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青雲的一家小客棧內,一個清秀的男子坐在靠近窗戶邊,他端着茶杯,卻並不喝杯中的茶水,而是將小巧茶杯湊近鼻尖,細細聞着,而後許是覺得這茶水味道一般,蹙眉將被子放下。
男子點的菜這時被小二端上來,一盤這家小客棧的招牌醉蝦,一碗佛跳牆,並一小碟花生命,小二將托盤上小瓶醉花釀放在男子面前,笑容真誠並不諂媚,“客官,請慢用,若還有需要儘管叫小的。”
彈了一塊碎銀子出去,恰巧落在小二手中,客棧位於青雲靠南,屬於朝廷少管的地段,用另一句話可以說,這是個江湖人常落腳的地方,那小二在這客棧已經呆了好些年,也見識過不少武林人士,是以,對男子這麼一手並未表現出驚訝,只是笑容更甚,他躬身笑道:“多謝客官。”
清秀男子頷首後,小二才轉身離開。
拈了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裡,再倒一杯醉花釀,小啜一口,咂了砸嘴,這酒是客棧掌櫃的自己釀的,雖不及大酒樓裡的酒味醇厚,卻勝在味道綿長幽香,倒是符合清秀男子的口味,一杯很快見了底,待男子剛打算再滿上一杯時,隔壁桌上兩個江湖人打扮的男子說話聲阻止了他的動作。
“聽說了嗎?一手建立暗城的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暗帝聽說要成親了。”
“真的?據說這位武功相貌可都是這個!”另一人豎起大拇指,又疑惑:“不知誰家女子這麼好運,竟然能嫁給他。”
“這我就不知道,之前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就連江湖百曉生都一點頭緒都沒有,這幾日他可是着急地想找暗宮的存在呢,若能知曉暗帝的相貌以及那位的身份,這對百曉生來說可是此生最值得驕傲的事。哎,不過應該是那位大人太過愛護心上之人,這纔將人藏得嚴實。”前頭說話那人感嘆了一句。
另一人贊同地點了點頭,一口飲盡杯中的烈酒,咂咂嘴,說:“咱們都是名不見經傳的,若是有那天大的運氣,還真想去暗宮看看。”
誰也沒看到靠窗口的英俊男子是何時離開的,待小二過來收桌子時只發現桌上分毫未動的飯菜,只有酒杯倒在桌上,正左右不穩地搖晃着。
不遠處的路上,清秀男子,也是女扮男裝的莫邪凌抓緊繮繩,飛馳而去,她身下的馬似乎也感覺到主人的煩躁,跟着打了個響鼻,而後速度越發的快了。
走了大約盞茶功夫,莫邪凌突然勒緊繮繩,她口中噓了一聲。
坐在馬上,莫邪凌心情已經平復,她望着暗城所在的方向,悶悶說:“姬無,你最好是故意這麼做氣我的。”
而後加緊馬腹,讓高頭大馬掉頭,往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還是那處小客棧,此刻那兩個江湖人所坐的位置上早已空無一人。
“呦,客官,您這是?”還是先前服務她的小二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客官,小的以爲客官不吃了,您看看,小的已經將您之前點的酒菜撤了。”
“無礙。”莫邪凌壓根沒給那小二一個眼神。
那小二聞言,一顆高挑着的心總算落到實地,若這位客官追究,他這個月月錢勢必就得被掌櫃的扣掉,小二對莫邪凌心存感激。他語氣恭順:“客官,不知您這回過來是爲了何事?”
“之前坐在這張桌上的兩人呢?”莫邪凌指着已經空着的中央那張桌子。
那小二認真想了下,笑道:“那二位剛離開,是出了門往北走的。”
莫邪凌又甩了一塊碎銀子給那小二,而後急速轉身離開。
走下好幾步還聽得到小二在後面喜悅的道謝聲。
客棧的小二沒有騙她,莫邪凌追了大約兩刻鐘,終於追到那兩人。
“什麼?這位兄弟要找百曉生?”其中一人反問。
“對,你們知道百曉生在哪?”莫邪凌問。
在她的記憶裡,江湖百曉生一般是哪裡有事往哪鑽。
其實說起來古代跟前世某些方面也有相似之處,就比如前世每天都有頭條,在這古代,有了百曉生,又有口口相傳,速度雖然慢了些,可每日的頭條也會在最短時間內傳播開來。
前世傳播消息主要靠網絡跟電視,而這裡則靠的是百曉生那隻筆。
那人上下打量着莫邪凌,見此人相貌算是中等偏上,一身清貴氣質,看着不像宵小之輩,那人卻還在猶豫。
畢竟百曉生的安全不僅是他自己的事,還關係到江湖上的很多人跟重大事件。
見兩人猶豫,莫邪凌拋出一個甜頭:“你們若告知我百曉生的下落,我會讓百曉生將看到暗城暗帝的具體消息最先告訴你們。”
那兩人臉上齊齊露出驚喜。
他們做夢都想攀附上暗城。
“這位兄弟的意思是你找百曉生是爲了去暗城,見,見暗帝?”最後幾個字這人問的尤其小心,似乎害怕莫邪凌下一刻會否認他的疑惑。
見事情差不多成了,莫邪凌果斷點頭:“沒錯。”
兩人再一次上下打量着莫邪凌,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非一般人,說不定正他真的跟暗帝有什麼關係。
最後,兩人也終於鬆了口。
莫邪凌抱拳離開。
待走的遠了,其中一人一拍大腿,驚叫道:“糟了,我們沒告訴她我們住哪,如此百曉生怎麼找得到我們?”
另一人也白着臉苦笑。
這兩人如何且不說,只說莫邪凌按照那兩人提供的線索,在天黑之前總算在一處酒樓找到正跟人侃的百曉生。
不像詢問之前兩人那麼客氣,莫邪凌直接從酒樓底下飛至二樓,在所有人的詫異中,莫邪凌提着百曉生再次飛身離開。
百曉生極盡掙扎,莫邪凌接下來一句話平復了他的不甘,莫邪凌說:“若想知道暗城之主暗帝的消息,就跟我走。”
暗帝可是無所不知的百曉生一大心病,許是職業病的原因,百曉生抓心撓肺的想知道任何,哪怕關於姬無的隻字片語,無奈暗城保密手段做的太好,他不得不將這個渴望埋在心底,而今,莫邪凌簡單一句話如一道極亮的眼花照耀了百曉生的人生,他當即不再亂動,跨上莫邪凌早就準備好的另一匹馬上。
一直不耽誤的走了五日,莫邪凌停在暗城所及的範圍外。
“這裡就是暗城地界?”百曉生睜大眼,想看清楚這土地跟別處有何不同之處。
莫邪凌指着前方一排跟別處無甚差別的房屋說:“那條是界限,若你越過那排房子,到時你怎麼死都不知道,所以,別想着偷偷進去。”
莫邪凌是何人?百曉生眼中的光亮就跟她前世殺人前的是一模一樣的,那是一種怎麼也等不下去的迫切跟喜悅,若無自己提醒,莫邪凌敢保證百曉生定會偷偷潛進去。
百曉生武功不高,可起碼的感覺還是有的,他站的這麼遠都能感覺到周圍數到微弱的氣息。
死百曉生不怕,可他怕死無所值,那就可惜了,反正暗城就近在眼前,他不能功虧一簣,百曉生乾笑着看了看天色:“這麼說我們今夜要在這裡休息?”
“恩。”
領着百曉生在不遠處租了一個乾淨的院子,之後莫邪凌交代了一句轉身離開。
莫邪凌離開院子後,直奔暗城而去。
她並沒有躲藏,大方地跨過屬於暗城的那條地界。
在她剛一出現時,暗中幾道氣息已經有了拂動,不遠處同時過來兩個黑衣侍衛。
“你什麼人?”
莫邪凌看着兩個侍衛胸前系的一小塊紅綢,狹長的眸子有些冷,她問:“這是什麼?”
兩名黑衣衛壓根沒打算回答莫邪凌,其中一人只說:“若不離開,我們會殺了你。”
並未將黑衣衛的威脅放在心上,莫邪凌眼神沒有離開過紅綢絲毫,她問:“姬無要成親了?”
莫邪凌這次並未隱藏自己的聲音。
兩名黑衣衛,還有隱藏在暗處的人都齊齊一驚。
這世間知道主子名諱的人不多,更何況還是女子,這不得不讓他們認真對待,那開口一人皺眉問:“你哪位?”
“我要見姬無。”本以爲自己能淡定,事到臨頭,莫邪凌才知道自己以往自詡的從容全都是屁話。
她原先的安排全被置於腦後,此刻莫邪凌只想早些見到姬無。
莫邪凌並未隱藏本身的氣勢,一剎那的緊張讓周圍幾人跟着變了臉色,那人說:“你等等。”
而後轉身快速離開。
再說姬無,雖然還是那張萬年冰山臉,可近身伺候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周身隨時籠罩着死亡氣息,說不準他們就能在不知道哪裡犯了主子的忌諱情況下被要了命。
姬無坐在書房,手中拿着的鷹部送來的消息,已經盯着那摺子看了兩柱香時間,眼神愣是一動未動。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姬無瞳眸閃了閃。
門下一刻被敲響。
“何事?”並未讓人進門,姬無冷聲問。
外面的黑衣衛屬於外層守衛,平時極少見到主子,聽說主子最近心情不好,他當然害怕,不過想到外面的女子,他又定了定心神,萬一這人對主子重要,將人趕走的話他就犯了大錯。
整理了一下語句,又在心裡默默地鼓勵一把自己,這黑衣衛才說:“啓稟主子,外頭有女子要見主子。”
嘭——
那侍衛聽到一聲悶響。
之後書房再次恢復安靜。
那黑衣衛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主子此舉到底是何意思,他額頭冷汗直冒,正待再詢問時,書房的門已經被打開,姬無面無表情地出現在門口。
“人在哪?”
“在警戒處。”黑衣衛趕緊回道。
姬無聞言,人快速消失在門前。
留下那黑衣衛摸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心中無比慶幸自己這一步走對了。
暗宮很大,那侍衛一路快步走來需要兩刻,姬無卻不到半刻便出現在外面,虧得暗宮位於暗城的最邊上,否則,以姬無的急切,他不無可能會將暗宮遷址。
站在視線能看到的範圍,姬無腳步逐漸緩了下來,遠處那個身着男裝的人不是莫邪凌是誰?
此刻莫邪凌早已沒了原先的邪懶,她時不時往這邊看來,姬無最喜歡的紅脣此刻緊抿着,微蹙的眉頭充分顯示了她此刻的心情並不如表現的淡然。
緊繃了這麼多日的心情總算好了些。
有了內力修爲,莫邪凌的視力自然也高了很多,在姬無擡步往這邊走沒多久,她便看見了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
心中涌動的感情幾乎要將她的心裝滿,莫邪凌幾乎是用飛的,她面帶驚喜,大聲說:“我有話要跟你說。”
姬無腳步頓住。
莫邪凌上前,直視姬無,很直白地表達:“姬無,我好想喜歡你了。”
喜悅幾乎要讓姬無當場失態,然,想到上次司徒清的話及莫邪凌身上的痕跡,姬無生生止了腳步,他問:“這是何時的事?”
言下之意,你何時喜歡上了我。
“或許三年前。”何時喜歡上姬無,莫邪凌沒法肯定,或許三年前姬無趁夜偷偷潛入她的房間時,又或是這三年來在她時不時的想念中喜歡上的。
姬無臉色更不好了,他甚至後退一步,眼神帶着實質性的冷酷,姬無問:“在你心裡,喜歡上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爲我守身?”
“什麼意思?”
剛問完,當日在那破廟的場景再次在莫邪凌腦中顯現,她總算理清了頭緒,莫邪凌苦笑不得地問:“當日你是因爲這個棄我而去的?”
姬無不說話,只用力瞪着莫邪凌。
噗嗤一聲。
這麼彆扭的姬無倒是第一次見,莫邪凌嘆了口氣,說:“這是我的錯,明知道你不喜歡開口,也未解釋。
但說到這裡,莫邪凌卻又話音一轉,她挑眉問:“這麼說你根本不相信我?”
莫邪凌也知道自己這麼問有些無理取鬧了,以她以往的表現,姬無恐怕根本沒有所謂的安全感,這麼一想,莫邪凌心再次軟了下來,她看着姬無,認真地說:“姬無,這話我只跟你說一次,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或許以後也是最後一個。”
“我相信你。”這是回答莫邪凌之前的問題,姬無上前一步,伸手,抹上莫邪凌上回落着吻痕的地方,說:“相信歸相信,但這個真礙眼。”
連姬無自己都沒察覺,自己陰了這麼多日的心情僅僅因爲莫邪凌的三言兩語徹底被治癒。
或許這就是陷入感情中的人,某些情緒總是來得快去的也快。
這就是他喜歡的姬無。
莫邪凌笑容怎麼也遮掩不住,她再上前,抱住姬無的腰,點着腳尖,貼着他的耳際,壓低的聲音帶着深深的誘惑。
“你若不喜歡,可以想辦法用自己的印記取代它們。”莫邪凌又笑道:“別誤會,那痕跡被被掐的,可不是親吻。”
姬無臉色並未見和緩,他咬牙說:“要知道如此,我當日該將他千刀萬剮。”
“這個時候談論已死之人豈不是太過浪費光陰?”
在姬無跟莫邪凌相擁時,周圍的人已經悄無聲息的退開,當然,即便有人看着,她也絲毫不會將別人放在心上,她眼中狡黠光芒閃過,伸出舌尖,舔過姬無略顯冷的耳垂。
緊貼着她的身體分明一僵,莫邪凌無聲笑開,更是得寸進尺地往下移動,紅脣停在姬無的耳後,莫邪凌用力,啜出一個粉紅的印記。
姬無臉色顯白,這粉紅越發刺眼,看着自己的傑作,莫邪凌很滿意地勾脣。
殊不知,在莫邪凌靠近姬無的同時,那股特屬於莫邪凌的甜香已經讓姬無慾罷不能,他眸子深潭似的,雙手更是將人樓緊,讓莫邪凌緊貼着他的身體,感受着他的悸動。
“我想你了。”不見着還沒感覺,兩人心情放鬆,莫邪凌纔想起自己已經有了三年的空白期,身體可不是誠實的很麼?
回答莫邪凌的是姬無突然加重的呼吸,他猛地噙住莫邪凌的紅脣,舌尖撬開她的貝齒,瘋狂地佔有着屬於他的馨香。
被姬無這麼猛烈的攻擊弄得措手不及,莫邪凌嚶嚀一聲,繼而反應過來,她雙手攬住姬無的脖頸,整個身體柔若無骨地掛在姬無身上。
雙手也沒有閒置,不同地搓揉她的背部,兩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激動中。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於分開,莫邪凌滿面通紅,她氣息厚重,不待她稍微休息,莫邪凌已經被姬無打橫抱起,快速消失在原地。
心已經敞開,兩人這一場站的暢汗淋漓。
暗宮的另一處,白虎,黑鷹及棕狼聚在一起,黑鷹伸頭再次往主院看去,一邊問棕狼:“你說主子是不是該心情好些了?”
棕狼沒有回答。
黑鷹也不在意,他繼續問:“主子心情好了,魏總管該回來了吧?”
暗宮雖然人數不多,可每日零零總總的事也挺麻煩,他們以往都各司其職,這三人在管理瑣事方面真沒什麼天賦,這纔沒幾天,三人合力也勉強讓暗宮庶務正常進行。
黑鷹是真的很想念魏季在的時候。
“這就要看夫人的手段了。”棕狼這話說的有些模糊。
白虎稍微思考也明白了,黑鷹搓着手反問:“你是說夫人她可能會找魏總管麻煩?”
棕狼又沒了聲音,倒是白虎若有所指地說:“莫說夫人,便是一般女子要是知道有人送自己夫君女人,她也得生氣。”
更何況夫人這樣一個世間少有的絕色人兒。
三人談論的中心人物莫邪凌此刻正懶懶地躺在姬無懷中,任由他用袖長的手指爲自己梳理並不凌亂的長髮。
此刻饜足的莫邪凌再一次恢復成了原本憊懶模樣,想到自己之前也如曾經嗤笑的戀愛中的女人一樣,莫邪凌低笑一聲。
姬無手停頓片刻,問:“笑什麼?”
莫邪凌搖頭,想到自己之所以慌亂的緣由,她轉而問:“那日出現在破廟外面的可是你的人?”
“恩。”
“誰?”
從姬無接住她那一刻起,莫邪凌就知道姬無情緒不對,當時來不及細想,現在看來,姬無定是之前就聽聞了什麼。
“魏季。”姬無直接給出這個名字。
在姬無看來,這魏季的確是欠教訓,自以爲是,雖是打着爲他好的名義,卻是犯了他的禁忌。
莫邪凌眸子變冷,她嘲諷道:“這魏總管倒是會斷章取義。”
她起身,任由錦被滑落,光潔的身上朵朵紅梅,讓姬無瞳眸再次變深,莫邪凌揚眉,說:“若我要好好懲罰一番這魏季呢?”
“隨你。”姬無嗓音沙啞,他又說了句:“那我明日就招他回來。”
“他出門了?”
“被我罰去負責姜國的採金礦事宜。”姬無所有注意力全在眼前一片美好上。
莫邪凌這三年跟着苦慧到過很多地方,自然也去了姜國,而這金礦很顯然是姜國最西面纔有的,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採礦,這倒是個懲罰的極好主意,思及此,莫邪凌目光灼灼地看着姬無,裸露的胳膊再次纏上姬無的脖頸,她媚眼如絲地問:“那你派他去多久?”
“未定。”姬無快速吐出兩個字,他手開始無意識地亂動。
莫邪凌垂下的睫毛蓋住眼中的幽光,她再擡頭,問:“若我想讓他在那邊呆的久一些呢?”
“好。”很肯定地給出贊同。
讓莫邪凌亂沒成就感,難道這就是枕頭風的威力?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莫邪凌心情很好,她熱情地環抱住姬無,用誘惑人的聲音悄聲說:“我們再來一回,如何?”
這正是姬無此刻唯一想的事。
接下來自是紅浪翻滾,氣氛旖旎。
兩人一千多個日夜未見,自然不會一兩回就了事,事實上,等兩人再出現時,已經是一個日夜之後。
即便此時有了內力,這麼高強度的運動,莫邪凌還是吃不消,她渾身痠軟,雙腿更是無力站直。
姬無有些心疼,卻不後悔,他將人收拾好,抱出門。
兩人直接去了膳廳。
這是莫邪凌第二次來暗宮,三年後,這裡的一切仍舊如三年前一般沒動分毫,只除了已經變粗的樹木,更加鮮豔的花草。
膳廳內,一個丫頭正剛擺放好碗筷,她聽到腳步聲,再看莫邪凌跟姬無時,眼中一閃而過驚訝。
莫邪凌並未錯過這丫頭細微的異樣,她狀似不經意地問:“她似乎不是三年前暗宮的那叫素婉的丫頭。”
“恩。”姬無對暗宮的事務並不瞭解,尤其是暗宮裡的丫頭,這個也是因爲最近籌備婚禮的需要才讓黑鷹他們買來的身份背景乾淨的丫頭。
姬無簡單一個字讓莫邪凌很滿意,她心情甚好地勾起姬無的下巴,輕吻一下。
姬無看着她沒來由的高興一頭霧水,不過這種事情他也不會笨的去細問。
將莫邪凌放在主位左邊的軟椅上,自己則坐在右側。
“好久未用飯了,先喝點粥。”試了試溫度,感覺正好,姬無纔將碗跟勺子遞到莫邪凌手中。
的確一個日夜未用飯,莫邪凌早便餓了,人一旦餓的厲害,便是平日最沒味道的白饅頭也是香噴噴的。
一口氣喝了一碗,莫邪凌將碗遞給站在姬無身後伺候的丫頭,說:“再來一碗。”
那丫頭臉上帶着恭敬的笑,心中卻萬分鄙夷,這哪裡向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這女子簡直,簡直就是粗陋。
這丫頭刻意忽略心中對莫邪凌的動作另一種名曰爽朗可愛的解釋。
替莫邪凌又盛了一碗,那丫頭溫柔地姬無:“主子要麼?”
看着前後態度截然相反的丫頭,莫邪凌脣角揚了揚,她倒不至於生氣,確切地說,她壓根沒將這丫頭放在心上,不過,莫邪凌又同時記得這麼一句話,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所謂千里之提毀於蟻穴,有時候這小小的螞蟻也是能將人蟄疼的。
“你叫什麼名?”莫邪凌吃飯的速度放慢,她問。
那丫頭第一反應地看向姬無,見姬無未分出哪怕任何一點注意力給她,這丫頭才壓下心頭的不甘,輕聲回道:“奴婢清幽。”
噗——
莫邪凌一口飯噴了出來。
這丫頭如此浮躁,卻取了這麼個已經還算不錯的名字,她怎能不失態?
姬無放下碗筷,拿過放在桌子角落的布巾,遞給莫邪凌,再吩咐那叫清幽的丫頭:“重新上一桌。”
清幽眼中含淚,柔弱的恰到好處,讓本來秀美的五官越發讓人憐愛,然當她眼前這人是姬無時,註定這麼美的表情是白做了。
姬無自始至終注意力都放在莫邪凌身上,當他未聽到身後有動靜時,不耐地冷冷撇過去一眼,吐出冷酷無情的話:“若是不能做就滾。”
清幽含在眼中的淚水滾滾而出,她輕咬脣瓣,躬了躬身,哽咽道:“奴婢知錯,主子請稍等。”
即便這時候也沒忘記要暗中給莫邪凌沒臉。
清幽的動作無不在說我只聽姬無的話,至於你,壓根不在我伺候的範圍內。
這麼明顯的小心思讓莫邪凌又無良的想笑了。
“若不餓,我們再回去。”姬無若有所指地說。
清了清嗓子,莫邪凌搖頭:“我還餓着呢。”
至於已經出了門的清幽,莫邪凌自認不是個濫殺無辜之人,再說這丫頭並未犯錯,留着逗趣也好的。
出去一趟,清幽似乎已經整理好的心情,接下來一頓飯的時間都老實地站在兩人身後,並且在兩人用完後主動替兩人斟了水。
吃飽喝足,莫邪凌力氣至少恢復了四五成,她優雅地擦拭嘴角,而後笑道:“我們出去走走?”
“好。”
兩人相攜出了門,站在膳廳門口,舉目望去,莫邪凌指着紅綢最多的一處笑道:“我們去那邊。”
姬無順着莫邪凌手指的方向看去,滿目的紅,他這纔想起之前自己吩咐的事,眼中閃着笑意。
相較於姬無的愜意,莫邪凌心情就顯得沒那麼好了,之前急着吃飯,她沒力氣計較,現在卻有了追究的*。
兩人往莫邪凌指的方向慢慢走去,路上遇到的黑衣衛無不鬆了口氣,原因自是他們感受到主子身上的和煦。
衆人不約而同地望了望天際,心中感嘆,終於雨過天晴了。
站在花團錦簇面前,莫邪凌斜着眼不善地問:“我記得上次過來時,暗宮連一株花都沒有,更別提這紅綢了,莫不是暗宮最近有喜事?”
明明是帶着酸氣的問話,莫邪凌偏生要用渾不在意的語調,誰說莫邪凌只有憊懶邪肆,這不還有可愛彆扭嗎?
姬無愛慘了莫邪凌這個姿態,他心中起了捉弄的心思,破天荒地附和起來:“的確有喜事。”
見姬無並未順着她的意思回答,莫邪凌一口氣哽在胸口,她哼了一聲,問:“不知暗宮誰有那麼大的面子,可以讓你將整個宮都繫上紅綢?”
她已經這麼明擺着暗示了,莫邪凌有些氣惱。
姬無的目的是逗逗她,想讓她表現出不用的面目來,不過若真將這女子惹急了,到時吃虧的是他,姬無可是記得自己曾幾次被她趕下牀。
“除了暗宮之人,恐怕無人有這麼大的面子。”姬無說。
雙手環胸,上下打量姬無,莫邪凌媚眼跳了跳,問:“那新娘是誰?我可有幸知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即便是開玩笑,姬無也不會過分地用別的女子來氣莫邪凌。
這是原則問題。
成親?
自己?
這是前世今生的頭一回,即使已經猜到,經過姬無證實時,莫邪凌還是被這麼大一個消息震了一下。
莫邪凌不知道的是,在姬無說完話後,他袖子下的手微微抽動一下。
這是姬無緊張的表現。
莫邪凌自由慣了,她心跳有些快,莫邪凌心中自問,她準備好跟另一個人共度一生了嗎?
突然而來的成婚一事是莫邪凌認識到自己內心感情後的第二件大事,難免有些猶豫。
莫邪凌不回答,姬無轉開臉,苦笑,棕狼這破主意也沒用。
他早該想到的。
三年前求親不成,三年後自己憑什麼就能打動這個女人堅硬的心?
若論這世間誰最瞭解莫邪凌,自然非姬無莫屬。
有些人,即便同牀共枕的多年,他們照樣不知道對方心中真實想法,有些人僅僅幾面,已經能將對方看透十之*,而姬無跟莫邪凌便是後者。
這也是得知莫邪凌雖然喜歡了自己後也並未太過失態的原因。
莫邪凌很獨立,獨立到哪怕她心中有愛,她也能獨自生活一輩子,這女子堅強到讓他都側目。
暗暗壓下心底的失望,姬無握緊拳頭,又不是沒失敗過,三年前自己在莫邪凌面前已經沒了臉面,三年後還要它做什麼?
正鼓着氣安慰自己,打算之後再求娶時,姬無耳邊依稀聽到莫邪凌輕聲吐出的一個‘好’字。
以爲自己是太過渴望導致的幻聽,姬無面無表情地牽着莫邪凌的手,說:“回去。”
莫邪凌驚呆了,姬無的反應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啊?
感覺到身旁的人腳步並未移動,姬無疑惑地轉頭:“怎麼了?”
“你聽到我剛纔的話了沒?”難道姬無其實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迫切想娶自己?
“什麼話?”姬無條件反射地問,剛問話,一個想法躍然腦中,一向面癱的冰冷臉龐頭一次破碎,被急切取代,他失控地攫住莫邪凌的雙肩,不停地問:“你剛纔答應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姬無如此激動總算讓莫邪凌鬆了口氣,她沒有立即回答,反說:“我在一本遊記上曾見過一種奇怪的求婚儀式。”
“你說。”只要莫邪凌答應,無論如何奇異,他都能做得到。
前世也算活過一回,若不用點什麼來記憶一下,莫邪凌怕自己會忘記其實這不是自己第一世。
眼睛到處搜尋,從花叢深處拽了一根很細的狗一把草,晶瑩的十指翻動,很快,一枚傳說中的草戒指出現,抓起姬無的手,將草戒指放在姬無手心,莫邪凌說:“時間緊迫,暫且先用這個代替,等你以後有空了,可以將這個戒指換成銀質或者玉質的。”
“你叫這指環做戒指?”
“沒錯,書上說這叫戒指,用來做定親或者成婚男女標榜自己已經有所屬的意思,左手代表運氣,戒指一般呆在左手無名指上。”說着,莫邪凌伸出自己左手的第四根手指。
這草再低賤不過,可姬無卻覺得這是自己執過的最貴重的東西。
他小心拿着草戒指便要往莫邪凌無名指上套去。
在即將碰到手指時,莫邪凌突然收回手,她笑的燦爛,在姬無皺眉中,很無辜地解釋:“我忘了,男子求婚時需要單膝跪地。”
這個時代男子不過是男子的附屬物,讓一個男子對女子下跪,這絕對是超出了道德底線,其實莫邪凌說完後就有些後悔,她拉着姬無的手,兩隻手一起將戒指往自己無名指套去。
姬無卻拒絕,他乾脆單膝跪地,舉着草戒指,認真地問:“你願意嫁我嗎?”
就在剛纔,莫邪凌本能的拒絕之後,想起苦慧大師的話,她以往就是太過自我,或者說她太過膽小,不敢嘗試着讓生活裡多一個人,她剛纔還試想,若自己不答應,姬無自此之後對自己徹底失望,那麼,她是輕鬆多一些,還是痛苦多一些?
答案是痛苦多一些。
跟姬無成婚,這個決定將會徹底改變自己曾經設想過的生活,,然,誰又會斷言自己以後會過得不如現在好呢?
已經看破感情的迷障,她當然也能看透婚姻的迷障,與其以後後悔,不如現在跨出一步。
再看向姬無時,莫邪凌眼中一片堅定,她笑的從沒有如此絕美過。
莫邪凌接下來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姬無耳中:“我願意接受你做我的夫君,無論疾病或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你,照顧你,尊重你,接納你,永遠對你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兩世以來的頭一回山盟海誓,莫邪凌含淚笑着,這是第一次在姬無面前流淚,莫邪凌卻從未有過的高興。
姬無不會說甜言蜜語,等莫邪凌說完,他攥着莫邪凌的手,摸索着她手上的草戒指,說:“我也會這麼對你。”
將姬無拉起來,莫邪凌笑道:“既然如此,從今往後,我們便是夫妻了。”
驚喜來的太過突然,姬無本就僵硬的臉此刻更顯得呆滯,而正因爲這罕見的呆滯才顯得有些可愛。
莫邪凌撲進姬無懷中,重重親了他一口,笑問:“已經高興的不會說話了?”
“恩。”姬無承認的絲毫不覺得丟臉。
能跟姬無這麼朝夕相處一輩子,不錯過他任何一種表情,這讓莫邪凌前所未有的放鬆。
挎着姬無的胳膊,兩人相攜往回走,直走下數十步,姬無纔回過神,他望了眼四周的紅綢,笑道:“那我們明日就成親。”
暗宮主子要成婚這消息是真的,負責採買成婚用的東西也是真的,現成的東西,不如就此成婚,而且他也要全天下人都知道,莫邪凌是他的娘子。
腦中閃出娘子這個稱呼,姬無耳際不可抑制地紅了。
提到成婚,莫邪凌肯定地問:“這主意誰給你想的?”
以姬無那好聽點叫純粹,不好聽的叫木訥的腦子,他絕對想不出這個花招來吸引她的目光。
姬無眼神落在一旁的常青樹上,恍若要用眼神在上面鑽個洞來。 wWW _TтkΛ n _C〇
“不會又是魏季吧?”莫邪凌問。
“不是,另有其人。”姬無搖頭。
莫邪凌倒也沒追問下去,她說:“相較於魏季,這位給你出主意的要可靠的多,記得替我謝謝他。”
姬無捏着莫邪凌的手,他直接拒絕:“我自會謝他。”
如今莫邪凌是他的娘子,他不願莫邪凌口中說出任何關於別的男子的話。
“不過我現在還不能跟你成親。”莫邪凌轉而說道。
在姬無變了臉色前,莫邪凌安靜安撫道:“若是成親,我得先告知父親,畢竟我可是莫丞相的女兒。”
只要同意成親就行,姬無的無下限讓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良久後,姬無先前求婚的地方此刻站着一個女子,女子眼含嫉恨地瞪着地上狗尾巴草的草葉,最終沒忍住,狠狠踩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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