看自己的臉,因爲那總能引起他的厭惡,尤其是像今天這樣的日子,不得不翻皮爛血的潰惡。
“少爺,車已經準備好了。”傭人輕敲房門說道。馮桀喉間淡淡發出一個聲音,熟他性子的傭人便已然退下。
他與老祖宗雙雙坐在轎車的後排,單手扶額,微眯雙眸。姬老夫人翻閱報紙的細微響聲碎在他的腦子裡,半分安靜不得。香港擁堵的交通,轎車走走停停,兩旁霓虹燈變化顏色強度,如夢如幻。
馮桀低垂的睫毛輕輕抖動,那女孩的笑容,眼淚,最後那一刻,她看向他的炙熱眼神,彷彿他此刻睜開眼就能看見那雙小鹿一樣靈動的眼睛。
所以他試探着去尋找光亮,回到現實才發現,那束光不過是玻璃鏡面反射的殘酷。
車子停穩,馮修遠親自爲姬老夫人打開車門,畫面之溫馨讓馮桀嗤然。
飯店經理誠惶誠恐地走在前方爲他們引路,很快,身上打着馮家烙印的一行人走進了一個古香古色的偏廳,相較馮家的大手筆,金家低調得多。金韋南第一個站起來迎接姬老夫人,後者面帶笑顏,示意大家都不需要客氣,快快落座。然後十分自然的便在最尊貴的位子上坐下。身爲小輩,馮桀和金秋遵規守距,頗有默契的站在最後僅剩的兩個位子旁邊。
馮桀走近她,兩人手臂相碰。金秋微微一愣的時候,馮桀已經替她拉開了椅子,紳士手勢,他的聲音就在她的頭頂,呼吸的溫熱轉瞬就盤旋在她耳邊,“坐吧。”
“嗯。”他突然的親暱,金秋手足無措。低着頭趕忙坐好。視線裡只留意右手邊的動靜,他修長的手正在解開西裝外套的鈕釦,揉捻之間,金秋清清楚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像掉在地上的玻璃彈珠一樣清脆。
這不過十幾秒的一幕,圍桌而坐的兩家人心中各有各的算盤,但都是同樣的歡喜。
金氏夫人怎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她眉眼含笑,目光從金秋和馮桀的方向掃過衆人,最後落在姬老夫人今天佩戴的一串上好的祖母綠項鍊上,說:“老夫人,這間宴廳是金秋親自佈置的,您可還滿意?”
“滿意,金秋的眼光一向合我的意思,”她環視一圈,擡手指向幾處裝飾,“雅緻得很。”點評完陳設,金夫人又與姬老夫人論起桌上的菜色,一派和諧,今晚的一切都完美至極了。
酒宴過半,老夫人突然提起,“小東,該告訴奶奶那個驚喜是什麼了吧?”
馮桀略略點頭,不經意的向他的左手邊看了一眼,然後沉下眼眸一瞬,再仰起頭的時候,眼眸魅俊,“金叔叔,今天早上送到您家的壽禮您可還喜歡?”
“喜歡。”金韋南頗爲讚賞的點一點頭,隨後左手按在後頸,接着說:“我馬上就用了一下,我這頸椎啊頓時感覺舒服多了,真是難得你的用心啊。”
雖然這是意料中的答案,但馮桀還是謙遜地低頭,舉起紅酒杯,“金叔叔喜歡就好,晚輩再敬您一杯。”
看着剛剛發生一幕,除了姬老夫人之外的人都感覺很順理成章。
姬老夫人陰着臉,望着自己的孫子若有所思。忽的眸光一斂,笑容又重回臉上,把金夫人叫到自己身邊,耳畔低語。
婦人間,相談甚歡。
馮修遠也不時與金韋南淺聲交談幾句商業合作,閒聊最近的動向。馮桀則在細細品味最靠近他的那盤菜,清淡的蔬葉,他也吃得有滋有味。
“這道是他們這裡的招牌菜,你嘗一嘗。”先是溫柔細語從他耳畔傳來,接着是夾着一箸精緻的小菜的玉手在他眼前晃過。
他只是用筷子略略撥動,然後便說:“我對堅果過敏,謝過你好意了。”他語句說的漫不經心,但嘴角還是給了個弧度。
金秋先是怔住,然後便有些後怕地重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記你……”
“忘記?”馮桀覺得好笑,“不知者無罪,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喜惡。”寥寥幾字,把已經飛在幸福雲端的金秋打回深淵。她臉上頓時轉爲煞白,連身體都搖搖欲墜了。
偏巧,不解餐桌另一邊發生了什麼的金夫人說了這樣的一番話,“真希望今天這樣高興的日子能喜上加喜。”她笑盈盈地問馮家兒子:“不知道馮桀能不能猜中我心中所想呢。”
“恕晚輩愚鈍,不敢猜測金夫人的想法。”他眼底那絲厭惡轉瞬即逝。
金夫人聽罷,有些不悅,但依舊笑得嬌媚,對着姬老夫人說:“瞧他叫得這樣生分,弄得我都不知道如何往下說了。”
“小東,奶奶不繞彎子。”最終於話還是由她來宣佈,“今天兩家人都坐在這裡了,不如我們就把事情挑明的說清楚。”姬老夫人準備接着往下說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垂着頭的金秋,她暫且把金秋此時的表現歸爲大家閨秀的矜持,便繼續講下去:“我喜歡金秋這孩子,我早就認定了她是我們馮家孫兒媳婦不二人選。”
宴會廳中瞬間安靜了那麼幾秒鐘,然後第一個開口說話的竟然是馮桀。“我贊成奶奶的想法。”語不驚人死不休,“可那也要問問小鵬的意見才行啊。”他說得誠懇,卻掩飾不住話音裡隱隱的諷刺。
聽了他的話反應最大的是金夫人,她指尖顫抖着伸向馮桀,聲音突然有些尖利,又馬上壓下來,說:“馮桀,你這孩子真會開玩笑。”
“金夫人,我是認真的。”他把兩肘架在桌面上,歪着頭看向金夫人,“您難道不覺得金秋和我弟弟很相配嗎?”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實在壓不住笑意,嘴角的上揚讓在場的人感覺十分不舒服。
“你給我閉嘴!”馮修遠第一個反應過來,開始怒氣衝上頭頂,“向金夫人道歉。”
馮桀挑眉,反問:“理由?”
馮修遠怒目,重複:“道歉!”
“我從不做有愧於心的事情。”他慵懶的對付馮修遠的暴戾,恰到好處。
姬老夫人這時倒顯得過於平靜,飲了口茶,道:“小東,現在不適合在長輩面前開玩笑。奶奶知道你早已有所準備。”
馮桀眉頭撞到一起,“什麼準備?”
“我這麼說可能就打亂了你的計劃,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浪漫,但是作爲長輩,提出個要求不過分吧。”
她說得很慢,在思索一個最恰當的語句,“我想那枚戒指一定很好看,金秋一定會喜歡。”這纔是今晚壓軸的表演,馮桀先是反應了一下,接着便是臉色變得很難看,壓抑着情緒,聲音怪調。
“即使她再喜歡,也輪不到她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