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聖焰和阿蠻他們在半空中駕雲飛行,不消一刻就出了鼓殼山的範圍,從雲層上往下觀看,所過之處密密麻麻,高山在他們眼中已化成了渺小的一片深褐色,河川蜿蜒成一條細線,車馬人流、房屋殿宇,更是見也不見一星。
阿蠻依然是沒有法力的狀態,被幻祥和伯勞左右拉着幫她站穩在雲朵之上。扶聖焰一人行在前面,因心中梗阻着,一路也未同阿蠻說話。
空中稍停了一會,扶聖焰辨認着前去嵐冥脈的方向,見雲朵下面整整齊齊的,似是一片十分宏偉的建築羣落,想着這處必是人間的繁華所在,不禁自語了一句:“浮雲悠悠遮碧霄,過盡人間路迢迢啊——”
他的話音雖不高,卻被身後的三個人很清晰地聽見了。這個時候,金色的陽光已經穿透了厚厚的雲層,透出了豔麗的一片橙黃的美。
“扶聖焰,你是不是生我氣了?”阿蠻在扶聖焰的身後小聲地問,一邊用手輕輕拉了拉他飄動的衣襬。
出了鼓殼山的阿蠻已然沒有了那股子盛氣凌人的傲慢之態,她惴惴地在扶聖焰的背後開腔,“我們已經出了道觀,下了山。現在我就不是掌門了,所以我聽你的,你想怎麼辦,我和幻祥、伯勞都跟隨。”
原來,阿蠻與幻祥、勞兩人已經商討過了,三個人都同意把這次下山行動的指揮權交給扶聖焰。
“是啊,聖焰師兄,你就別推辭了!”伯勞附和着阿蠻。
雖然,幻祥、伯勞兩個人都弄不明白,爲什麼阿蠻突然又是一副弱不禁風的小女子模樣了,可既然她覺得這次下山要由扶聖焰指揮,那就聽她的好了。在獵妖和對敵的方面,幻祥和伯勞都自認的確沒有扶聖焰經驗多、法力高。
扶聖焰正努力端詳着下面的位置,聽阿蠻說讓他來指揮這次下山行動,便扭頭問她:“你說的是真心話?”
阿蠻鄭重地點頭,道:“真心的,我又沒什麼法力,也沒獵殺過什麼妖,當掌門不過是裝樣子的嘛!”
幻祥和伯勞兩人也立刻朝着扶聖焰點頭,“我們聽阿蠻掌門的!”
“好,既然如此,從現在起,你們必須都聽我的!”扶聖焰毫不推辭,當即發話:“凡事總須知己知彼,纔好做計劃。我們此去嵐冥脈對那裡的現狀可謂是一無所知,貿然前去只怕凶多吉少,所以,我們不妨先到人間私訪幾天,抓幾隻從幽冥三界跑出來的小妖探問清楚。看滅嵐、滅筱的妖力到底有多高?再看看她們把梏幽和幽冥三界地靈珠藏在了哪裡?一切事實打探清楚,我們可以分兩路行動:一路到嵐冥脈外潛伏守候,監視她們的舉動;另一路立刻前往扶陽山,與李重陽師傅傳話,讓他立刻調動手下弟子,齊聚嵐冥脈擒妖。”
扶聖焰井井有條的佈置徹底打消了幻祥和伯勞對他的一絲懷疑,兩個人當即表示贊同。
阿蠻自是不必說。
由此可知,一個團隊中,領袖氣質不是培養出來的,而是先天就具有的。例如,扶聖焰和幻祥、伯勞,同在鼓殼山,同修習同作息,又一同遭遇了不屑道長仙逝這樣的厄運,可在關鍵時刻能作出最佳判斷和最好行動方案的只有扶聖焰,幻祥和伯勞都還只是具有一定執行力的下屬。阿蠻呢,我們現在還不能說,她到底是個傀儡掌門呢,還是深藏不露。
扶聖焰在短短的時間內迅速制定出了一個最科學合理的方案,讓同行幾人都刮目相看。
注目着雲頭下面的位置,扶聖焰大聲說道:“不知下面是人間何處,我們就落腳在此地,按計劃行事!”
飄然落下雙腳,在一處最高位置的屋檐上面,看下面左右兩邊都是繁華的鬧市區,扶聖焰定睛尋找着地面上並不起眼的落腳處,卻突然看到寬闊的路面上,一羣人忽然狂奔起來。
人越跑越多,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以極快的速度奔跑着,人羣裡還有人大聲在喊:“快跑啊,她們又來了!”
街市上一陣大亂,開門的店家忙着往店裡搬東西、關門,左右的行人也都隨着人流拼命的甩開腿腳跑起來。
霎時,人羣的後面就留出了一大片無人的路面,不知道是有什麼恐慌的事情發生。
扶聖焰急忙帶着阿蠻和幻祥、伯勞跳了下去。才一落地,身後一家已經關上門的綢緞莊的店門悄然打開了一條細縫,有人從門縫裡往外面看。
“喂,你們幾個還不快跑,小心被那些瘋女人抓住!”門裡的人朝着扶聖焰他們喊。
幾個人不明所以,周圍再無一人了,哪裡有什麼瘋女人?
爲了弄清情況,扶聖焰在綢緞莊的門外站住,向裡面的店家詢問:“店家,我們是過路的,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剛纔那些人跑什麼啊?”
“你們是過路的啊?怪不得——”門裡的人熱心地把門打開,將扶聖焰和阿蠻他們幾個拉了進去。
進門一看,店鋪不算大,裡面只有兩個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店主,還有一名夥計。
店主拉了凳子讓扶聖焰和阿蠻坐下,一邊扭頭吩咐夥計倒幾杯熱水過來。
“爹,你什麼人都讓,又不認識他們!”夥計原是店主的兒子,二十不到,一身的短衣襟,撅着嘴不樂意伺候這幾個不相識的路人。
“磨嘰什麼,快去!”老店主伸手拍了兒子一下,又朝扶聖焰笑了笑。
夥計挑簾進內室拿出水壺倒了幾杯水,都是溫熱的,燒開有一會兒了。
扶聖焰推辭,說他們還不渴,又問老店主生意如何?街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店主嘆口氣,開口道:“我們這家是小店,以前還能維持生計,現在就不行了。自從這羣女人發了瘋,經常到街上抓人,外地的商販、客人都不來了。現在的樣子,哪裡還像都城啊?”
“怎麼,這裡就是都城嗎?”阿蠻欣喜地問道。
“是啊,這就是咱們的都城。你這女子,一看就是不常出門的。”老者向着阿蠻點下頭,接着說道,“這前後兩條街原是都城最繁華的街道,再往前走四五里路,進了宣德門就是皇城了。”
“剛纔老爹說有一羣瘋女人是怎麼回事?”扶聖焰趕緊問。
“哎,說出來也不是什麼避諱。這一羣女人啊,聽說以前都是皇宮裡的,有妃子、有女官,也有侍女什麼的,後來不知怎麼就瘋了——她們每到午時三刻就大喊大叫的,到處抓人。那些被她們抓走的女人不過一天也就全都成了瘋子;男人要是被抓住,當場就被她們抓撓啃咬致死——這些人發了瘋時跟銅頭鐵骨似的,怎麼打也打不死。皇帝害怕了,不敢把她們放在皇城裡,就把人全都轟出來了。這下子,皇帝清淨了,可把都城的百姓禍害苦了。全城上下沒一個安寧的地界兒。百姓沒辦法,就設了許多哨卡,只要看見她們出現就全都封門閉戶不敢出來。她們很多都是皇帝的女人,別人也不敢把她們怎麼樣?就由着她們在街上隨意逛遊,一個人沒有她們就罷了。待過了午後的這一個時辰,她們的瘋病就好了。百姓們也習慣了,只消躲過這個時辰就沒事。可憐那些女人,不犯病的時候都好好的,模樣也俊俏,現在十幾個人住在一個廢舊無人的柴草屋裡,無吃無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