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議論紛紛,很是大膽又直白的議論。
姚宸之當下就要轉身去找那些人理論,可手卻被杜雅汐緊緊的錮住,他疑惑的看向她,她卻微笑着朝他搖搖頭。
這時,一行華頂馬車在祠堂大門口停了下來。
姚思維被人扶着從馬車下來,老夫人連忙領着姚宸之和杜雅汐去迎他。
祖孫幾人恭敬的姚思維行禮,“三伯(三太伯公)好。”
姚思維擺擺手,扭頭掃看着圍觀的人,就不悅的問姚若水,“若水,這是怎麼回事?”姚氏的祠堂處在百年衚衕裡,百年衚衕並不是人流多的地方,現在圍了這麼多的人,的確是有些奇怪。
“三伯公,這我也不知道了,一大早這些人就圍在了這裡。”姚若水連忙上前攙扶姚思維。
老夫人就笑道:“三伯,這裡冷,咱們還是先進去吧。”
稀薄的白眉皺了皺,姚思維伸手搭着姚若水的手,正準備擡步進去。身後又傳來了馬車軲轆聲,衆人就停了下來,扭頭看去。
就見二房的人從馬車上下來,後面又有幾輛宗親的馬車也依次停了下來。
衆人見姚思維先到了,跳下馬車就連忙圍了上來,一一行禮。這時,人羣中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道驚呼聲:“原來這就是姚氏一門的族長,年紀這麼大了,怪不得耳聾眼花,該聽的聽不見,該看的也看不見。”
立刻就有人附合,“就是啊,怪不得這【濟世藥堂】的少夫人懷胎下嫁,他都不聞不問,原來是個老頭兒。”
“我聽說,這杜雅汐成親前就與其他男人來往甚多,前天【回春藥館】的少爺成親,她還被下人發現在後院子裡與野男人幽會。這種清白盡毀的女人,姚家這種門風清白的人家,怎麼會容得下?這就是換成咱們這種窮人家,也早就休出門了。”
“你們不知道,聽說,那姚宸之根本就不能行那事,想要傳宗接代,當然得靠旁的男人了,呵呵。”
“……”議論聲不大,但站在祠堂門口的人卻聽得一清二夢。
杜雅汐眉頭一皺,順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
這個時候,祠堂大門口又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而出聲的是前面幾位,一位穿着粗布棉襖的婦女,長得尖嘴猴腮,看模樣就是一個長舌婦,一位是身穿藍布長袍的年輕男子,文質彬彬的,看那樣子像是一個讀書人,一個是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子,賊眉賊眼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這種閒話杜雅汐不會理會,畢竟嘴巴長在人家的身上,可她卻是聽不得旁人如此當衆說姚宸之的不是,想到老夫人很重視今天,她就默默記下了這幾人的長相,不想在這個時候將此事鬧大,
她扭頭看去,就見姚思維的臉色沉了下來,眸子輕轉,又看到傅氏的嘴角掛着陰冷的笑容,她便湊到麗嬸的耳邊交待了幾句,又讓半夏等人隨時準備。
迫不得已的話,她就只有任由事情鬧大了。
老夫人輕聲提醒姚思維,“三伯,吉時快到了,咱們先進去吧。”
可事情往往就是你退一步,別人就進一步,對方並不打算放過她,見姚思維要往裡走,那些人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大了。
“這族長也不過就是一個不知內幕的老頭兒,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卻還要開祠堂給那女人行見廟禮。”
“我可是聽說了,昨天跟杜雅汐共處一室的人就是荷香衚衕的顧家少爺,這個顧家可是大有來頭,據說【濟世藥堂】還要家大業大許多。也許,這個女人又看上顧家了,你們想啊,她嫁進姚家還不是衝着那些家業來的,若是不然,她幹嘛要嫁一個不能人事的病秧子。”
衆人一聽,就覺得那婦人說得在理,紛紛一臉同情的看向老夫人和姚宸之,又對杜雅汐指指點點起來。
見姚思維停下了腳步,周圍看熱鬧的人就一人一句的說起來。
“這麼一說倒是有些道理,若是不然,姚家幹嘛要娶一個什麼都沒有的鄉野丫頭。”
“也是啊,如是不是那姚少爺有什麼殘疾的話,怎麼可以娶這麼一個女人?無風不起浪,看看她的肚子,我想八九不離十,她是真的懷胎下嫁。”
“她分明就是想奪取姚家的家產。”
“夠了。”姚宸之忍無可忍,也顧不了許多,就轉身衝着那些人,喝道:“我家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們在這裡指手劃腳了?我姚宸之是行還是不行,你們又怎麼知道?你們說我可以,你們竟當我的面說我娘子的不是,你們是何居心?你們眼裡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信不信我立刻拉你們去見官?狀告你們損人清譽?”
衆人不敢再說話,可前面那幾人卻不當他的怒氣是一回事。反而用充滿可憐的語氣,道:“姚少爺,你可真是可憐,被人欺騙了,卻還替她說好話。”
姚宸之鼻嗤一聲,就對那婦人,道:“這位大嫂子,謝謝你的可憐,可是,你纔是令人可憐的人。”
“我好好的,哪來可憐?”
姚宸之勾脣冷冷一笑,道:“因爲,你馬上就可憐了。如果你夫君知道你四處惹是生非,毀人清譽,不知還容不容得下你?等一下我送你去見官,你定要挨板子坐等收監,你說你可不可憐?”
“我?”
旁邊的讀書人,就對着姚宸之拱拱手,道:“姚少爺,咱們讀書人,既讀聖賢書,就該知廉恥,就該懂是非。”
“我不是讀書人,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不過,我卻知道天下的讀書人都不是你這樣的。”姚宸之冷冷的回道。
杜雅汐走了出來,站到了姚宸之的身旁,看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的年輕人,道:“憑你也配說自己是個讀書人?憑你現在的所做所爲,你也配提聖賢?你可千萬不要說你讀過聖賢書,這簡直就是侮辱了聖賢書。如果讀書人都像你這樣,讀書只爲誹謗旁人,只爲像一個市井長舌婦一樣,四處道人是非,那你不如不讀書。”
“你…你…你這個惡婦。”那讀書人惱羞成怒,跺腳甩袖,卻不知如何反駁她。
杜雅汐不以爲然的笑了笑,掀脣:“惡婦?你若是再敢口出誑言,我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惡婦。”
說着,她就瞪向其他兩個帶頭的人,一字一句的道:“別說我沒有給你們機會,你們若是不立刻給我夫君道歉,不當衆澄清一切的話,可別怪我做出什麼讓人想不到的事情來。”
她見過一些更加惡意攻擊的說法,也知道狗咬你一口,你是不該去咬狗一口,以報心頭之恨的。
可現在,就算對方真的是一條狗,再這麼中傷姚宸之,她很有可能會撲上去狠狠的咬它。
很多時候,狗也是欺軟怕硬的。
尤其是像眼前這種窮追不捨的瘋狗,它們往往咬你一口還不夠,還要追着你咬,追着你吠,不將你逼進窮巷子裡,它們絕對不會放棄。
難道,她要任由這些瘋狗咬嗎?
當然,不能!
對付這種瘋狗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掄起拳頭,揍它!
當衆被告抵毀,別說她杜雅汐沒有這個氣度,就是姚家也丟不起這樣的臉。
本想讓麗嬸她們控制一下場面,待會行了見廟禮再出來處理,現在看來,不立刻解決了這些瘋狗,她今天是行不了見廟禮了。
也罷!
趁着今天姚家的人齊,她就做一次惡婦,看以後還有誰敢動不動就給她下絆子?
姚思維移目看向杜雅汐,眸中全是不贊同,只覺她這樣丟了姚氏一族的面子,他潤了潤喉嚨,道:“宸之媳婦,既然他們如此言之鑿鑿,那估且聽聽他們到底都聽了哪來的歪風斜氣?”
傅氏眼睛一亮,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姚績,兩人眸中都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巫麗子則垂首站在傅氏的身旁,看不出她的情緒。
倒是姚景之較沉不住氣,嘴角掛着幸災樂禍的笑容。
他們見到這三人如此當衆罵杜雅汐,心中皆是說不出的痛快,傅氏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揪着裙子,心裡在興奮的道:“罵得好!就是要這麼罵,罵的姚思維容不下她,罵得杜雅汐在蘇城呆不下去。”
如今這麼一鬧,不僅鍾傳弟臉上無光,就連【濟世藥堂】也不會再有人光顧,而且還狠狠的踩了姚家的臉。
姚思維就在意姚家的臉面,現在這些人讓他顏面盡失,他絕對會發飆,而她就是要逼着姚思維下令讓姚宸之休了杜雅汐。
就是要讓鍾傳弟的如意算盤一一打亂。
巫麗子瞥了一眼傅氏興奮得緊攥裙子的手,心裡已有些明白,爲何她總是輸給姚老夫人了,就她這副沉不住氣的樣子,連姚老夫人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她若是能贏,那纔是天下奇事一樁。
她擡頭悄悄的看向姚思維,見他臉色都綠了,心知,好戲要開始了。
只是,這個計劃會成功嗎?杜雅汐剛剛那一席話,可謂是口才了得,罵得那個讀書人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知怎麼的,此刻,儘管杜雅汐的處境很不好,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總覺得杜雅汐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人扳倒。
她做的事情總是出人意料之外,不知這次她打算怎麼回擊?
那三人一聽,就衝着杜雅汐,不屑的道:“還是族長有見地,像她這樣的婦人,當真就該休出家門。”
杜雅汐勾脣冷笑,並不反駁。
那三人以爲她是怕了,氣勢又漲了幾分,“她懷胎下嫁,又與顧家少爺私下交往過甚,這肚子實在是令人懷疑。”
杜雅汐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她的肚子,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她就伸手攔住了姚宸之,對那三人,道:“昨天早上,我醒來後,我家夫君就詳細的說了我在二叔婆家被人用蒙汗藥迷倒的事情,又說幸好有三太伯公替我切脈,證明了我的清白。我也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只是,你們這麼說的意思,難道是對我三太伯公的醫術不信任。還有,我聽說,前天只有姚氏的宗親在場,如今卻是傳得人盡皆知,我實在是懷疑有人不服我三太伯公,趁機想要取得族長之位。”
話落,她就轉身朝姚思維福了福身子,恭敬中帶着愧疚的道:“雅汐謝謝三太伯公願意親自切脈,證明了雅汐的清白。只是雅汐不孝,因爲雅汐讓三太伯公受人懷疑,又授人於不公不正的話柄。”
姚思維氣得全身發抖,他轉身厲目掃過姚家人。
他心裡清楚,杜雅汐分析的全在點上。前天之事,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外泄,結果還是流到了外頭,這事就不可以是旁人所爲。
所謂家賊難防,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這事就一定是那天在場的姚家人傳出去的。
姚家衆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這時,杜雅汐趁着姚思維開口之前,“嚯”地轉過身,朝麗嬸幾人示了個眼色,自己則大步走到那名年輕男子的面前。
那男子被她氣勢洶洶的樣子給嚇了一跳,連退了幾步,警惕的看着杜雅汐,道:“惡婦…你…你…你想怎麼樣?”
“對付你這種人,當然只能以惡治惡。”杜雅汐示意虎杖架住他,冷冷的看着他,問道:“我再問一次,你道歉,還是不道歉?”
“我說的全是事實,何錯之有?”那年輕人不停的掙扎,瞪着虎杖,道:“你們這是仗勢欺人。”
“仗勢欺人?”杜雅汐笑了笑,道:“虎杖,送他們幾個上官府。”
這邊,麗嬸一把抓住粗布婦人的手腕,讓她退無可退。
粗布婦人掙扎了幾下,見掙脫不了,便開始撒潑:“你們要幹什麼?”她驚慌扭頭看向人羣,扯着嗓子喊道:“【濟世藥堂】要打人了。”
“閉嘴!”杜雅汐怒喝一聲,她立刻噤口,顯然是被她給懾住了,一時間就愣在了那裡。
杜雅汐提氣喝道:“這裡有這麼多人看着,有誰看到我們打你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沒多久就將整個百年衚衕都堵死了,他們就看着這鬧劇越鬧越大,一個個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不已。
也不知是誰看戲不怕臺高,在杜雅汐問了一聲後,就有人應道:“【濟世藥堂】沒有打人。”
“對!沒有打人,我們都可以作證。”
“我們只看到這婦人多事。”
姚家是善舉之家,就算有人搗亂,但還是有許多善良的,或是曾經受過恩惠的人站在了他們那一邊。
那婦人瞬間就漲紅了臉,擡頭看向麗嬸,道:“你抓住我做什麼?你快點放開,這裡這麼多人看着,難道你就不怕我告你綁人嗎?”
這時,就聽見有人道:“我們什麼都沒有看見。”
“你們?”那婦人扭頭瞪向人羣。
就又有人,喊道:“我們看到你誣賴人了。”
那婦人又急又氣,連忙看向其他兩個已經被杜雅汐的人控制住的人,目光中透露着暗示。
杜雅汐居高臨下的低頭看着她,道:“我今天就是要綁你們去見官府,我是惡婦還是你們惡意誹謗,很快就會有所結論。”
“我說的是實話。”那婦人嘴硬的應道。
杜雅汐睜大了眼睛看着她,冷厲的語氣讓她不寒而慄:“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我成親前與男子交往過甚?你又哪隻眼睛看到我前日在我二叔婆家與人幽會?你又如何知道我夫君不能人事?你又是怎麼知道我今天來這裡行見廟禮?你說啊,快說!”
周圍的人鬨笑起來,跟着起鬨:“對啊,你是哪隻眼睛看到的,你是怎麼知姚家少爺不能人事的?你快說給我們聽聽啊。”
那婦人臊紅了臉,卻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退縮,便壯着膽子擡起了頭,硬氣的應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啪啪啪……
杜雅汐忍不住爲她鼓掌,擡眸掃看了衆人一圈,道:“很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咱們現在就去見官,我要告你,一毀我夫妻的清白,二毀我三太伯公之信譽,三欺我姚家,四欺那新遷顧家,五讓我二叔婆背上不義之名,六……”
那婦人被她如此一發指,整個人都傻眼了。
倒是一旁的年輕讀書人,反應了過來,連忙喝止:“等等,大嫂子如何毀你三太伯公的名譽?又何時欺你們姚家和顧家?還有你的二叔婆,她爲何要背上不義之名?”
杜雅汐就轉身,鄙夷的看着他,道:“不僅是她,還你們兩人,都是一樣的。你們三人,一個也賴不掉。”
見那讀書人說不出話來,杜雅汐就繼續說道:“你們說我三太伯公不公不正,替我幫了假證,明明我三太伯公替我切脈後,診的是四個月的身孕,可你們卻說我是六七個月的身孕。此舉難道不是毀我三太伯公的名譽?”
“這個?”
“哼——”姚思維就冷冷的哼了一聲,狠狠的瞪着那讀書人。
“再來,你們撲風捉影,明明沒有的事,卻要說我和顧家少爺幽會,這不僅影響了我家表妹和顧少爺的親事,更是影響了我們二家的名聲。還有……”
“不要再說了。”姚思維大喝一聲,掃看了一眼那些看得興致勃勃的人,就朝一旁的老夫人,道:“傳弟,送他們去官府,還我們姚氏家族一個清白。”
家醜不可外揚,自家的事情被人如此笑話,他實在是忍無可忍。
現在唯一能還姚氏家族一個清白的,那就是官府的判決。
“是,三伯。”老夫人恭敬的朝姚思維福了福身子,目光如刀般的掠過傅氏的臉,見她眸中掠過慌亂。老夫人就冷冷的朝她笑了。
果然是她。
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今天,她新賬舊賬與她一筆清了,以後,就是老死不相往來,她也樂意。
“對!送他們見官。”姚宸之冷冷的附合。
聽到有人拿着杜雅汐和顧懷遠大做文章,他實在是火大。如果不是被胡荽一直拉着攔着,他早就上前狠狠摑那婦人幾巴掌了。
刁婦!
他一定不會讓她有好果子吃。
現在送她們上官府,除了要一個說法,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讓他們供出背後黑手?相較眼前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小丑,他更憂心的是那背後的人。
“不行!三伯公,姚績認爲此事不可送官,若是送官了,那豈不是要鬧到人盡皆知?”姚績擠到了姚思維的面前,苦口婆心。
姚思姚沉默了下來。
一旁,老夫人就道:“那麼賢侄的意思是,現在就不是人盡皆知了。還是我們退一步,讓世人都知道咱們姚家可欺?”
“送官!立刻就送。”姚思維立刻喝道。
他差點氣炸了肺,這事細想一下,絕對不能示弱。
“三伯。”傅氏攜着巫麗子走了過來,問道:“那今天的見廟禮?”
“行什麼見廟禮,今天若是不治治這三人,我姚氏一族的顏色都沒有了,祖上無光,還談什麼見廟禮?我敢進去面對列祖列宗嗎?”姚思維氣得鬍子都一抖一抖的,將一口惡氣全都出在了趕過來的傅氏身上。
“我……”傅氏的嘴脣一翕一翕的,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她幾乎要被氣昏過去,可是氣歸氣,她卻只能瞪眼乾着急,誰讓對方是一族之長呢?
姚思維掃看了衆人一圈,道:“今日之事,我等待會就去求官府給出一個公道。我們姚氏一族,家世清白,以善立世,我相信,官府很快就可以還我們一個公道。若是證明了,此事乃他們幾人編排,那麼,以後,若是再說我們聽到何人造謠生事,我們定將一一送官府。”
人羣中,鴉雀無聲。
衆人不語,一心想隨着去官府看個明白。
粗布婦人雙腳打顫,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去就去,我怕誰啊?”
衆人見她一副膽戰心驚還故作無畏的樣子,不由鬨堂大笑。
姚思維讓人扶他上了馬車,又叮嚀老夫人小心押送,他先去官府等之類的話。祠堂前,姚氏宗親一一上了馬車。
老夫人就吩咐麗嬸和虎杖等人,直接把這幾人丟進馬車,直直朝官府駛去。
看熱鬧的人,不願散去,緊追馬車而去。
馬車上,老夫人緊握住了杜雅汐的手,心疼的道:“丫頭,想不到這事一直被人拿來大做文章,今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你受盡委屈了。”
杜雅汐搖搖頭,笑道:“雅汐不委屈,有祖母和宸之真心相護,雅汐不怕這些風言風語。只是,我送他們去見官,怕是多少會影響了姚家的聲譽,衆口悠悠,以後怕是免不了成爲人家的茶餘後飯。祖母可怪雅汐的自作主張?”
“傻丫頭。”老夫人緊了緊她的手,眉眼慈祥,嘴角的笑意給人一股暖意,她不甚在意的笑道:“你若是不開口送官,我也準備送他們去見官。此事,若是一再退讓,只會助長他人之勢,我們身正不怕影斜,見了官正了名,就算是一時成爲他人的話題,但時間一久,誰又天天說這些風言風語,時間就是最好的證明。祖母相信,你一定可以讓人信服,讓人敬仰。”
“祖母,我……”杜雅汐正準備說話,卻聽到有人勒馬停在馬車旁,緊接着就聽到顧懷遠的聲音。
“老夫人,姚兄,姚少夫人,聽說百年衚衕出了事,還有人毀我顧家之名,我特意趕來一同押他們去見官。今日之事,我也要討一個說話才行。”他威風凜凜的坐在馬背上,拱手朝馬車裡的人道出自己的來意。
“顧少爺,有勞你了!”老夫人撂開車簾,扭頭朝顧懷遠笑了笑,環視一週,高聲道:“今兒,咱們就一起去官府,讓人知道咱們姚家和顧傢俬下馬上就是親戚了,公事上咱們是合夥人,這事老身容不得他人有任何的毀謗。”
顧懷遠點點頭,一臉嚴肅的掃看了周圍看熱鬧的人一圈。
衆人看到這一幕,神色各有不同。
後面,二房的馬車上。
傅氏見自家孫媳婦的表哥卻向着自己的死對頭,抿緊了嘴脣,心中暗恨,不由得冷哼一聲。
一旁,姚景之見到此情形卻是笑了,“祖母,你看這事是越來越意思了。顧懷遠這個時候出現,一定是聽到這裡有事,就趕了過來,瞧瞧他那神色匆匆的樣子,可見他心裡十分的緊張杜雅汐啊。等會到了官府,咱們可一定要咬緊這一點,讓他們這對狗男女公之以衆。哼——”
“胡鬧。”傅氏看了一眼安靜坐着的巫麗子,冷冷的斥了一聲姚景之。
只是沒有腦子,顧家是他們二房的親戚,這麼一棵大樹,她幹嘛要便宜杜雅汐?
再說了,如果到了公堂上,說起她的丫環公然勾引男賓客,那她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這事鬧大了本就對她二房不利,她現在想的就是別去公堂,她不想出現在那裡,被人看笑話。
“麗子,你去求你表哥別趟這渾水。”
“景之,待會到了,你就下車就找你三太伯公,說我身子不適,我就進公堂了。”
聽着傅氏的話,巫麗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擡起頭,不安的看着傅氏,道:“祖母,我表哥向來說一不二,他未必肯聽我的。”
姚景之看瞧着她,冷冷的笑了。
表哥?她倒是喊得自然。
“你可是他最愛的表妹。”傅氏不相,又道:“行與不行,你且先試上一試。”
“好,我儘量試試。”巫麗子輕聲應道。
沒過多久,衆輛馬車就前後來到了知府門口,杜雅汐下了馬車,見姚思維已在大門口等着,她上前朝他福了福身子,然後就徑自走到大鼓前,拿起一旁的鼓捶,用力敲了起來。
巫麗子走到了顧懷遠身邊,輕道:“表哥。”
“有事?”顧懷遠懨懨的應道,但面上卻是帶着笑容。
“我祖母想讓表哥別介入這事。”巫麗子說着,又壓低了聲音,道:“這事是主子的安排,你還是別壞主子的事。”
顧懷遠就笑着輕道:“這事,我自會向他說明。此事,關係到我的聲譽,我若是在蘇城站不住腳底,主子纔會是真的生氣。”
“可是?”巫麗子欲言又止,她是新嫁婦,若是‘孃家人’連這事情都不願幫忙,那她以爲還怎麼在婆家立足?
“你不用憂心,姚景之他不敢對你怎樣,只要你忠心爲主子辦事,主子一定不會讓你難做的。”
“好吧。”巫麗子就一人頹然的回到了二房的馬車上,傅氏瞧着她的模樣就知這事行不通了,當下就氣得狠狠的掐了她一下,“真是沒用!”傅氏又給姚景之示了個眼色,自己由抱着肚子喲喲直叫。
姚景之急急的跳下了馬車。
巫麗子則是急着的扶着傅氏。
知府門口,姚景之跑到了姚思維面前,焦急的道:“三太伯公,我祖母她身子不舒,正肚子痛着呢。”
這時,官差就從裡面走了出來,厲眼掃看向門口圍着的人,大聲喝問:“誰人擊鼓?”
“民婦姚杜氏有冤要請知府大人明判。”杜雅汐就站到了官差面前,那官差面色緩和了一些,遲疑的問道:“姚少夫人,怎麼會是你?”
“是我,我今日受人非議,我們姚氏一族受人抵毀,我今日就要狀告這三人,請官差大人帶我們進公堂。”杜雅汐頷首,然後伸手指着一旁被虎杖等人押着了三個造謠領頭人,一字一句的道。
那粗布婦人聽到此話,擡頭看了一眼知府大門上的門匾,渾身一個激靈,雙腿一軟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其他兩個人雖是強忍着心中的懼意,便顫抖的雙腳已經出賣了他們的真實情緒。
杜雅汐看着就冷冷的笑了。
“押他們進去。”那官差大手一揮,他身後的官差就魚貫而出,動手就從虎杖幾人手上押過那三人。粗布婦人嚇白了臉,危急關頭,就一邊死命的掙扎,賴地不動,一邊像是殺豬般的嚎叫:“你敢做,我爲何不能說?我不要去見官,我憑什麼要讓你拉着我來見官?”
官差可不吃她這一套,上前就強架着她往裡走,“如果你是冤的,知府大人一定給你一個公道,若是不然,你就罪加一等。官府門口,可是任由他人耍潑罵街訴?”
那婦人一聽,就噤若寒蟬,全身軟弱如泥,任由官差架着她進公堂。
姚景之着急的拉着姚思維的袖子,苦苦等着他的點頭。
“三太伯公。”
“只要有一口氣在,她就給我進公堂躺着,今日之事,涉及咱們姚氏一族的聲譽,只要是姚氏的人就必須進去同仇敵愾。”姚思維甩開他的手,冷冷的看向二房的車馬,又道:“除非,她不再是姚家的人。”
馬車上,傅氏一聽,立刻就變了臉色。
她蒼白着臉對一旁的巫麗子,道:“麗子,你扶我下去,你公公婆婆呢?”
巫麗子撂開窗簾一看,就看到姚敬遠和夏櫻急急朝她們的馬車走了過來,便應道:“在下面候着呢。”
“咱們也下去吧。”傅氏直想暈倒在馬車上,但是,她不敢,她知道姚家不缺大夫,她這廂暈倒,立刻就有人可以把她弄醒。如今,她也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娘,你怎麼了?這是哪裡不舒服啊?”姚敬遠和夏櫻扶着傅氏下了馬車,姚思維見她下來了,便對姚氏衆人喝道:“都進去,咱們今天一定要討一個公道。”
“是,三伯公(太伯公)。”
衆人緊隨也進去。
公堂上,蘇大人厲目一掃,案木一拍,腔調威嚴的道:“堂下何人?何事擊鼓?”
杜雅汐上前跪下,擡頭看着正堂上的蘇大人,道:“民婦姚杜氏,擊鼓狀告此三人污衊抵毀姚氏家族清白。”隨着她一起跪下的還有姚宸之。
待她說完,顧懷遠也跪在了她的身旁,朝蘇大人拱手,道:“草民顧懷遠,無辜連牽聯,也狀告此三人污衊抵毀顧家聲譽。”
姚思維也是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蒼老的聲音中帶着顫音,“老…老夫也告他們三人抵毀。”
姚氏家族的衆人見姚思維都跪了下去,便呼啦啦的全都跪了下去,一時之間,公堂上跪滿了人,就連外面也跪了一些姚氏家族的人。
蘇大人的目光從杜雅汐的臉上掃過,杜雅汐就扭頭看向一旁的顧懷遠,道:“顧少爺,姚顧兩家,於私馬上就要成爲親戚,於公咱們是合作伙伴。既然是合作,那自然日常就會有所接觸,也容易被一些有心之人傳出不堪入耳的流言。”
顧懷遠就點點頭。
杜雅汐說到這裡,就瞟了那三人一眼,“今日在公堂之上,上有天子所書的正大光明,下有一代清官蘇大夫,前有我們姚氏德高望重的族長,後有知善惡的鄰里。那麼,我姚杜氏就此起誓,我和顧少爺之間清清白白,並無任何逾越,如果我杜雅汐有半句虛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番話,杜雅汐說的鏗鏘有力,將所有的人都震住了,大家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說完,她又對着堂上的蘇大人就磕了頭,一字一句的道:“請大家還民婦一個公道,還我三太伯公一個公道,還我夫君一個公道,還我二叔婆一個公道。民婦肚子孩兒經我三太伯公確認了月份,可卻有人從中作亂,說我三太伯公有失公允,說我夫君有暗疾。我二叔婆更是冤枉,明明就是她家的丫環對顧少爺起了心思,卻不幸牽聯了我和顧少爺,這兩邊都是親戚,這讓她老人家無辜受指點。她老人家爲此而急壞了身體,所以,請大人一定要給我們一個公道。”
這時,杜雅汐就扭頭看向顧懷遠,問道:“顧少爺,你有什麼冤屈也一併跟大人說了吧?”
她的目光讓顧懷遠有種壓力,讓他覺得,若是他不跟着起誓,他就不可能再得到她的信任。
看到這裡,顧懷遠就暗悔,早知道就不來這一趟了。
沒有想到前天之事,她竟是沒有消去對他的懷疑?
顧懷遠潤了潤喉嚨,擡頭一臉嚴肅的看向蘇大人,舉起右手,一字一字擲地有聲,“姚少夫人說的沒錯,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並無任何逾越。如果顧某有半句虛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見兩人發了重誓,姚思維的臉色就好看了一些。
傅氏卻是急壞了,氣得捏緊了手絹,一聲不吭的跪着。
啪的一聲,蘇大人就看向那垂首跪着不動的三人。
“你們可知罪?”
堂下,造謠的幾人一驚,沒有想到杜雅汐和顧懷遠竟是當衆起誓。剛剛在知府門口又見官差對杜雅汐很是有禮,心下就亂成一片,不知該如何是好?幾個暗暗用目光交流,卻是得不到統一的意見,那粗布婦人心一橫,爲了自己脫罪就毫不猶豫的將幕後人供了出來。
“回大人的話,這事不是民婦的意思,我也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而已。民婦財迷心竅,這才做下了這等事情,求大人就饒了民婦這一次吧,民婦再也不敢了。”說完,她就咚咚咚的給蘇大人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