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年少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愁。年輕的時候我們都離開了故鄉去向了遠方。高哈爾去了國外,很少見面。但是她教會了我友好地打招呼的哈薩克語,讓我瞭解了哈薩克族人智慧與偉大的一面,當她問我,你還會跟着牧民走一次冬牧場嗎?我久久沒有回覆。我知道,越瞭解越敬畏,但我也知道如果能選擇,我還是願意更加深入地瞭解。
我曾經寫過一段散文《路過戈壁》,沒有發表在任何地方,我想這是我最初的文字,它記錄了我曾經的情愫:
哈薩克族牧民趕着羊羣騎着馬,一代又一代的遊牧生活讓他們沉醉在夕陽美景下,我用最簡單的笑容在揮手時表示敬意表示離別。我知道是誰都不願破壞如此美好的路過。
走過城市,走出喧譁,離開西北,思念在心裡流淌,我喜歡這裡的交往方式和濃濃的人情味。我又如何背叛奶茶、羊肉和在草原上日夜爲我祈禱的阿媽的祈望。叫我如何不去思念草原的氣息,叫我如何不去憧憬那兒時的夢想。
這裡山色淳樸,水路悠綿。這裡的風能使你往日的麻木被喚起,這裡的草原讓心境變得遼闊,這裡的沙漠讓你感受孤寂擁抱人羣,這裡的湖泊清澈透明如同大地上鑲嵌的白玉,曾經的遲鈍被叫醒,眼神裡沒有了紅塵的虹霓,彩虹懸掛在睫毛的邊緣。
許多年我都隨着人流來與去穿梭在戈壁的腹地,注視着一抹荒原滿目淒涼,空無一物了無人煙。以爲戈壁就是宿命的淵藪,即使有夢,也會如黑夜中寂寞的煙花,瞬間綻放瞬間消散。
坐在顛簸的車裡,看着殘陽落幕將最後的雲彩點紅,如同遠方行走的車燈,便有繁華落盡恍如隔世的幻景。昏黃的黃昏,葉落的落葉,曲折的路像蛇似的婉轉在視線的期望處落地。此時,總會去想高哈爾,想她穿過古爾班通古特沙漠陷入沉思是否和我一樣茫然若失不知所措。
七世紀的豪壯行軍在深夜裡悄然無聲,原始部落的宮帳大車壓過的道路依稀有痕跡。幾個星點般的草原突厥石人象徵着遠古文明的交流,幾萬年地站立在荒涼的戈壁多少有點孤寂與蕭瑟。
還有那些原始部落的後裔時代用石塊堆砌的石堆古墓。這些總是讓路過的人望而生嘆唏噓不已。細沙彌漫,裸石暴曬,幾百年來注視這裡,突然幾個人馬穿梭而過,他們纔是風景。
記憶中有一棵樹,光禿禿的一如垂死的老者站在夕陽下乾巴巴的身軀,背景永遠是一片血紅。老人說它存活了數百年,它也會臨死數百年。它是大漠中堅定的信仰。
最後一次路過戈壁,我看見一隻禿鷲倒在大雪紛紛的生息地,再也沒有風的理由。高哈爾去了遠方,再也沒有一起走戈壁穿沙漠去天鵝湖呆坐着,沒有聲音,沒有相遇。一如戈壁的孤寂。
走過這個季節最後一場雪
張開雙臂不斷地旋轉
再也沒有你出現的地方
高哈爾你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