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驚天動地的滾雷捲過南海上空,暴風雨來襲,沿海地區的城市都進入了防颱風的緊張階段,電視機中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播報着,此次巨大暴風雨的最新消息。
“據氣象臺最新報道,此次暴風雨很有可能還將持續三到五天的時間,所以一定請沿海居民做好防風防洪的重要措施,政府也將在最短的期限內,委派專業部門,對城鎮居民的日常生活所需做出一定的補給和救助……”
南海市的一棟普通居民樓裡,中年男人按下了遙控器上的紅色按鈕,關閉了正在播報天氣預報的電視機,沉沉的嘆了口氣。
他無奈的轉頭看了看依舊暴雨不止的窗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樓下的一片汪洋。
一箇中年婦女從一旁走來,牢騷道:“三天之後又是三天,這都一個星期咯。再這麼下去,這雨水都要淹上二樓了!還好我們是住頂樓的,不然就得想一樓老張家那樣,天天睡樓道咯!”
“別嘮嘮了,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遭罪。”中年男人沉重的點了一支菸,說道,“現在整個南海都難做咯。這也算是我有生之年見過的,最大的一次洪澇!我們倆活了半輩子還算值得,想想那些被大水沖走的小孩子們,他們纔是最可憐吶。”
“可不是麼,但願這老天爺趕緊的發發慈悲嘛!雨要是再這樣潑下去,整個世界怕是都要去喂海龍王了啦……雖然年過半百不假,可我也還沒活夠嘛!”
中年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不再說話。
南海海面,一艘華麗的商務遊輪盤旋飄零在那巨浪滔天的南海之上,被一層一層的巨浪吞沒後,又像一隻初露荷塘的尖葉,浮出那漆黑的海面。
遊輪那劇烈搖晃的甲板上,年輕男人身穿黑色雨衣,一手拿着手電,另一隻手則是死死的抓住甲板上的護欄,探着半個身子朝着漆黑的海面,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一個巨浪再次朝着遊輪捲來,男人則是毫無疑問的被巨浪給衝了出去,但好在他腰間的一道繩索將他死死的拴住,這纔沒被衝進海里,只是在甲板上三百六十度打了個滾。
“會長!”
一個同樣穿着雨衣的女人,在巨浪過後跑到甲板上,慌亂的攙起那男人,道:“會長,要不我們先回去吧!你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照這樣下去,別說修補靈脈了,你自己的安危恐怕都難說啊!”
男人毫不猶豫的掙脫了女人的手,道:“不行,不能及時修補受損靈脈的話,這風浪只會越來越大!如果錯過了這次潮光,就又要再等三天!那時候,又得死多少人?”
“可是這麼大的風浪,潮光都被打散了,想要找到受損靈脈的具體位置何其容易啊?你還是先跟我進去歇一會兒吧!”
“不行!”
就在男人沉默片刻後之後,突然神色激動的跑到護欄邊上,對着船頭十點鐘方向驚喜的喊道:“找到了!”
“什麼?!”
還不等女人反應過來,男人就已經解掉了纏在身上的繩索,隨後像條青魚一般,化作一條優美的弧線,一頭扎進了翻涌的黑海之中。
“會長!”女人扒在甲板的護欄上,聲嘶力竭的喊道:“小心啊!”
男人跳進大海,在那漆黑的海水中,他看見一道淡藍色的光暈宛如一條柔美的絲帶,指引他遊向海底靈脈所在的位置。他朝着那藍光的源頭游去,但沒多久,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驚住,錯愕之際一口海水嗆進肺腑!他趕忙浮上海面,猛咳幾聲後,轉身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遊輪。
“九紅!”男人朝着甲板上的女人喊道,“去把潛水裝備拿來!”
男人換好潛水服之後,再次跳進了海中,在他的眼中,那道淡藍色的光暈宛如一條優美的絲帶,那就是靈脈破損後溢散出來的光芒,潮光。尋着潮光,他再次來到那個讓他震驚的地方——一座沉沒在海底宮殿!
男人繼續深潛,離這座沉沒的宮殿也越來越近。
宮殿的建築風格說不上是什麼年代,由於常年被埋海底,建築的牆壁都已經長滿了各種水生植物,不利於辨別。但這也同時說明,這座宮殿被沉海底的年頭,着實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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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過了宮殿的大門、殿門,最後來到宮殿正殿的中央,終於尋到了潮光的起源!那是一塊足有三米直徑,被平放在大殿中央,晶瑩剔透的白玉星盤!周邊雕畫着二十八星宿的星宿圖案,中間一朵巨大的白蓮,大小不一卻排列有序的花瓣上,似乎篆刻着什麼古老的文字。靠近那朵白蓮,細看之下,潮光竟是從其中一片花瓣的裂隙中漫溢而出。
男人擡起自己的左手,輕輕的觸摸那道裂隙,而此同時,他戴在拇指上的那枚白玉扳指開始散發出陣陣柔和的白光,與那漫溢出的淡藍色潮光交匯融合,而那玉盤上的裂隙受到白光的撫慰,竟逐漸合攏起來。
眼看玉盤上的裂隙逐漸合攏,男人微微鬆了一口氣。然而就在他以爲萬無一失,準備將左手收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左手竟然動彈不了,不論他怎麼用力,自己的手掌就像是長在了玉盤上!而扳指的光芒卻越來越盛,那耀白的強光晃得他幾乎暈厥!
“砰——砰——砰——”
隨着一聲聲水中碎裂的悶響,那白玉星盤原本細小的裂隙,居然在扳指那強光的催化下,越裂越大,涌出的潮光也從淡藍色逐漸演變成黑紫色!終於,隨着一聲巨大的悶響,白玉星盤猛然碎裂,強烈的水壓在一瞬間將男人震出老遠!
甲板上的女人一雙眼睛緊盯海面,恐怕生出什麼變故。果然,在海底傳來一陣強光之後,一道黑影破水而出,如電般直入九霄,隨後男人也跟着輕飄飄的浮上了海面。
然而就在那黑影消失在烏雲之後,久違的陽光竟然透過雲層,照亮了原本漆黑的海面,風雨驟停。而女人也看清了漂浮在海面上的,那一動不動男人的身影。
“會長!!!”
夜晚,延淮市最高檔的飯店,淮江江畔的縈月水居里,一位嬌滴滴的美女服務員,帶着一位衣着休閒,十分帥氣的男人,來到了縈月水居最豪華的套間,雲水閣門前。
“白先生,這裡就是雲水閣,東家和管家已經等候您多時了。”女服務員面帶微笑,十分客氣的說道。
“好。”男人輕輕的晃了晃手中的一把摺扇,微笑着應了一聲。
在女服務員離開後,男人輕輕的推開了房門,玄關處,一箇中年男人已經站在門口等他了,他就是縈月水居的管家,姓吳。
見男人進來,吳管家十分禮貌的鞠了一躬,和善的問道:“您就是白先生吧,我們東家已經在等您了。”
“好的。”
男人繞過玄關的屏風,先入眼的,是那落地窗外淮江上的燈火通明,幾艘遊船順流而過,伴着江岸邊二胡的旋律,好一番詩意闌珊。
隨後男人把目光轉那端坐在紅木椅子上的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長相稚嫩清秀,眉眼中沉穩的神色卻是同齡人中罕見的。
男人微微一愣,明顯是被眼前這個孩子給驚訝到了。
少年似乎早就料到了男人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的溫聲問候道:“白先生你好,我就是縈月水居的東家,雲逸。”
男人頗感興趣的笑道:“早就聽說,縈月水居的東家年輕,卻沒想到居然這麼年輕,突然間就覺得自己老了很多啊!”
雲逸微笑道:“白先生見笑了,玄門中人都知道,我們雲氏一脈壽命不長,歷代當家都不會超過四十歲,我不過是比先父早接手幾年罷了。這次冒昧將您從蒼州請過來,其實是爲了向您確認一件事情。”
“什麼事?”
男人名叫白清風,是蒼州明華書局局長白寧的獨生子,也是蒼州麗雲靈脈的下一任守護者。
雲逸從身後拿出一隻錦盒,將它打開,遞到白清風面前。就在錦盒打開的瞬間,一陣刺鼻的腥臭味便衝面而來,雲白兩人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就連在他們身後的那位吳所謂吳管家也忍不住伸手遮住了鼻子。
定睛細看,那錦盒之中放着一塊硬幣大小的青色鱗片,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閃閃發亮,而且發出陣陣腥臭,味道着實燻人。
白清風皺着眉頭,伸手將那鱗片拿起仔細的端詳,細微處還殘留着一絲墨色,十分粘稠的液體。那味道就是從這液體上撒發出來的。
“這難道是鮫人的鱗片?”白清風驚訝的說道,“關於鮫人,我也只是在很小的時候,聽我爺爺提到過。人身魚尾,其鱗色青,極硬,如青銅,可鍛刀兵;其血如墨,味腥數裡,若遇明火,點滴便燒月餘。”
“沒錯。”
雲逸說着又掏出手機,將一段錄像播放開給白清風看,那是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用明火點燃鱗片上的一點點黑色液體,只見那液體冒出藍色的火光,明明只有芝麻大小,卻足足燃燒了半個小時都不見要滅的跡象,最後是白大褂人爲的將火熄滅。
“這是三天前在我們雲氏地宮門前發現的,當時的監控錄像拍到了一個十分可疑的影子,模模糊糊一團,看不出是什麼。我懷疑應該就是鮫人,這片鱗應該就是那傢伙留下的。”雲逸說道。
“不對啊。”白清風不解的呢喃道,“先不說鮫人這個物種早就在幾千年前滅絕了,就算是幾千年前,他們也只會在沿海出現。怎麼會跑到距離大海這麼遠的延淮呢?你們這淮江也不是海水吧?!”
“問題就在這兒啊!”雲逸說道,“因爲不合理,所以才更奇怪。而且一個鮫人,爲什麼會來雲氏地宮呢?”
白清風輕笑道,“雲氏地宮那鬼地方,連你們自己都進不去。什麼最高端的地質勘測儀,一到那兒就失靈,你還怕誰能破了你們家這千古之謎啊?”
雲逸聽後眉頭微緊:“話雖如此……”
白清風繼續說道,“說起這些年,我們五家起起落落,祖祖輩輩不顧一切守護的靈脈,真是越來越脆弱了。前些天南海的靈脈又有異常,據說姓林的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呢!更別說青寧的靈脈,二十年前就斷了,也不知道我們還能堅持多久。都說風水輪流轉,也不知道咱們玄門的命數是不是就真得快要轉沒了……”
青寧山,昏暗的密室之中,一個被矇住雙眼的女人,手中握着一根最普通不過的麻繩,駐足聆聽着周邊的環境。
一隻風鈴聲傳來,隨後是成千上百隻風鈴的聲音將女人圍繞其中。就在這混亂嘈雜的風鈴聲中,女人的耳廓微微一動,緊接着一道白綾,像是一把利劍般,悄無聲息的衝着女人的脖子襲來!女人一個側頭,躲了過去,隨後一個轉身又躲過另一道纏向她腰的白綾。還不等女人站穩腳,又有三四條白綾朝着她不同的方向襲來。就在這個時候,女人揚起手中的麻繩,朝着白綾飛來的方向輕輕一揮,將幾條白綾擰成一股,隨後一使力,幾條白綾就這樣被撕成了碎片。
風鈴聲戛然而止,而就在同時,一根根尖銳的木樁從天而降!女人閃身回躲,步伐輕盈靈敏,宛若一隻機敏的雨燕。就在她躲開最後的那根木樁之後,突然一根繩索將她的腳踝套住,並且極迅速的將其往後拖拽。女人一個沒站穩,被那繩索拽出去老遠,眼看就要被拉進滿是尖刀的地坑時,繩索突然停住!女人逃過一劫。
就在這時,周圍的環境突然亮了起來,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太緩步走到女人身邊,開口便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敢分心!你身上的匕首隻是擺設嗎?!”
女人狼狽的從地上坐起來,伸手扯掉眼上的黑布,十分愧疚道:“對不起師父。”
“對不起?!”老太太氣道,“你不是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你死去爹孃,和程家的列祖列宗!”
女人沉默半晌,應道:“我錯了,下次不會。”
老太太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背對女人,冷聲道:“我知道你的心結。但是程諾,你得知道,你現在是程家唯一的血脈了!只有你才能進的了雲氏地宮,而只有雲氏地宮裡那位沉睡的仙人,才擁有恢復神州靈脈的能力。如果你還想將功贖罪,還想挽救青寧的靈脈,就得一心一意,專心的練好你這身本事!”
“明白。”程諾淡淡的應聲道。
“知道了還不從地上爬起來?!”老太太嚴厲的說道,“這次我可要再加強難度了!如果再分心,死活我可就懶得管了!”
“是。”
程諾堅定的應了一聲,隨後從地上站起來,擡手又用黑布蒙起眼睛……
這一次,所有朝她襲來的危險速度又快了兩倍。程諾躲過了圍剿自己的白綾,又躲過了無數木樁。就在那套腳的繩索剛剛套上腳踝的時候,她以最快的速度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將繩索砍斷;緊接着又是四面牆上射出飛刀,她依舊憑藉那獨特的身法躲閃過去……
終於,程諾最後通關了所有試煉,周圍的燈又都亮了起來,老太太笑面盈盈的朝她走來,稱讚道:“不愧是程氏的後人!這輕煙飛燕步法也是真的名不虛傳。有這樣的身法,進雲氏地宮應該是沒問題了。”
程諾僵硬的揚起嘴角:“師父教導有方。”
老太太將程諾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說道:“如今你已經把所有的輕煙飛燕步學完了,該教你的我也都教了,你可以走了。”
程諾微微一愣,隨後問道:“去雲氏地宮?”
“當然!”老太太冷聲道,“青寧程氏,可不能斷送在你的手裡!”
程諾點點頭,堅定道:“放心,徒兒定不負師命!”
凌晨,南海市人民醫院,林不予躺在病牀上緊閉雙目,滿頭大汗,喃喃囈語。
“靈脈……靈脈……”
“會長?會長?”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江九紅聽到後,連忙輕聲喚道。
“靈脈……不能……”林不予依舊被魘在夢中。
“會長!”江九紅有些無措的看着眼前的林不予,繼續喚道,“會長你醒醒!你是在做夢……會長……”
“靈脈!!!”
林不予突然睜大眼睛從牀上做了起來,冷不丁的把江九紅嚇了一跳。
“會長?你還好吧?”
林不予似乎還沉浸在剛纔那個可怕的夢中,久久難以自拔,但他確定聽到了江九紅的聲音,也發現自己已經身在醫院了。
“我睡了多久?”這是林不予緩過神後問出的第一句話。
“三天了。”江九紅輕聲回答。
“三天?”
林不予伸手捏了捏自己酸脹的太陽穴後,轉頭看向窗外,發現一片風和日麗後,臉上不禁掛滿了疑惑,問道:“風雨什麼時候停的?”
江九紅也有點莫名其妙,回答道:“當然是那天您修補靈脈之後就停了呀?以往都是這樣,會長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林不予的思維突然有點亂,“不對……”
“什麼不對?”江九紅忍不住問道。
“我記得靈脈斷了……”
“什麼?”江九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不予連忙擡起自己的左手,原本戴在拇指上的那枚白玉扳指不翼而飛,卻在拇指指腹的部位多了一條細長的傷口。細細回想,他隱約記得靈脈崩裂的時候,那枚扳指好像也隨着一起碎掉了。
“九紅,我從海里出來的時候,手上有扳指嗎?”林不予還是不敢相信,便想從江九紅的口中得到確認。
江九紅微微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會長,當時的情況,我沒能注意那麼多。”
林不予看着自己左手的傷口,突然苦笑一聲,一陣強烈的不安和愧疚漫上心頭:“林家守了上幾千年的靈脈,居然毀在了我的手上!就連祖傳的扳指也……”
江九紅輕聲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
林不予倔強道:“你不用安慰我,我沒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青年慌里慌張的推開了病房的門,見了江九紅便開口叫道:“姐!出大事了!”
江九紅瞪了他一眼:“醫院呢!小點聲!”
這年輕人是江九紅的親弟弟,江離。
江離歉意的笑了笑,見林不已經予醒了過了,滿臉萬幸的說道:“會長你總算醒了!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跟我姐說。因爲這事兒邪乎的很,很有可能關係到咱們南海的靈脈!”
看着林不予一臉喪氣的神情,江離雖然不解,但依舊掏出手機,將一段視頻打開,遞給了林不予。
那是一段監控錄像,錄像中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突然出現,然後監控畫面便開始模糊不清,最後乾脆就白雪花什麼都沒有了!等大約一分鐘過後,錄像才恢復正常,而這個時候黑影已經不在了,隨後幾個身穿保安服的人走進了地宮。
林不予看的一頭霧水,轉頭看向江離:“恐怖片?”
江離心內一陣崩潰,否定道:“不是!”
林不予繼續不明所以的看着江離。
“我一哥們,在延淮的混元山當監控主管。這段監控錄像,就是出自混元山的雲氏地宮!”
江九紅一言難盡的盯着眼前的親弟弟:“雲家的破事兒跟會長能有什麼關係?!你真是……”
“怎麼沒關係?”江離繼續一本正經的說道,“重點就在,這羣保安進去之後,在地宮門口,發現了絕種幾千年的鮫人鱗片!鮫人啊,曾經差點顛覆神州的鮫族,誰不知道他們老家就是南海啊!”
聽到這裡,江九紅沉默了。
林不予聽後連忙又將手機上的視頻反覆重播了幾遍。
病房中突然寂靜起來,三個人面面相覷,互相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
最後還是林不予先開了口。
“該來的躲不掉。”林不予再次看了看自己受傷的左手後,轉頭對江九紅說道:“買今天最早的航班,我要去延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