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棋局背後

從淑寧宮回來之後,林笙一直魂不守舍,好似被什麼怪力制住了一般,無心再去理會其他。就連靈芝也不知林笙究竟染了什麼怪病,眼睜睜地看着林笙茶飯不思卻也沒有什麼法子,只得和紫蘭細細的勸着。林笙沒有心情,連同敬事房的牌子也稱病撤下,夕梨宮本就偏遠,加之主子無寵更是無人問津,漸漸冷落下來。林笙在這拜高踩低的地方竟也過起了隱居般的生活,也算一個小小的奇蹟。

避寵的日子總是過得風平浪靜,林笙在閒暇之餘也重操舊業的把棋子拿出來自娛自樂一番。林笙下棋,靈芝就在一旁看,有時紫蘭也能跟着對弈兩局,雖棋技不佳,也勉強說得過去。蕭婕忙着承寵,可總能抽出時間來陪林笙說話。與棋、書、摯友作伴,日子總歸過得也沒有那般無聊。幾月下來,林笙與紫蘭的棋技有了不小的進步,與蕭婕的交情也好了不少。

年下了,宮中各處已張燈結綵的熱鬧操辦起來。聽聞傅歆要大擺筵席慶賀新人入宮之喜,太后皇后還有後宮嬪妃以及親王家眷都要參加,人多的緊。對於這樣喧鬧的場景,林笙本就避之不及。加之前日稱病不掛牌,更有了不去的藉口,心安理得的在夕梨宮窩着了。

除夕之夜,正是合宮夜宴的日子,正巧外頭下了雪。

雪是聖潔之物,在家中時便很對林笙的脾性。只是如此美景無人共賞豈非辜負,想到蕭婕應正和傅歆宴飲,林笙就覺得遺憾。思來想去,取了一件銀白色大氅披在身上,告知了靈芝一聲便獨自出門賞雪。靈芝想跟着,怎奈跑不過鬼靈的林笙,幾步就跟丟了,只得無奈的回房與紫蘭相伴。

御園中的花草一向盛名遠播,哪怕是百花凋殘的冬日也不輸春夏的韻致。一簇簇凌霜傲雪的白梅纏繞枝頭,開得很是肆意。素白的花瓣與枝上的融雪融爲一色,若不是香的厲害,真是辨不出是雪還是花了。雪下得不算太大,所以林笙行走於御園之中倒也不費什麼力氣。除夕之夜,闔宮都在歡慶佳節,以至於原本熱鬧的御園變得格外冷清。值得讓林笙高興地是,走了這許久竟一個人也不曾遇到,清淨之餘也省卻了對他人解釋的煩惱。

林笙這雪賞的很是愜意,以至於身後有人跟着也未曾發現。就這麼毫無防備悠遊自在走啊走,直到被那人喚出了名字才發覺了自己的唐突冒失,整個人也緊張了起來。

“你是林笙?”

從聲音來看毋庸置疑是一個男子了,聲線低沉柔和很是好聽,有些輕快地語氣好似今日心情不錯,想來不會太過爲難自己。林笙略頓了頓,轉身與那男子四目相對。視線剛接觸到那人衣上繡的精緻的九爪金龍,林笙就連忙福禮請安,心裡先是咯噔一下,接着跳的飛快。

“陛下好記性,臣妾選侍林笙。”面上無虞,心裡卻暗暗叫苦。林笙怎麼也不會想到,傅歆大擺夜宴之餘竟還有這閒情來御園走走,還是獨自一人。傅歆只與林笙在選秀之時遙遙見過一眼,如今僅憑背影就能認出。想來神智清明,並非醉酒吹風而來。思慮至此,林笙心中也對這個未曾深交的夫君有了幾許好感,懂得在宴酣之樂時抽身欣賞白梅之人,定有幾分才情。

傅歆沒有多做刁難,反倒有些許輕鬆地笑着讓林笙起來,還詢問了林笙的身子是否好全的事,這讓林笙簡直受寵若驚,也感激着傅歆的關懷,淺笑着答道:“謝陛下關懷,臣妾好了許多。今日見雪景甚美,天氣又不算太冷。想着下牀走走,於病情有益。”

傅歆打量了林笙的臉色,的確膚光勝雪,想來恢復的不錯。她生的很好,一如初見時好看。一雙黑瞳似古井般深不見底,又似墨曜般灼灼發亮,直教人移不開眼去。銀白色的大氅將筆直的長髮掩於其中,難以見得它的真容。白梅香的濃郁,可好像不如林笙洗滌過的髮絲上殘留的餘香好聞。傅歆見過不少美人,這樣的景色配上這樣獨特的氣質和才情讓傅歆感到少有的驚豔,一時沉默下來,靜靜的欣賞着林笙少有的美。

叫別人一直盯着的感覺並不是那般好受,林笙在傅歆□□裸的打量下也覺得怪異得很。出來時不覺得,而今沒了賞雪的性質倒覺出有些冷了。定了定神,緩緩開口說道:“御園景緻雖好,只是寒冬臘月,臣妾身子還未曾好全,若過了病氣給陛下可怎麼好。臣妾想着。先回宮休息了。”

傅歆擡頭看了看天,雪的確越下越大,地上也覆蓋了厚厚一層。若再耽擱下去,路也不太好走。又想到林笙方纔提及她久病未愈,着實不忍心放她一人離開。於是輕咳一聲道:“天氣寒冷,你即還未好全,就與朕一同去金龍殿歇息片刻吧。待雪停了,朕再着人送你回去。”

林笙心中感動,傅歆的體貼讓她找不出理由拒絕,盈盈一笑地福禮道:“謝陛下。”

傅歆沒有叫她起來,只是向林笙伸出了手。林笙擡頭望去,傅歆笑得和煦溫柔,似是冬日裡的陽光般璀璨、溫暖,與在流坤宮所見的嚴肅冷漠大相徑庭。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深邃的眼眸中有淺棕色的瞳仁相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有了光亮。高挺的鼻樑將整張臉的鼻翼撐了起來,配以纖薄的雙脣,顯得很是英挺俊烈。傅歆並不似其他皇子一樣皮膚養得特別白皙,相反他的面容是略黑的。可林笙一度覺得一味地白皙並不代表養眼,程彥算是男人中白的了,卻不如眼前的傅歆更有味道。長時間與他相處,林笙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氣味,不濃郁,卻實在凝神靜氣,讓林笙感到少有的安心。

林笙將手緩緩放入傅歆手中,傅歆順勢收緊將林笙拉起。他的手很大,厚實,且有一種讓人瞬間安靜下來的力量。他帶着她走過佈滿霜雪的御園,有時還會細心地爲她擋下擋在小路中央的尖利的樹枝。他帶着她漫步走過幽長的庭院長廊,精雕細琢的兩排石柱中央走着一對琴瑟和鳴的璧人。林笙覺得好似恍若天成,置身於夢境。有那麼一瞬,她甚至忘了他是王,她是妾。

好像走了沒有多久,就到了金龍殿。門口的宮女上前將傅歆與林笙的披風脫下,請二人進殿休息。傅歆衝林笙笑了笑,牽着她進殿就座。

林笙剛坐定,就有宮人上了茶。傅歆自飲一杯,淡淡一笑道:“你嚐嚐,南嶺知府進貢的碧螺春,朕覺着還不錯。”

林笙在府中時就愛品茶,一聽是名貴的品種,眼睛頓時發了亮,托起杯子細細品來,只覺得入口回甘,起初的苦澀後底蘊就漸漸上來了。雖不像旁的茶葉那麼香,其內裡留存的韻味可真是精妙絕倫。茶葉是好的,用的水也是稀罕。比山泉水還要清冽凜涼,是在府中沒有喝過的珍品。林親愛茶,也傾了許多家財去尋求好茶,因此林笙從小喝的也算得上是珍品。能讓林笙都爲之眼前一亮的茶水,想來也就是自己猜想之中的那個了。

林笙將茶杯放回桌上,展顏一笑:“陛下的茶果真不同凡響。臣妾曾聽聞用清晨的露水收集起來泡茶可將茶葉的清香完全的保存下來,纔不算辜負了稀有的茶種。方纔的茶着實驚豔,想來陛下也是用了些小心思?”

傅歆見自己的關竅叫林笙一語道破,也覺得眼前的女子睿智聰慧,面露喜色:“你的品位不俗。”頓了頓,繼續說道:“若你會下棋,不如與朕對弈一局。也不算辜負此夜與你共賞美景的機緣。”

林笙點頭稱是。

待棋具呈上後,傅歆朗聲笑道:“黑子白子任你挑選。”

林笙喜歡傅歆這樣毫不拖沓的爽快,又生了幾分好感,於是沒有多言執了白子讓傅歆先行。傅歆對林笙的舉動有些驚訝,心中也覺得林笙膽氣不俗,有女中豪傑的氣勢。

傅歆棋藝不錯,林笙也是一把好手。幾招下來兩方實力相當,可謂平分秋色。林笙在圍攻之餘不禁想起蕭婕的話,那一盤殘棋中承載的那段心酸的過往。看着傅歆埋頭思索的樣子,林笙打定決心,落子棋風一轉,給了傅歆以可乘之機。傅歆果斷讓林笙受了一子,又劫了三子。原本旗鼓相當的局勢中,林笙漸漸敗下陣來,有潰不成軍之勢。傅歆的嘴角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有些得意地說:“你可心服口服?”

林笙不慌,恬淡的面容輕飄飄地吐出一句:“勝負未見分曉。”

傅歆又用了一招俗手重複,並不高明的招數卻正中了林笙的要害,林笙的白子大面積的落入黑子的圍困之中,只有幾顆殘兵敗將在垂死掙扎着。林笙好像並不在意自己的勝負,執意的將又一枚白子送入黑子顯而易見的陷阱之中。這一次,白子全軍覆沒,林笙默默地坐在傅歆對面,看不出什麼表情。傅歆的臉色卻變了。

只有黑子的棋盤上,儼然擺成了一個‘玉’字。

傅歆有些惱怒,心中的秘密竟叫一素未深交的女子看透,方纔臉上的溫存笑意一掃而空,像是想起了什麼不願想起的可怕經歷,眼眸中又一次出現了林笙不願面對的疏離冷靜,似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將自己的眼睛閉上逼迫自己平靜下來。傅歆惱火,林笙也沒有玩樂的興致,像石頭一樣與傅歆相對而坐一言不發。傅歆的沉默讓林笙有一種他會一直閉目到地老天荒都不想起身面對的感覺。而不知過了多久,傅歆深深吐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睛,好似並不在意的淡淡吐了一句,語氣中似有了幾分解脫的釋然。他說:“靈妃…她都告訴你了。”

林笙擡起頭來與傅歆對視,天子惱怒、失落,她竟沒有一絲害怕可言。她又恢復了方纔溫潤的讓傅歆有短暫失神的笑意,顧左右而言他:“陛下可否讓臣妾一子?”

傅歆苦笑,眼角眉梢有明顯的失落意味。他以爲他的愧疚她會懂,卻忘了一個困擾他多年的夢魘他自己尚未逃脫,又怎能要求他人去陪他受苦。這麼多年了,他把自己包裹於一個密不透風的匣子裡,鑰匙早已丟棄,他是天子,天子之命,禁地的物件又有誰敢親啓?

傅歆沒有了發怒的力氣,淡然地說:“如你所願。”

林笙提起一子落於‘城池’旁,有了幾分挑釁的意味。這一子下的妙,黑子雖多,卻一時奈何不了這一點白碧。傅歆暗笑有意思,又執起一顆黑子繞於白子周圍,想要堵住她的‘外援’。林笙的額間滲出汗來,緩緩衝了一子在上方,頓時讓方纔猖獗的黑子失了大勢。傅歆心有旁騖,又連連錯了几子。林笙在比想象中更快的情況下巧妙地贏了這盤棋。

棋盤上的‘玉’字消失了,林笙用自己的技巧,將‘玉’下成了‘生’。

“生?”傅歆有了一點興致,偏頭看向林笙詢問她的用意。

林笙起身,上前幾步跪於傅歆身前,不卑不亢地說道:“生,意爲重生。林笙知道玉是好的,玉清脆、透亮,卻在穢物面前不堪一擊。玉碎了,傷到的不止是玉,還有愛玉之人。所以相對玉,林笙更喜歡生。涅槃重生,鳳舞九天,纔是陛下應有的風範。臣妾入宮染病,未曾侍奉陛下。若言語間有不周之處,望陛下海涵。”

林笙的瀑布般的秀髮散落於傅歆身前,傅歆只覺得乾淨美好,伸手去撫摸,嗅到了她發間的清香。傅歆在心中勸着自己,就這樣吧,玉已碎,只能生。不論悲喜,總是打了死結無法改變的一生。即回不去,又何不讓它過去。老來回憶起來,還可舔到回憶中帶血的腥甜。又何來背棄本心的遺憾?

傅歆又一次將手伸給了林笙,風輕雲淡地說道:“都過去了。”

林笙在傅歆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見雪已經停了。除夕之夜又是例來皇后侍寢的日子,也不好多留。婉拒了傅歆要派人送她回宮的想法,獨自一人向金龍殿外走去。

鳳鸞春恩車的鈴鐺聲響起了,想來皇后就在不遠處。林笙突然憶起幼時母親出門,父親都會在背後目送她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影。林笙知道皇后就在後面,可還是不死心的回頭看了一眼。

林笙沒有想過,這一眼,便是一生。

她看到傅歆沒有理會皇后的車輦,而是笑得燦爛的注視着自己遠行,見自己回頭張望,還揮手與自己告別。林笙很少這樣快樂與失態,她沒有理會皇后的人的看法,對傅歆用力的揮了揮手,對着他的笑臉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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