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談判專家正在全力安撫歹徒暴躁的情緒,這邊已有專業人員將歹徒的資料整理完畢,送到指揮室。
“哼,又是一個混不下去,要報復社會的。”
有警官嘀咕一聲,聲音裡很明顯帶了一絲憂慮。
這類犯罪嫌疑人幾乎沒有勸服的可能,他們往往都是在現實生活中各種不如意,經常受人白眼,沒有社會地位,日積月累的忍氣吞聲使得性格日漸扭曲,在特定應激源的刺激下,情緒惡性爆發,做出種種駭人聽聞的反社會行爲,對社會危害甚大。
以往的案例中這種情況出現較少,一般的歹徒挾持人質都是爲了索取錢財,或者是尋仇——讓警方送他們的仇人來交換人質。
可是因爲國家對槍械和刀具管制甚嚴,自制的爆炸物破壞力又不夠大,加上狙擊手都是百發百中神槍手,基本都能將危險提早扼殺。所以近年來即使有挾持案件,也沒有造成多少人員傷亡。
可是此次不同,歹徒是因傷退役的老兵,行動起來來絲毫不手軟,還弄到了威力強大的TNT烈性炸藥。從他的背景來說,在狙殺的那點時間,也夠他反應按下手中的引爆開關了……
情況十分棘手……
“胰次全切除合併有胰島素依賴……器質性精神障礙、精神分裂症經系統治療終結後,仍有突出的妄想,持久或反覆出現的幻覺,思維貧乏、意志減退、情感淡漠等症狀,生活、勞動和社交能力部分喪失……診斷爲四級傷殘?”
從書記念着手裡的報告,臉色難看,“這就是那人仇恨社會的原因?”
徐局長苦笑,“魏強在一個高檔小區做保安,那裡是出名的金屋藏嬌之所。以他軍人的驕傲一定感覺憋屈之極,每月的工資雖然不少,還要寄回老家養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弟弟,自己還要注射胰島素。”
開始還是注射最便宜的動物胰島素,後來產生了抗體,只好用價格較高的人胰島素……前不久,魏強的那個弟弟又對一個下晚班的少婦用了強,人家的家人要很大一筆錢才肯接受私了……
這倒是讓出身普通的徐局長略微起了點同情,真是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可悲可嘆。
魏強殺了那個女人。眼裡涌出殘忍的快意,拽着女子的頭髮在地上狠狠慣了一下,恨恨道。“你不是整天牽着那條純種的小公狗出去溜達麼,下巴擡得比額頭都高,看着老子就像是看着坨狗屎!你再狂啊,再翻白眼啊!老子上次只不過給你的小畜生丟了塊饅頭吃,你就指着老子鼻子一通狠罵。”
“我草你媽。老子只能吃饅頭,一條狗還非牛排不吃,什麼狗屁世道!”
將沒有任何氣息的女子丟在地上,魏強一雙猩紅的眼睛滿意的上挑,重新在人羣中尋覓起來……
“你們就這樣看着!”從書記指着屏幕的手指一個勁兒的哆嗦,幾乎要氣急敗壞了。“這樣的窮兇極惡之徒,難不成你們還想活捉?”
一個警官無奈解釋,“若是直接擊斃。炸藥很可能被引爆,根據TNT炸藥的爆炸直徑,大廳裡面的人質估計都要……”
說話間,大廳裡面,一個打扮入時的非主流小青年終於受不了沉重的心裡壓迫。趁着歹徒轉身的功夫,爬起來就拼命往外跑。
聽到腳步聲。魏強迅速回頭,陰沉着臉就是一槍,子彈準確從青年頸部穿過……
指揮室裡面一片肅靜,氣氛壓抑之極。
“這個女子是誰,住在哪裡?”
突然,一直沒有出聲的周博衍開口了,修長乾淨的手指點在剛纔遇難的年輕女子身上。
“通過這女的停在車庫裡的車牌,查到她叫田靜,天津人,是名企業法律顧問……”
“名下房產?”
小警察愣了下,忙回道,“有記錄的是天津兩處獨棟小別墅。”
“也就是說她名下沒有北京的房產,看工作也不是會做人外室的樣子……”周博衍黑眸微眯,沉聲分析,“讓談判專家撤了吧,這人現在已經出現了幻覺,把大廳裡面的女人質當成了這些年羞辱、看不起他的那些金絲雀,且出手一次比一次狠,犯罪心理處在進化之中,萬沒有回頭的可能。”
“當前只有想着怎樣將他手裡的手機移開,以便狙擊手擊殺。”他冷靜的看着跟前的徐局長,“不要再做無用功。”
徐局長連連點頭,折回去和公安部的官員一起研究如何分開歹徒和引爆裝置。
“少爺!”
正在這時,一直緊盯着屏幕上週母情況的平叔卻瞳孔一縮,失聲叫了出來。
周博衍下意識的就去尋找母親的身影,卻見到被歹徒從人羣中扯出來的,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的女子,不是孫雁心又是哪個。
“啊,放手,不要殺我……我不認識你。”此時的孫雁心哪裡還看得出平時的甜美嬌俏,眼線被淚水衝糊了,在臉頰上留下兩塊黑乎乎的痕跡,精緻的盤發也在掙扎中凌亂了,狼狽不堪。
“我們無冤無仇,饒了我吧,我……我只是來買些米回去做晚飯。”聽了剛纔歹徒對前面女子說的話,孫雁心猶如緊緊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還供着房貸,家裡就只有我一個人掙錢,要是我死了,我那植物人的媽媽也活不成了……”
宋晏感覺到身邊周母的顫抖,不由輕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道,不愧是將周父哄騙的團團轉的女子,雖然裡頭有周父的特別縱容,但她的口才和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卻是實打實的高明。
“哼,看你穿成這個樣子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孩。”魏強譏誚道,“窮人家的女孩兒穿的起你這樣的衣裳,你膽子不小,敢把老子當白癡哄着玩兒。”
說罷就要舉槍。
“不能再等了,歹徒時刻都握着手機,一時半會兒哪有好辦法分開?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人質一個接一個被殺。”公安部的來人坐不住了,再讓他殺下去,即使以後救出了剩餘的人質,也沒辦法跟上頭和媒體交代。
“那還在等什麼!”一道威嚴的聲音,乍然響起,驚得衆人都循聲看去。
“父親!”
周博衍緩緩轉過身。
周父趕得急,額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看到顯示屏中的情形,當即駭的肝膽欲碎,“狙擊手呢!特警呢!你們這簡直是罔顧人命,還不……”
“父親,這會兒不能狙擊,萬一炸彈爆炸,後果不堪設想。”周博衍聲音不大,語氣卻不容置疑。
眼見疼愛的寶貝就要香消玉殞,周父怒極,“我說讓狙擊手開槍!”
“母親還在裡面——”周博衍冷冷看着周父的暴怒的眸子,半步不肯退讓。徐局長苦笑着欲要上前,被他冷眼一掃,又膽顫退下。
一旁的從書記也焦急插話,“人質是重要,可一個人和一羣人孰輕孰重,您要三思啊。”他的寶貝孫子年紀還小,怎麼能經受住TNT爆炸的威力。
周父愣了一下,陰沉了面色,“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儘可能拖住歹徒,然後抽調精幹警力去找歹徒的弟弟。”徐局長被問答頭上,拿捏着說出剛纔商量得出的結論。
孫雁心見了那黑洞洞的槍口,早就嚇得肝膽俱裂,再顧不得什麼了,大神哭叫,“伯母,救我,救救我……啊……”
魏強似乎很享受美女狼狽求救的樣子,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開槍,只是將槍口抵在了孫雁心的頭上,笑吟吟看着。
“我真的不是有錢人,伯母你跟他說啊……能有今天都是伯父疼我,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千金小姐。爸爸的公司敗落的不成樣子,要不是伯父對媽媽餘情未了,我就是個窮光蛋的女兒……”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孫雁心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除了求生,什麼也不管了。
“我去斯坦福是伯父出的錢,買衣服、房子是伯父出的錢,化妝品是伯父出的錢……什麼都是伯父給的。伯母,你跟他說啊,你說啊!嗚……我知道您不喜歡我,但您一定不希望看到我死的,求您了……”
魏強來了興趣,感覺聽到了豪門秘辛,哈哈笑道,“哪個是她伯母,出來我瞧瞧,你老公挺有錢啊,不僅在外頭養女人,還連她女兒老公一併養了。”
周母從小養尊處優,哪裡見過這樣的血腥,此刻見歹徒點名要她出來,渾身抖得更厲害了,心裡更是對孫雁心恨入了十分。
“怎麼,貴夫人看不起我,當老子說話是放屁啊!”歹徒喜怒無常,話音未落就朝人羣中開了一槍。
一聲悶哼,不知道又是誰倒黴中了槍。
有人忍不住哭叫起來,手指着周母的方向,“我剛纔見那個女的和她們一起的。”
宋晏心裡咚咚跳着,見歹徒猩紅的目光看了過來,勉力按捺下恐懼,腦子裡急速思考着對策。
事已至此,周母絕望地緩緩起身,蒼白的脣顫了兩下,聲音也是微不可聞,“……我是。”
周博衍霍然擡頭,瞳孔縮成一點,沉黑的夜空中掠過閃電鋒芒,連雙手也不可遏止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