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曦再次來到太子府的時候,因爲伏溯走之前和伏璣說的那些話,他已經冷靜下來,將婉曦請了進去。
“太子,此時不是寒暄的時候,別的也不多說了,我希望見見您府中的那些妾室,尤其是左側妃,秦侍妾和於良媛。”雖然已經有伏溯的剖析,但婉曦想了想,幕後之人留下的線索太少,此時如果按照幕後之人的指引來調差,反倒可能發現一些有用的東西。
此時房間裡只有三個人,能夠留在太子身邊的這個太監,不用說都是心腹,婉曦並沒有顧忌。她相信,比起自己來,伏璣更想要將此事調查明白。
伏璣儒雅的臉上,面色蒼白,對於婉曦要求,他點點頭,“我讓小安子帶你過去。”小安子就是他身邊的那位太監,在被提到時,想婉曦行了一禮。
婉曦站起身,拍了拍伏璣的肩膀,“還請節哀。”喪子之痛她明白,有着深切的體會,所以知道,語言的安慰是無力的,現在所能夠做的,對伏璣太子妃兩人最有用的,就是找到幕後主使之人,爲之報仇。
伏璣笑了笑,有些勉強,卻不掩昔日的儒雅,“恩,勞煩王嬸了。”
因爲太子妃流產的事,整個太子府都有着一層淒涼在流動,婉曦跟隨在小安子身側,走在通風的走廊上,只覺得這裡要比別處寒冷的多。
她加快了腳步,“我們從最近的人看起。”最近的,不是十個人中離得最近的,而是被懷疑的人中離得最近的。
婉曦沒有明說,但她相信小安子能夠聽懂。
果然,小安子點點頭,“王妃,從這裡過去,如果不論身份,秦侍妾的院子離得最近,奴才帶您過去?”
太子府中是沒有花的,這點在眼前的院子裡自然也是要得到執行,院子不算很大,一共三進的院子,不用看其他侍妾的,婉曦就能夠得出結論,這在太子府中算是層次較低的。
在第二進裡,婉曦看到了成片的藤蔓圍成的亭蓋,她因爲親自去摘過葡萄,所以一眼就認出,這是葡萄藤,婉曦略微有些詫異,這裡竟然有這麼多,半個院子都是。
然而她就看到了那個坐在葡萄藤下,石質椅子上的女人,一身白衣,和雲妃想比,身材要豐腴的多的女人。
婉曦心中驚奇,秦侍妾給她的第一印象,她以爲會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沒想到,竟然——
當秦侍妾轉過身的時候,婉曦明白了伏溯所說的話。
因爲秦侍妾有着一身淡然的氣質,和雲妃很像,只是照婉曦來看,這種淡然中還有着一絲冷然,或者是用冷酷來形容更爲合適。
至於伏溯爲什麼會將一點相像說成是像得多,婉曦自發的將原因歸結到了秦侍妾的眉眼上,這又是一個像柳如夢的女人。
呵呵,心中冷笑兩聲,婉曦朝着秦侍妾走過去,真不知道是柳如夢的容貌太過常見,還是因爲伏溯所喜歡的容貌太過平凡。
“妾身參見王妃。”她很恭敬的行了禮,但婉曦從她的眼中看到了訝然之色。
婉曦腳步不停,在秦侍妾的對面坐下,她道,“我素日裡只知道太子的幾位身邊人都是各有才藝,但因爲自己有俗務牽絆,倒是一直沒能得見,今日在這後府行走,不知覺間倒是走到了這裡,心中煩悶,索性還請你陪我說幾句話了,權當做是打發時間。”
秦侍妾定定的盯着婉曦看了好久,吐出一句,“果然像
。”
婉曦眼睛瞬間睜大,她直覺的以爲,這個果然像,說的是她像柳如夢,也就是說,這位秦侍妾是知道她自己也像柳如夢的了?
難怪伏溯直接就將秦侍妾排除在外了,還是用的那樣的理由,婉曦心中發冷,指不定這兩人之間還有一段不爲人知的往事呢。
深吸一口氣,婉曦將自己的注意力從這點上轉移,她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能糾結這個,她要做的是,查清楚秦侍妾到底在太子妃流產一事中是否有參與,要讓霜華走的安穩,證明自己的清白!
“秦侍妾,……”
婉曦剛壓下自己剛剛洶涌而起的不適宜出現的情緒,開口說了三個字,就被秦侍妾給打斷了,人家又重新提起了剛剛的話題。
“太子妃流產的事,與我無干,倒是我眉眼之間與王妃您頗爲相似,不如我們聊聊這個?”她說着,撫摸着自己的眉眼,動作舒緩,帶着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
婉曦並不願談這個,她此時已經有了逃避的心思,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既然秦侍妾知道我的來意,也斷定自己與此時無干,那我就不與你糾纏了,先行告辭,此時了結之後,我請各位到府中吃茶。”她是伏溯的王妃,秦侍妾等人,不過一姬妾而已,連側室都算不上,如此說話,已經算是極爲客氣了。
請吃茶也是有賠罪的意思,婉曦以爲秦侍妾會識趣的截止對話,誰知人家又是出乎她意料的說了一句,讓婉曦起身的動作一緩。
“王妃,您跟我來,我給您看樣東西,與您有關的,很大幹系。”秦侍妾說話時聲音冷淡,起伏不大,偏偏有股子誘惑的味道。
婉曦知道自己被吸引了,她露出一個苦笑,這次是真的苦笑,沒想到只是一個秦侍妾,她就被人家牽着走了,果然,女人間的戰爭她根本不擅長,不然上輩子也不會被人在大婚上撬了牆角。
“小安子,你先留下吧,我進去看看。”婉曦擺擺手,算是同意了。
她隨着秦侍妾一直走到了第三進院子裡,也是秦侍妾的寢室,看着她做到梳妝鏡前,在匣子裡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了一些奇怪的工具。
婉曦心中好奇,卻是沒有多想,只耐心的等待着,她等着秦侍妾先開口說話,既然進來了,她也不急着走。
婉曦坐的位置,能夠從銅質的梳妝鏡中看到秦侍妾在鼓搗着什麼,而且是在自己臉上。
她的目光漸漸變得專注,因爲秦侍妾在臉上揉搓了一會兒之後,竟然露出了另外一張臉,婉曦心中十分震驚,古代竟然真的有易容術,這是她的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則是因爲這張臉,給婉曦一種異樣的熟悉感,她仔細想了想,手摸上了自己的臉,兩張臉,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只是秦侍妾的年紀稍微大了一點,二十四五的樣子,放在現代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年紀,但在古代,卻可以是一個十來歲孩子的母親。
這個念頭一升起,婉曦就覺得自己屁股下的凳子如坐鍼氈,可以是孩子的母親,還是和她相像的樣子?
她的心不由自己的沉了下去,在秦侍妾轉過身來的時候,忍不住開口試探,“你認識溯王爺?”
問完她就覺得這個問題太不給力了,既然知道自己的臉和柳如夢的相似,她就應該問個更深一點的問題,而不是這個一看就知道答案的。
誰知,秦侍妾聽到她這個問題,倒是
一本正經的答道,“認識。”
婉曦一時無語,盯着秦侍妾的臉,心中爲難,以至於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知道古代一個女子的名譽大過天,若是冒然相問,讓秦侍妾覺得自己名聲受損,恨上了她,挺不好的,可看秦侍妾連易容都會,顯然又不是一般人,婉曦有些糾結。
這時候秦侍妾先開口了,她看着婉曦的目光有些複雜,“我知道你,他倒是找了個好替身,只不知我那好兒子現在還記不記得我這個母妃?”
在伏溯和婉曦成親的當天,她是應了那蠢貨的要求,去了王府,可惜,當時不止她一個人,爲了不暴露行蹤,就遠遠的看了一眼,那一眼,也看到了伏溯在婉曦身上奮力耕耘的樣子。
秦侍妾這話語中透出的信息量太大,婉曦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但她不太願意相信,哈哈一笑,裝傻道,“你能夠說的清楚一些嗎?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裝什麼裝,如媚那個蠢女人不是告訴你了嗎?”秦侍妾一眼看穿了婉曦裝作不知的行徑,直接拆穿了。
婉曦臉上的笑容一僵,恢復了平常的樣子,“竟然是你。”她這句話似嘆息又似驚訝,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聲音也有些怪異。
秦侍妾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裝了?”
婉曦點點頭,正色道,“你是伏玠的母親吧?”她是用的問句,因爲心中還不確定,也不太願意確定。
然而,人的相法向來是不能如願實現的,秦侍妾在她話落之後就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
秦侍妾就是柳如夢!
婉曦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其中肯定有各種曲折的事,但秦侍妾沒必要冒充一個已死之人,即使這是伏溯深愛的女子。
婉曦望着對方透着成熟韻味的面龐,想到自己還帶着稚嫩的臉,單從年紀和麪相上看,都是柳如夢和伏溯更加般配。
心中無盡的苦澀涌上來,這感覺,就好似兩三天沒有吃東西,然後膽汁上涌時候的感覺,阻止不住的澀然。
婉曦面上變得沒有表情,因爲她不知道露出什麼表情合適。
柳如夢沒死,柳如夢出現了。
她向自己表露了身份,這意味着什麼呢?
她還愛着伏溯?或者是說她在離開的這些年裡發現自己對於伏溯的愛更深,所以她想要回到伏溯身邊?想要和他在一起?
想到伏溯對於柳如夢的深情,婉曦不得不承認,她根本阻止不了兩人的重合,只要柳如夢想要回到伏溯身邊。
以伏溯的勢力,怎麼可能調查不出她腹中的孩子只能是他的呢,可是他沒有調查,就直接下了結論,依着皇后和雲貴妃的栽贓,將那孩子的父親按在了鳳墨的身上,不就是不想要她腹中的孩子嗎?
原因呢,當然是因爲她只是個替身,真正能夠給他生孩子的人,是柳如夢。
也正是這個時候,婉曦才發現,其實她心中除了對伏溯的恨之外,還是有着愛的。
她想起了那句話,愛之深恨之切,或許她不得不承認這是有道理的,她恨伏溯,是因爲她還愛着他。
如果不再愛,就像是上輩子的溫城,她現在只是偶爾想起,只有一些不忿,恨意早就沒有了。
婉曦身子癱軟下來,靠在了椅背上,手緊緊的握住了扶手,沒有椅子的支撐,她擔心自己直接摔到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