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糖腳下不穩,應勢摔倒,卻也不重。
“小屁孩,你怎麼來了?”阿糖被對方攙扶起來,彎腰低頭揉揉他的臉頰,察覺對方日漸英朗的臉頰,訕訕的又放下手:“我聽三皇子說,你們現在都在城裡的私塾上課,會有人專門安排日常用度,還習慣嗎?”
“還好。”小屁孩擡頭望着阿糖,忽然紅了臉從懷中掏出一根頭繩,抿嘴高高舉起:“阿糖姐姐,這個給你。”
“——這什麼?”
不等阿糖擡手,公子宇從身邊搶過小屁孩送的紅頭繩,蹙眉打量半天一臉嫌棄:“你們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看到小屁孩憋紅臉窘迫的樣子,阿糖從公子宇手上搶過頭繩,隨即兩隻胳膊擡起將頭髮綁成馬尾。
整理好後下意識用手指甩甩馬尾巴,雙手搭在小屁孩肩膀,轉身望着兩人:“怎麼樣?我的小屁孩送我的禮物。”
“阿糖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屁孩。”小屁孩低頭不高興:“我有名字,我叫顧慕唐。”
“知道了知道了,”後面的名字又長又難記,阿糖撓撓下巴有些意興闌珊:“以後就叫你小顧,好不好?”
公子宇聽聞小屁孩的名字,擡起眼看了他一眼。
小屁孩觸及到灼熱的眼神,立刻低頭小聲:“那...那我先去上學了。”
阿糖陪着小屁孩走到大門口,眼看對方身影已經拐過街角,依然下意識望着對方悵然若失。
“不是說出門逛街,還不趕緊走?”公子宇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邊,悶聲悶氣道。
“哦哦哦。”聽到要花錢,阿糖立刻來了精神,跟着公子宇擡腳就走。
“——三皇子殿下,等等我。”
不等阿糖跟上公子宇,身邊又傳來令阿糖頭皮發麻的聲音——
謝,芳,寧。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她怎麼來了?!”阿糖毫不客氣指着對方質問公子宇:“你說過和我兩個人一起逛街的!”
公子宇站在阿糖前面,面容藏在背光之中看不清——
“你也說過——”本想說過的話,戛然而止。
就像是心中的秘密隨着清風吹拂柳樹條,清新干淨。
樹下的人影,瘦削挺直。
就在樹條即將掠起人影的面容,最終卻停止,只留下意猶未盡的念想。
公子宇暗暗呼了口氣,重新道:“我是說過和你逛街,可沒有說過是兩個人。”
“怎麼這樣啊!”阿糖氣的握緊拳頭快要跳起來,指着公子宇又指着謝芳寧,半晌說不出話。
公子宇一隻手背在身後,眼中閃過吃醋報復得逞的笑意,故意板着臉道:“你再指我試試。”
“你——”阿糖向前一步狠狠指着對方,立刻又用左手將指人的右手食指護住,跺跺腳不情不願的跟上對方。
“殿下,聽聞這關內的飾物小鋪有很多好東西,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謝芳寧從阿糖身邊經過,衝她做了個鬼臉,快步上前準備走到公子宇身邊。
阿糖被擠在後面,眼神發狠,立刻衝上前,就在謝芳寧和公子宇肩並肩之際,狠狠撞開謝芳寧——
湊到公子宇身邊,緊緊抱住他的胳膊搖:“公子,你想要什麼,我買給你?”
謝芳寧被阿糖撞到一邊,擡手將被撞痛肩膀轉了轉,衝阿糖的後腦勺做了個鬼臉,站在公子宇的另一邊。
公子宇第一次覺得和阿糖在一起,有種生命受到威脅的滲人。
他將胳膊從阿糖懷中拽出來:“女孩子家,不要拉拉扯扯的。”
陡然被心上人批評,阿糖眼圈立刻紅了,低頭不高興:“哦。”
三個人一路順着人羣朝街角的飾物小鋪逛。
一路上,謝芳寧倒是對路邊風土人情頗感興趣,偶爾戳戳公子宇的胳膊,擡手指着示意其關注。
而阿糖就是不斷地翻白眼,不斷的“哦,嗯,哼”。
“你是不是嗓子被掐住了?”公子宇心中懊惱自己怎麼又惹阿糖生氣,無奈的拉着她去飾物小鋪:“喜歡什麼,就拿什麼,我給你買。”
阿糖還未開心一秒——
“謝姑娘也是。”
阿糖垂下袖擺,無奈的在鋪子裡逛了一圈,什麼小玩意兒都沒看上,不過看到謝芳寧眼神望着自己賊溜溜,她不由自主嘴角上揚。
她手指觸及角落裡一根碧綠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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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未等到阿糖拿起,碧綠簪子被謝芳寧拿在手裡:“這個好看!”
阿糖手指在空中頓了一下,誇張的偏了個方向,拿起了旁邊白玉髮簪,也不問公子,直接拿去讓店家收錢。
公子宇揹着手站在小鋪,眼神落在鋪在面前的頭繩上。
“公子——”阿糖走到公子宇身邊,伸出手攤開:“跟着您這麼久,也沒送您什麼東西,這個白玉髮簪,您收了吧。”
公子宇垂下眼簾,望着阿糖手心躺着白玉髮簪,擡眼望着她。
異瞳如玻璃清澈,像是要將她也沉進眼眸。
阿糖這才發現對方頭上已經有了發扣,無論是成色和品相,都比自己買的要好多了。
“如果您覺得不好看,我自己用也是可以的。”
對方半天沒說話也沒收,漸漸攤開的手掌承受千斤重,阿糖嘆了口氣,準備垂下手——
公子宇忽然伸手拿起阿糖送的白玉髮簪,撩起長髮輕輕捲起,斜插在了發扣上,行雲流水,瀟灑飄逸。
不等阿糖說話,他擡手將阿糖的髮帶抽開,隨着長髮飛舞,他隨意的拿起另外一根白玉髮簪,幫她將長髮鬆鬆散散的挽起——
特別難看。
“公子您幹嘛呀——”
阿糖誤以爲對方故意將自己扮醜,來取笑自己。
撿起原先的髮帶,卻發現已經損壞。
阿糖一隻手抓着鬆散的頭髮避免當街出醜,回身瞪了公子一眼,這纔在旁邊頭繩鋪裡看——
公子宇乖乖找了一條鵝黃色的髮帶,將功贖罪般的遞給她。
謝芳寧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望着店鋪外的陽光落在束髮的兩人身上,溫煦柔和。
這裡沒有皇子侍女。
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爲心愛的女人束髮,欣賞她的笑,她的一切。
謝芳寧握緊了拳頭。
一圈逛完,阿糖懷中抱着大家買的一堆東西,挺着肚子撐着才勉強可以承受。
懷裡放着公子宇逼自己要看的史書,還有阿糖喜歡聞的胭脂香氣,喜歡吃的果脯小食。
沒走兩步就氣喘吁吁,恨不得將這些東西全部扔掉。
“公子,不如我們將這些東西放在旁邊店鋪暫存,我回去休息會再來取?”
謝芳寧從頭到尾只買了一隻翠綠髮簪,本以爲是從阿糖手中搶的,付完錢阿糖才說,腦袋一片綠的人才會買綠簪子。
氣的謝芳寧立刻將綠簪子扔在地上踩碎,一身輕鬆。
公子宇隨手又加了一本從路邊書攤上買的書放在阿糖懷中。
看到阿糖臉頰紅撲撲,咬牙承重,謝芳寧忽然開口:“不如我們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好好好。”阿糖忙不迭答應:“公子,我們吃點東西吧。”
公子宇楞了一下,眼波流轉彷彿思索着什麼,沒有迴應。
“殿下,您在想什麼呢?”謝芳寧看到對方表情不對,湊近詢問着。
“你們倆,只有在吃的時候,意見統一?”
“客官幾位——”
醉仙樓的小二看到三人進入大堂,立刻上前將脖子上的抹布取下擦擦椅子:“請上座!”
“我聽說這間酒樓是時寒鷙開的?”謝芳寧還未坐下,已經開始詢問。
“時寒鷙?”公子宇下意識望着小二,等待對方承認。
小二裝作沒有聽到,簡單介紹着餐點。
“哎呦喂。累死我了。”阿糖將所有東西放在桌上,望着小二道:“你們老闆呢?”
“啊——”小二想起這就是上次專門買泔水的姑娘,揚起下巴一臉遲疑就是不接問題答案,反問:“姑娘這次可是又要買泔水?”
“...”阿糖無奈的嘆了口氣,忽然衝進內院吼道:“時寒鷙——”
半個時辰後。
四人坐在一起,望着滿桌的琳琅美食,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阿糖望着謝芳寧,謝芳寧看看時寒鷙,公子宇又看看阿糖,時寒鷙也看着阿糖。
“醜話先說在前面——”阿糖盯着面前餐點吞了吞口水:“我沒有錢。”
“我也沒有。”謝芳寧跟阿糖一個姿勢,盯着面前餐點,吞了吞口水。
公子宇低頭看看餐點,又看看時寒鷙——
時寒鷙嘆了口氣:“吃吧。”
... ...
正當大家吃的開心,謝芳寧忽然感慨嘆了口氣:“要是以後都可以像今天這樣無憂無慮就好了。”
“這個謝芳寧又在給自己找戲。”阿糖低頭吞了一大口糖醋里脊,不打算接話。
“三皇子殿下,我們什麼時候回宮?”
噗——
剛囫圇吞下的肉嗆在喉間,順着口水鼻涕噴了出來,阿糖咳嗽了半天,望着謝芳寧:“回宮?回什麼宮?”
說完,又望着面前不緊不慢數米粒吃飯的公子宇:“你要回宮?”
“難道阿糖你以爲三皇子殿下要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一輩子嗎?”謝芳寧嗤笑一聲,放下筷子攤開手鄙視道:“像我們這種皇族貴胄,都要回去面聖的。”
“那——那——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