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懸崖一線!
就在衆人全神貫注的時候,遠處的身影越來越近。
可是出乎衆人意料,比身影更先到達的是一道長戟所出的森綠色的寒光!
森綠色的寒光像是猛獸噴吐出的一抹烈焰,帶着一片灼熱席捲着大地。
虞輓歌蹙起眉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鈐。
而就在這轉眼之間,一道長戟隔空刺來,劃破九天。
慌亂之中,虞輓歌側身一躲,卻因爲此前的疲憊瞬間跌落數米,有些搖搖欲墜,讓小盛子和雲國公一陣憂心。
“主子小心,是七長老!”小盛子記性極好,又同神龍宗的長老們打過幾個照面,是以在看到那森綠色的光焰時便覺熟悉,隨後再看那身形,瞬間就確定了來人不是什麼天外飛仙,而是神龍宗的叛徒,七長老!
虞輓歌心中有着說不出的失望,她分明聽到了父親的聲音,是以心心念念期待着來人是父親,卻不想,險些因爲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再次受難。
父親已經死了,怎麼會再出現在這裡,是自己妄想罷了。
心頭這一股氣力隨着七長老的出現,一點點散去,虞輓歌落在地面,冷眼看着面前的七長老:“果然是雞鳴狗盜之輩,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偷襲,倒是對得起你一代宗師的稱號。”
七長老看起來也有些狼狽,一雙明目中盡是怨怒:“虞輓歌,北棠妖壞我好事,害我身敗名裂,讓我像是鼠蟻一般人人喊打,飽受追殺!數十年間,我何曾受過這般羞辱,這份賬定是要算在你們頭上!”
虞輓歌儘量拖延着時間,平緩着自己的心境,只盼着心力能夠儘快恢復,否則,應對起七長老必敗無疑。
“你行苟且之事,還怕人說?你技不如人,還怕人打?難不成你以爲天下之間,人人都要捧你的臭腳?笑話!”虞輓歌字字如刀。
七長老額上青筋暴起,他被神龍宗的幾個老東西一路追殺,好不容易甩開他們的身影,卻發覺到處都是獵人和神龍宗的眼線,除了深山老林,他幾乎無處可躲,一怒之下,便直奔邊城而來,想要拿捏住虞輓歌,一解心頭之恨!
“孽障!看你能囂張到幾時!”七長老怒不可遏,大腳一跺,身後的長戟破空而出,直奔虞輓歌而去。
一旁的碧雪趁機一點點爬了起來,捂着胸口警惕着四周,在衆人的注意都集中在兩人身上的時候,悄然靠近着自己的兵馬。
虞輓歌側身一躲,可七長老的功力儼然不淺,再加上此前她同碧雪交戰,已經筋疲力盡,才一交手,便劣勢盡顯。
七長老的長戟化爲一隻青面獠牙的惡鬼,像是祭祀時的面具,森綠色的面孔像是銅上了繡,讓人忍不住厭惡。
虞輓歌心頭一凜,沒想到身爲神龍宗人,竟然也會修煉這麼陰邪的東西!
十指張開,無數金蓮的花瓣從地面緩緩升起,漂浮在兩隻素手之間。
雲國公的眉頭緊蹙,直覺面前情況不妙。
雖然他不懂虞輓歌練就的到底是什麼武功,但是卻也判斷的出,凝結成的蓮花遠比分散的花瓣威力要大。
可是眼下,虞輓歌卻只是操控着零散的花瓣,原本那令人震懾的金蓮已經難以聚集而成。
雲國公的分析不錯,此刻的虞輓歌確實十分吃力,若非離得遠,衆人一定能夠發覺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還有額上細密的汗珠。
長戟幻化出來的惡鬼,不同於碧雪的青蛇,它彷彿是夢魘一般的存在。
隨着那血盆大口的張開,虞輓歌瞬間發力,無數零星的花瓣宛若一塊塊灑上金粉的隕石,帶着無比的重量彷彿要將天砸出個窟窿。
惡鬼血口一張,吞掉數塊隕石,另一些打在他的臉上,所觸及的地方便化作一道道青煙,逐漸消散,卻又在隕石降落時,再次漸漸凝聚成之前的模樣。
彷彿永遠也難以將其撕裂。
更爲可怕的緊接着而來,吞噬過蓮瓣的血口不斷長大。
虞輓歌雙手運起內力,只覺得喉中一片腥澀,一朵黯淡的蓮花漸漸從她的指尖凝結而出,只是還不等發出,一片黑霧襲來,她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黑濛濛的霧色,指尖的蓮花也隨之消失不見。
虞輓歌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漂浮在半空,邊城的戰場消失不見,雲國公不見了,碧雪也不見了,七長老更是毫無蹤跡,世界,一下子彷彿只剩下她一人了。
世界靜悄悄的,帶着一種沉重的壓抑,空氣中夾雜着濃重的血腥。
她摸索着前行,料定是中了七長老的陷阱,只是不知這陷阱到底是什麼。
忽然,遠處亮起了一處燈火,虞輓歌看着亮燈的方向,卻愣在了那裡。
那...不是虞府麼?
虞府怎麼會還在?
雙腿有些不聽使喚,即便明知這是陷阱,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好好看看虞府當年的模樣。
虞輓歌不知疲倦的走了許久,像是孤寂的遊魂,最終,停在了虞府的大門之外。
門前的兩座石獅瞪着銅鈴般大的眼睛,帶着無比的威嚴和凜冽。
頭頂一塊聖上欽賜的金匾,鐫刻着虞府兩個大字。
她不由得回想起當日聖上欽賜金匾,她和哥哥一人擡着一端,飛身而上,牢牢將這金匾釘在了大門之上。
至此之後多年,風吹,日曬,雨淋,金匾巋然不動。
那時,在她和哥哥心中,這金匾就意味着虞府,意味着他們的家,歷經風雨而不衰!
門嘎吱一聲響了,虞輓歌從當年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從半掩的門縫中看去。
熟悉的一草一木,和記憶中的虞府一模一樣,樓臺水榭,香江瀑布,奢華明亮的燈火映照着粼粼波光。
“老爺,近來諸事繁忙,你可要注意身子。”一位梳着整齊發髻的婦人端着一隻精緻的瓷碗,放在了石桌上。
石桌前,男子丰神俊朗,一身青藍色滄海明月的錦袍,襯得他膚如凝脂,儼然是一代天驕。
虞輓歌只覺得眼睛酸澀,卻不知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爹...娘...”
男人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拉過婦人的手,嘆氣道:“我實在是擔心挽挽這孩子,青城是個男兒,性子沉穩低調,倒是不必費心,可偏偏挽挽是個女兒家,卻張揚無忌,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
婦人安詳的笑着,一面勸慰着:“老爺也不必太過憂心,挽挽雖然行事囂張,卻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智謀膽識都不遜色於老爺,老爺儘管放心便是。”
男子的眉頭卻並未鬆開,看了看面前的婦人,欲言又止,最終鬆開眉頭嘆氣道:“罷了罷了,一切自有定數。”
婦人見男人鬆開了眉頭,便也跟着點了點頭,沒有做聲。
“夜深了,我們也回去吧。”男人和婦人相攜着走進了房間,空中一輪明月高懸,地面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格外的靜謐和諧。
虞輓歌的手攥了起來,不由自主的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兩人似乎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一如往常的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虞輓歌站在院子中,沒有再邁開步子,看着緊閉的房門,逐漸熄滅的燈火,還有父親偶爾的咳嗽聲,只覺得彷彿回到了當年。
一切如此的真實,就像是多年前的眸一個再稀鬆平常不過的夜晚,父親和母親嘮叨着閒話家常,偶爾爲她和哥哥操心些瑣事。
她知道,爲何母親寬慰了父親後,父親的眉頭卻依然緊鎖不放。
她想,父親一定是覺得,她身爲女子無妨,張揚無忌,驕縱任性也無妨,可偏偏她明明如此,卻又有着不遜男子的膽識和智謀。
一個女人如此,在亂世之中,似乎註定了奔波勞碌,九死一生。
她不知道七長老的陷阱是什麼,卻不得不感謝他,讓她再一次見到她所愛的親人。
院子裡的僕人和侍衛偶爾走動,卻瞧不見她的存在,她便一直站在原地,如此肆無忌憚的將記憶與這裡重疊。
她曾無數次的希望,一切可以重來,讓她有機會好好感受父親的臂膀,讓她可以再好好端詳一次母親眼角的細紋。
她要將這些牢牢的烙刻在她的心上,深藏在她的記憶裡,將那些日復一日的平常瑣碎和嘮叨,再好好用心感受。
而就在這時,面前的房間裡突然迸發出沖天的火光,參天的火舌掀開了屋頂,直奔雲霄。
一瞬間,熊熊烈火躥到了半空,隨着肆虐的風,彷彿要點燃半個天際,黑夜就像是一張大餅,而烈焰,就如同一隻惡鬼,兇猛的將這張餅一點點吞噬。
虞輓歌瞳孔一縮,黝黑的眸子裡倒映着一片火海,四下響起慌亂的呼喊聲。
“走水了,走水了!”
僕人們一個個被從睡夢中驚醒,顧不得穿好衣衫,就朝着池子中跑去,提着木桶來回奔波。
虞輓歌站在原地,瞳孔緊縮,一面清楚的感受到那迎面撲來的熱浪,一面卻攥緊自己的衣襟,告訴自己,這是假的,這些都是假的!
‘哐啷!’一聲,房間的窗子被吹開。
透過窗子,虞輓歌清楚的瞧見屋子裡的情形,剛剛的男人正護着身旁的婦人四處躲避着坍塌下來的磚瓦和房樑,向門外的方向跑着。
大火帶來的煙霧籠罩着房間內的一切,四處的火光倒映的兩人臉色通紅,虞輓歌忍不住上前幾步,看着在火海中掙扎着的熟悉的面孔,一顆心揪了起來。
突然,婦人不知絆倒了什麼,一下子摔倒在地,衣襟上也帶起一片火光。
“娘!”虞輓歌瞳孔緊縮,忍不住再衝上前幾步。
男人趕忙蹲下,將婦人腿上的火苗滅掉,瞧見那被火光灼燒的皮肉緊緊蹙起眉頭。
虞輓歌的眉頭也跟着蹙起。
“咳咳...老爺,你快走..不要管我了!”婦人似乎有些痛恨自己的不爭氣,推搡着男人,想讓他快些離開。
“這是說的什麼話!快起來。”男人的話語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強硬。
婦人眼中溢出一片淚花,卻沒有滾落,瞧着男人眼中的篤定,咬牙忍痛努力從地上一點點爬起。
而此刻,在衆人眼中的情形卻全然不是如此。
衆人只見虞輓歌所發出的蓮瓣大半被長戟所幻化出來的惡鬼所吞噬,而另外的蓮瓣穿透惡鬼的臉頰卻朝着七長老的方向爆射而去。
七長老遠遠沒有想到沒有半點內力的虞輓歌竟然有着這麼大的本事,瞬間噴涌出不少鮮血,在空中跌落數米後,迅速從地上爬起,狼狽的飛馳到遠處的山崖上。
抹了把嘴角的血跡,七長老的目光更加陰森,他同北棠妖交手本就沒討得好處,後來又受到三個老太監的追殺,更是受傷不淺,所以纔想着拿住虞輓歌,也就是北棠妖的軟肋,來扭轉局勢,卻萬萬沒有想到,虞輓歌竟然有着這等本事。
此前瞧見她同碧雪交戰,他只當碧雪無用,認爲不管是內力還是功法,虞輓歌都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修煉成,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她同碧雪交戰如此狼狽之後,所發出的攻擊竟然還是如此有力!
衆人只見七長老受傷後逃離至山崖,而虞輓歌則是緊追而去,也隨之落在了山崖上。
只是與衆人所想的截然不同,虞輓歌並未再次出手,七長老則是靠在一顆樹幹上重重喘息,目光不離虞輓歌,不知在打着什麼主意。
雲國公蹙起眉頭,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對,朝着山崖的方向跑了幾步,看的更真切些。
虞輓歌站在了原地許久,遲遲沒有動作,不久,下面便***動了起來,議論聲紛紛,不知眼下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小盛子四下找了顆樹,藉着自己的功夫幾下就爬了上去,站在高處,瞧的也就更清楚了些。
小盛子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只覺得虞輓歌莫名的悲愴着,似乎滿臉淚水,不知在難過些什麼,情緒頗爲複雜。
小盛子熟知虞輓歌的性子,知曉她定是出了什麼岔子,纔會這般反應。
緊接着,小盛子就發現了虞輓歌的不對,她時不時的挪動着步子,而所挪動的方向正是懸崖邊上!
看着距離懸崖越來越近的人,小盛子驚的連氣都不敢喘:“主子啊...你..你可別想不開啊...”
小盛子的臉頰都開始顫抖起來,嚥了口吐沫,這麼遠的距離,就是他會飛,只怕也來不及啊...
漸漸的,衆人也都發現了端倪,隨着虞輓歌一步一步走向懸崖峭壁,大御的士兵紛紛開始呼喊起來。
“皇后娘娘!您快回來啊!皇后娘娘!”
縱然呼喊聲震天,虞輓歌卻始終沒有半點反應。
雲國公看着離萬丈深淵不過半寸遠的虞輓歌,素來鎮定的他也再也鎮定不下來,連忙吩咐道:“快!鼓呢,敲鼓!”
不等士兵應下,雲國公連忙運起內力,跳躍着向山崖的方向跑去。
而此刻,在虞輓歌的眼中,世界依然是一片火海。
婦人踉蹌着起身後,堅持着走了幾步,可沒多久,卻再次跌倒在地,腿上一片血肉模糊。
男人一面撕扯開衣襟,一面開口道:“我揹你,快來。”
不等男人動作完畢,一根巨大的房樑忽然倒塌,砸向婦人,男人瞳孔一縮,衝了上去:“夫人,快趴下!”
虞輓歌紅着眼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