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又大又密,漫天飛舞就像蝴蝶,很美很美的在路燈下翩飛。馬路上車來車往,那些亮起來又暗下去的光束照在沒有開燈的車廂裡像是在給乘客播放一場場電影,每一秒都是一個故事,光怪陸離,冷暖人情。
他眉毛上帶着雪花,像個聖誕娃娃就上了車。曉沐當時坐在很暗的一處角落,早就看見了他,他卻低着頭和同學一直念念不停。曉沐在想,這個小子能不能在下車前認出她來呢?想着想着,忽的一擡頭,小鵬已經站在她面前了。坐在曉沐後面的一個阿姨打電話的嗓門很吵,讓她根本沒有聽見小鵬在說什麼。只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然後這個十三四歲的大男孩就在公車上對着曉沐嚎啕大哭,哭得曉沐手足無措,跟着他一起着急。
哭累了,他抹一把眼淚,一雙眸子閃亮亮的說:“我恨,我討厭那個不會下雪的城市……他願意去受罪幹嘛要拉上我?我在這裡過得好好的,到了那邊我一個朋友都沒有,一個都沒有……”馮昱鵬委屈的發泄,他就要沒有朋友了。
“你,你們要去哪裡?”這是小鵬第一次主動和曉沐提起他,帶着訣別的符號。
“回香港。”哦,香港。那的確是一個不會下雪的城市。那樣遙遠的一個地方,對那時的曉沐來說,就像天涯海角般遙遠。她沉默,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眼睛仔細看着窗外的雪,全神貫注。小鵬還在抱怨,他說那個人一定要走,不知道抽的什麼瘋。他說他只不過是有一次和那個人提起曾見過曉沐。他說那個人太自私了,憑什麼?他說他偏不走,這個家又能把他怎麼樣。
“喂,餵你這個人!你要是用這種態度來敷衍我的話,那還是算了好了。”坐在曉沐對面的馮昱鵬不耐煩的敲敲桌面。熱可可的霧氣,這大夏天的,莫曉沐的眼睛一定是出現了問題,氣溫如此高,怎麼會能看得見霧氣?看來她的物理的確學的不怎麼樣,連回憶和現實都分不清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年的一件事情。”她看着如今的馮昱鵬,感嘆時光的力量。
他很好奇。“說來聽聽。”
曉沐不說,馮昱鵬罵她無趣,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硬幣。“這樣吧,用擲硬幣的方法來決定由誰來先問問題。”曉沐不反對也不同意。
銀灰色的硬幣被他拋向空中,高度很高,曉沐猜他一定接不到。緊接着啪的一聲,他一邊說一邊挪開手掌,“一元是我,圖案是你。”在他手背上躺着的硬幣,圖案朝上。
“我沒有問題想問你。”今天的可可好像有些苦。
“沒有?”馮昱鵬皺着眉頭,然後又笑起來,“你是真的沒有問題,還是所有的問題已經都從我哥那裡有了答案?”
原來所有的問題答案在他哥那裡嗎?曉沐怎麼不覺得。她傻傻的問,不解,“你爲什麼……總是要把我和他提到一起?”
“你說是我把你和他提在一起?”馮昱鵬微怒,開始翻舊賬,“小學那會兒,是誰每天不厭其煩的在班門口堵我,在學校門口堵我,還在男廁所門口堵我,句句不離開‘他’的名字?”他好像是被氣着了,舉起手指着她,想繼續數落她當年過分的行徑,又露出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想了半天還是放下手,“莫曉沐,你有沒有搞錯啊?”
“況且,我只是關心你和我哥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這麼多年我沒有一次再從他口中聽到你,他就像完全把你忘了。”馮昱鵬心直口快,說出口的話沒有顧慮後果。曉沐也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反應的,可是,字眼逼人,刻意跳過卻掩飾不過去,心中還是難免泛起一絲酸澀。
“可是,他回來濱海也不過就是兩年多吧,他就找到你了,你們還好像……”馮昱鵬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卻好像又發生了很多事。”
對啊,是他找到曉沐,可他不是從未提起過她嗎?他不是已經都忘了她嗎?從哪分哪刻開始,她早就不敢想他還會記得。
承認吧,莫曉沐。聽到這些,你心痛得發狂。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從小到大,你和我哥分分合合糾纏不清。我理解不了你們那算什麼感情,七八歲的孩子,你們中了誰的毒?”壓在馮昱鵬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了,他在局外看着他們開心,不開心,折磨自己折磨對方,無窮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