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頭痛，讓吳蔚忍不住shen吟起來。他慢慢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吳縣長，你醒了？”管中山的聲音響了起來。
吳蔚慢慢起身，覺得頭有些發暈，胃攪得很是難受。
“哦。幾點了？你什麼時候來的？”一場醉酒就是一場病，吳蔚有些虛弱，就連聲音都打着顫。本來想喝一斤就算了，結果超量了，超了有三四兩，這已經是他酒量的極限了。
有人說，酒量有工作能力成正比，一些領導也把酒量作爲評價幹部的一個標準。一提到“這人能喝”，有的領導就覺得自己挖到寶，畢竟，擁有能轉化酒精的兩種酶的人，那可是十萬分之一。
從內心裡來講，吳蔚挺煩這種標準的，但他沒辦法。身在官場，不能喝酒，倒真的是一個短板。
他在青川時就聽說過，青川縣有一個幹部特別能喝酒，就是傳說中的兩種酶都有的人，戰鬥力相當強悍。有一年向上爭取資金，省裡來了一個管錢的處長，處長也是那十萬分之一里的。喝起勁兒來了，半斤白酒以後，處長說，一兩一杯，一杯5萬，現場拍板。那位幹部一猛氣喝了35杯，算上已經喝的半斤，整整4斤白酒，人趴下了，175萬到手了。
吳蔚把這事兒跟管中山一學，管中山露出羨慕的神色，“我才喝半斤就得多了，聽說吳縣長你酒量不小。”
“我可不行。要是真行的話，還至於醉得你都休息不了？”吳蔚用涼水洗着臉，想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已經不少了，反正我挺羨慕能喝的。吳縣長，喝點粥吧，暖暖胃。”
“謝啦，胃真是不太舒服。”吳蔚向上反着酸，一直想幹嘔，模糊記得回來後一陣猛吐，胃幾乎吐空了。好像還有人餵過他水喝，那一定是管中山了。
管中山打了些小米粥來，喝下去以後，吳蔚覺得舒服了好多。
“今天縣裡有什麼安排沒有？”
“好像，沒有吧。我沒接到相關的通知。市裡有個安全生產的會議，可能要傳達會議精神。”
“哦——！那咱們下鄉吧。到各鄉鎮瞭解一下情況。咱們縣裡的領導們下鄉，車輛是怎麼解決的？”吳蔚用涼水繼續拍打着頭部，問道。
“縣領導們都有自己的車。您的車還沒安排好，竇主任可能沒想到您這麼快就想下鄉，暫時還沒來得及安排吧。”管中山若有所思。
“那……辦公室有機動的車嗎?”吳蔚又問了一句。雖然他把自己的車開過來了，但公私一定要分開，下鄉用車，理應由單位來負責。
“吳縣長，我跟竇主任溝通溝通吧。”吳蔚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那我先到單位去了，聯繫好了給您打電話。”說完，管中山開門走了出去。
吳蔚洗了個涼水澡，想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一直等到8點半，管中山還沒打電話來，他便慢騰騰地向縣政府走去。
縣政府門前又有一羣人，幾輛三馬車停在一旁。這些人打着巨大的條幅，上面寫着“還我土地”“打倒惡霸馬三炮”“我們要生存”“嚴懲草菅人命者”等等，有的拿着小板凳，有的舉着傘，有的揹着水壺，看來是打算長期“作戰”。
對眼前這種亂象，吳蔚深有感觸。一直有人在說，這是社會轉型期出現的必然的矛盾，可這種矛盾如果上下共同努力，有的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就像採礦，如果用嚴格的制度執行規範採礦秩序，有序開採、合理開採，竭力避免採礦過程中的不合理“暴利”現象，是不是可以從根本上遏制採礦亂象呢？
理論上或許可以，但實際操作中會出現很多情況，沒有強有力的執行，一些政策可能成功爲“權力尋租”的手段，這些，吳蔚是清楚的。
站在人羣旁邊，吳蔚觀察着這些人。這些人中，看上去成份複雜，男女老少均有，但要認真去觀察的話，會發現這些人都是既得利益者。羣衆鬧訪，絕大多數還是因爲利益的分配不均。
農村的情況很複雜，一根壟、一塊磚、一車土、一棵樹……極小的利益紛爭，也能打得頭破血流。
吳蔚站了足有二十分鐘，直到管中山打來電話，他才繞過人羣，從門縫擠進去，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管中山跟他走進了辦公室，臉色不太好看，回身關好門，說道，“吳縣長，我跟竇主任說這事兒了。竇主任去請示冷縣長，冷縣長說縣裡已經沒有多餘的車了，讓您先想想辦法，自己克服一下困難。”
吳蔚一愣，怒火馬上竄了上來，“我自己想辦法？難道堂堂的縣政府，一輛可以派出去的車都沒有嗎？我不奢望有專車，難不成要讓邁開雙腿下鄉嗎？”
“吳……吳縣長……”管中山一看吳蔚發火，吃驚地看着他，囁嚅道。
“哦，對不起，我不是對你，你別介意！我去找竇主任。”吳蔚風一般地捲了出去，腳步比剛纔重了許多。
他並不想爭什麼，但最起碼能保證工作的順利開展。積餘縣近一千個平方，如果讓他用腳去丈量，這簡直是開玩笑！
對他冷淡，他無所謂；把他安排到位置不好的房間，他也無所謂。但如果想控制他往基層走的腳步，這可就是有所謂了。
吳蔚敲響了竇國興辦公室的門，沒等裡面的人回答，他便推門而進。
竇國興屋裡，沙發上坐着一個女人，兩人不知在討論什麼，面色都有些發紅。
見吳蔚進來，竇國興急忙站了起來，“嫂子，那事兒以後再說吧。你放心，我一定會辦得妥妥兒的。”
女人看了一眼吳蔚，“好吧，這事兒你可得記在心上，不要讓我再跑了，我這腿都被溜細了！”女人說完就出去了。
竇國興笑道，“吳縣長，您有什麼事兒，直接打個電話我就過去了，怎麼敢麻煩您到我這兒來呢？！”
吳蔚面無表情，目光柔和中透着冷厲。
“竇主任，我想下鄉去轉轉，安排一下車可以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吳縣長，可是現在無車可派啊。您看，您想下鄉，是不是再找個別的時間？今天真的沒車了。”竇國興繼續裝。
吳蔚冷笑了一聲，臉上仍然掛着笑，“是嗎？真的沒有車？”
“對，對，是真的沒有車。”竇國興訕笑着重複道。
“沒有車……真是糟糕。我想下鄉，開我自己的車，竇主任是不是……”
“開自己的車不太好，也是不允許的。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擔待不起呀。吳縣長，您看您是不是再找個時間，等辦公室有車可派了……”
“竇主任，還是想想辦法吧。9點半之前，我要看到車，否則的話——對啦，竇主任上班是騎自行車還是騎摩托車？”吳蔚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