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坊商鋪應有盡有,除了吃住幾乎攬括了所有穿用雜貨:珠寶首飾,皮毛綢緞,香料胭脂以及各式工匠手藝鋪子,多是單層鋪面。
對過的北坊則是酒樓飯館林立,街道中段多爲兩層鋪面,前段屋檐低矮的食肆茶館連成一片,後段大小腳店錯落有致。
兩坊各有熱鬧,各式服色打扮的人流往來不息,兩個衙役按下腰刀避讓人羣,剛拐進兩坊之間的夾道,就聽見相熟食肆的招呼聲,兩人便調轉腳步,有說有笑的應聲而去,正和一路逛出北坊的楊彩芽一行擦身而過。
各人懷裡手中大包小包,逛得盡興,看得眼花繚亂,楊彩芽瞥見那兩個衙役,算算時辰招呼道,“二嬸,東西我們拿着,先放回大車店去。您去縣衙看看白叔那頭事情辦完了沒,要是完事了,您跟白叔再走一趟南坊,把我們剛纔看中的大件都買了,好一道拉回家去。”
她在木匠鋪看中兩塊楊木木板,價廉物美正好用做食肆菜牌。板子太大她們不好拿,要的量又少店家不送貨,只得辛苦白叔做苦力。
柳氏應下,將包裹交給吳氏幾人,便和楊彩芽幾人分道揚鑣,往縣衙大街拐去。
走到半路正碰上從書鋪出來的白叔,兩人買好木板回到大車店時,寄放的騾車已經趕出大車店,停在小巷口,走近就聽見車廂內傳出低笑聲。
玉娘嘴角沾着糕點碎屑,咿呀叫着不許人擦,瞪着肥腿肥手使勁往翠花手中的糖葫蘆靠,吧嗒舔上一口,粉粉的小臉就笑成一團,興奮得直在楊彩芽懷中跳。
白叔二人見狀,兩張臉也是笑成一團,柳氏伸手要接女兒,哎喲笑道,“孩子手勁腳勁沒個分寸,可別把彩芽踩疼了!”
楊彩芽抱着玉娘不放,趁着小傢伙分神,照着嫩嫩的小臉親了兩口,蹭着玉孃的小鼻子,“玉娘你聽,你娘心疼我,不心疼你!”
玉娘哪裡聽得懂,只覺得鼻子癢癢的,張手拍着楊彩芽的臉咯咯脆笑。
見柳氏要阻止,吳氏笑着攔下,“玉娘能有多大力氣,讓她們姐妹自去親近去。玉娘生的正是時候,就該嬌養着寵着,難道還讓她受以前彩芽翠花吃過的苦?”
白叔柳氏一聽,立時笑得只知道點頭。
知道縣衙的事辦得順利,衆人便把買來的午飯分了,裝好木板啓程回家。
看着楊彩芽和翠花細心哄着玉娘,柳氏眼珠子一轉,招呼一聲,便叼着肉包子鑽出車廂。
身旁車板一沉,白叔轉頭看了眼柳氏,疑惑道,“你出來幹什麼?玉娘餵飽了?”
“小丫頭扒着糖葫蘆不放呢,這會兒就只顧着粘彩芽和翠花了。”柳氏掰開肉包往白叔嘴裡塞,湊近白叔低聲道,“我看彩芽真是疼玉娘。以前看她對大郎好,只當她是將大郎當親弟弟對待,這幾天我瞅着,彩芽這是天生就喜歡和孩子親近呢!”
白叔心有同感的點頭,仍是不解,“這是好事,你突然正兒八經的說這事幹什麼?大嫂和彩芽翠花,哪個不比我們有見識?大郎和玉娘跟她們親近沒有壞處。你可別閒着又起什麼怪心思,兩個孩子還能因此不認你這個當孃的不成?”
“我的孩子我會不知道?再說了,大嫂和彩芽翠花能把孩子教壞了?”柳氏瞪了白叔一眼,拿手裡剩下的包子堵白叔的嘴,“我看你才閒着,老把我往壞處想!我心眼再小,能用在自家人身上?哼。”
白叔不置可否的挑挑眉頭,就見柳氏眨着眼,聲音又壓低幾分,“我的意思是,彩芽和翠花也到了成親生孩子的年紀了,是不是該張羅着給她們說親事了?我們早來,對這裡比她們熟……”
白叔滿嘴包子險些沒噎着,忙梗着脖子嚥下去,苦笑道,“你這都是瞎操的什麼心?要操心也是大嫂的事,她們沒提,你也別亂湊熱鬧。我看彩芽一心都放在家裡生意上頭,她又是個有主意的,凡事都想在前頭,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打理得一清二楚。我們一心跟着大房就是,有什麼事大家都是商量着辦的,你要操心,也等這事大房提出來再說,可別好心辦壞事,瞎添亂。再說了,這事又不急。”
楊彩芽和翠花剛滿十四歲,平頭百姓家裡,女兒家留到十七八歲成親的比比皆是,她們又剛安頓下來,這事確實不急。
柳氏聞言點點頭,耳邊接着響起白叔的揶揄,“就你這遇事不知道往深處想的腦子,還是別插手這事了。我可不想家裡再招惹個王媒婆似的人物。”
柳氏一噎,又羞又惱的狠狠擰了白叔一下,不管他悶聲憋笑,默默爬回車廂。
次日剛用過早飯,李富貴就送來消息,兩塊地的主家都聯絡好了,隨時可以過去相看。
能現結銀兩又一口氣要買這麼多地的人家不多,但牙行接生意又不止分給一個牙儈,李富貴要防着其他牙儈做事不講究,半道搶走生意,楊家也覺得買地的事宜早不宜遲,趁早相看,要是不合適還能另尋地頭,就算定下了,後頭也還有一堆事要忙活。
白叔和柳氏略一收拾,數好銀票就趕着騾車出發,去青山牙行找李富貴。
合適的鋪子李富貴還在找,要過兩天才有確切消息送來,楊彩芽三人便留在家裡醃製酸辣蘿蔔,在食肆開起來之前繼續去鎮上集市擺攤——大錢都是小錢積累起來的,沒有放着生意不做閒在家的道理。又能順便熟悉下青山鎮的大街小巷,還能提前給自家食肆打廣告做宣傳,一舉三得。
三人都是做慣了的,不過大半個時辰,堆成小山的新鮮蘿蔔就處理完畢,裝滿幾口大菜缸堆在廚房牆角,只等着醃上兩三天入味就能拿去賣。
等楊家升起炊煙,院門一陣響動,白叔和柳氏滿臉喜色的進了門。
楊彩芽三人見狀,就知道買地的事成了。
白叔笑道,“那李二哥辦事老道,兩戶主家又都是實在人,好說話的很,我仔細看過了沒問題!五里村那八十畝地剛插秧,早稻七月份就能收一茬,我算着家裡口糧那時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好一道買下,比去鎮上買還便宜兩成。”
兩塊地一共兩百三十畝,原本是一千三百一十兩銀子,李富貴是做老了的牙儈,兩戶人家出的地又大,價格就成功壓到一千二百五十兩,加上一茬早稻,一共花了一千二百六十兩不到。
大郎不在,楊彩芽便替二房一起記賬,拿着地契歪頭看了兩眼,見上頭只有具名指印,並沒有官府紅章,不由目露疑惑。
白叔忙解釋道,“這只是買地的白契,上縣衙交過契稅,等縣衙派人查證過,辦好正式的轉賣手續,往上頭粘上契尾蓋過大章,就是正兒八經的紅契了。要是辦紅契,還得另外花銀子。李二哥那份錢我還沒算給他,想着回來跟你們說一聲,下午去辦紅契的時候,再一塊把錢結了。”
官府登記過的紅契,是要納稅的。
白契雖能省下稅銀,但要是被官府查到頭上,不僅要補交,還可能會有重罰——就連經手生意的牙儈,也會受牽連。
楊彩芽恍然點頭,“這錢不能省,您只管按着縣衙的要求去辦。”
白叔點頭應下,收好白契笑道,“李二哥這人可靠!丈量土地的時候我們跟着看的,一分一毫不少,五里村那塊地還多出二分地,正好能闢出來做菜地,種些芥菜油菜,自家吃着便利!”
田地的事交給二房伺弄,楊彩芽三人沒有任何異議,至於要買什麼種子添置什麼工具,也都由白叔看着拿主意,楊彩芽只管記賬算錢。
“還有件事,昨天去鎮上我忘了買油布,麻煩白叔下午去的時候扯兩塊大的回來。”楊彩芽收好賬本,跟着張羅碗筷,“我想用來裝飾馬車,把食肆的招牌名號繡上,提前把名聲打出去。”
馬車跑得快,楊彩芽三人來回鎮上能省大半時間,以後馬車就給楊彩芽三人用,白叔一家仍用騾車。
白叔應下,等用過午飯,就又套車出門,自去鎮上辦事。
午歇起來,楊家一衆婦孺就搬了矮凳坐到天井曬太陽,翻出新買來的布料,湊在一起做針線活。
布料都是昨天從南坊買來的,楊彩芽技癢,一回家就畫了許多嬰孩衣裳的圖紙,打算給玉娘做新衣裳,大到秋冬用的小披風,小到肚兜襪子,花樣子直襬滿了石桌。
柳氏看着楊彩芽“發明”的口水兜,邊照着樣子剪裁,邊嘖嘖笑嘆,“玉娘真是有福氣!什麼好的新奇的,都有她彩芽姐幫着張羅!”
楊彩芽微微的笑,剪刀遊走得輕快流暢:她坐擁千頃良田的地主夢剛開了個頭,馬車夢已然實現。另一個她後世懷抱的夢想,如今也可以慢慢提上議程,好東西新奇東西她一點都不需要藏私,正好當練手。天井透下的細碎陽光照在楊彩芽身上,淺笑俏臉鍍上層淡薄光芒,襯得手下靈巧動作如夢似幻,說不出的雅緻淡遠。柳氏看得愣神,不由又想起說親的事,擡眼看向吳氏,眼珠子骨碌碌一陣亂轉。
【嘿,微信關注””,有驚喜送你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