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異聖曾經問師遠,爲什麼不將齊岫鴛的情況告訴她本人,師遠說,告訴她也沒什麼用,她自己又控制不了,而且還會增加她的不安,說不定會導致情況變得更糟。
師遠仔細地回憶三姨和表弟的情況,感覺他們並不是說只要變成鬼就一定會殺人。事實上,師遠也曾經和變成鬼的他們相處過,比如午夜時分和申寒一起推着自行車走在漆黑的公路上,比如在瀰漫着血霧的衛生間裡看到身體完全破碎的三姨。那些時候,他都沒有受到攻擊,只是被嚇得不輕。
也正是因此如此,師遠才決定由他來帶齊岫鴛離開羅亞森的家。當然,若是換一個人,齊岫鴛未必會願意跟着出去。
兩人向村外走去,師遠刻意地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齊岫鴛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只是默默地走着,偷偷地看他幾眼,而後又咬着下嘴脣低下頭。
她很納悶自己爲什麼會有如此心態,師遠畢竟比她小好幾歲,而且她作爲一個偶像明星,外表極爲出衆,根本不缺追求者,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或許是因爲,他的身上,擁有一種任何人都沒有的氣質吧。
齊岫鴛這樣想着,臉有點發燙。她偷偷擡起頭向右看去,看到的是師遠的側臉。
她的心跳更加劇烈了。
師遠心裡想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內容。他一直在思考,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人鬼轉換的問題。這個問題其實就是他一直以來思考的問題,因爲他的親人就處於這樣的狀態中,他想救他們。
現在想想,表弟出現那種異常狀況已經有多久了?這種狀態持續太久的話,會不會產生什麼質變?比如,永遠地變成鬼?
師遠搖了搖頭,想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趕出去。
太可怕了。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可怕了。如今他來到這個小村已經一個半月,也就是說表弟出現這種異常狀態也至少有一個半月了。師遠知道,處於這種轉化狀態時間越長,作爲活人的時間就會越短。不知現在的申寒和三姨,每天有多長時間是活人,又有多長時間是鬼?
解決這種狀況的辦法,該不會是在書的最後一頁吧?這本書,究竟有多少頁呢?在那之前,又要完成多少個任務?
只是想想,師遠就感到一陣頭痛。
走着走着,兩人走到了師遠三姨家的門口。此刻,那座屋子裡並沒有傳出異常氣息。師遠展開感知域,發現裡面的是兩個灰色的人影。
他們現在是活人。
忽然,師遠想,這些具有異常狀態的人之間,會有怎樣的交互?是互相知道對方和自己相同?還是說,當是活人的時候,就只是活人,當轉化爲鬼的時候,就完全是鬼?可如果是後一種情況,三姨和表弟豈不是早就應該互相殘殺了?
師遠停下了腳步,說:“齊岫鴛,這裡是我親戚家。”
“你的親戚?”齊岫鴛的目光閃爍,好像在期盼什麼。
“嗯,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吧。”師遠說着,敲響了大門。
很快,三姨便走了出來。
“哎呀,師遠,你說你,這麼長時間也不回來,天天都幹什麼去了?哎?這是誰呀?”
“三姨,這是我的朋友,齊岫鴛。”
“哎喲,真漂亮。快進來坐!”
“不用了,三姨,我只是過來打個招呼。申寒呢?”
“哦,他在家,我去叫他。”三姨說着返身回屋。
師遠沒有進去,自然不是在和三姨客氣。如今情況特殊,他必須要給自己留出後路。
趁着三姨不在的空當,師遠小聲問道:“齊岫鴛,我三姨人很好,你應該看得出來吧?”
“嗯,的確非常和藹,一看就是個很好的阿姨。”齊岫鴛有些討好意味地說。
師遠觀察着她的表情,一時也拿不準她到底是真心這麼想,還是在掩飾什麼。
正說話間,申寒走了出來,熱情地揮着手打招呼。
“哥!哎呀,我說你怎麼這些天都不回家,原來是約會去了!這是姐弟戀吧?我說……”
申寒還沒說完,就被師遠拉到一邊,後半截話也憋回了肚子裡。
與齊岫鴛拉開了一段距離後,申寒臉上的戲謔神色消失了,嚴肅地小聲說道:“哥,那個女的是誰?”
“一個朋友。”
“我怎麼看她有點眼熟?該不會是……”
“她是個歌手。”
“果然。其實,我知道她,昨天還在電腦上看了她的視頻。我聽說她們的組合剛剛解散了,因爲有一個成員神秘失蹤……”申寒的眼睛裡閃爍着兩點星芒,“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師遠看了看他,也沒有隱瞞,點了點頭說:“的確是有事瞞着你,但和她無關。”
“我知道,”申寒說,“是暗鴉嶺的事情,對吧?哥,你聰明,我也不笨,我早就看出來了。這個村子,很不對勁。”
“你別多想。”師遠想安慰表弟,但最終只說出了這四個字。
“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小孩,很多事情都不告訴我。其實我也只不過比你小兩歲而已,你能做的事情,我不認爲自己做不到。哥,你能跟我說實話嗎?”
師遠直視着他的眼睛,緩緩地說:“不能。”
申寒嘆了口氣,有幾分不快地看向別處。他看到齊岫鴛正在向他們倆看。
“申寒,你既然知道這個村子有問題,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要到處亂跑。村子裡的事我會想辦法的。”師遠說。
申寒低着頭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說:“哥,是不是我的身上出現了什麼異常?算了,你不用回答我,我自己也感覺得出來。還有我媽,好像也不太對。”
“交給我吧。這些事,我來幫你們解決。申寒,你相信我嗎?”
申寒沒有立刻回答。他默默地感覺着自己體內血液的流動,感覺着周圍空氣中的絲絲涼意,感覺着周圍似乎有一些看不見的東西在浮動,感覺着不遠處的那個女人身上傳來的一股說不清的詭異氣息。那股氣息,和自己身上的一種東西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