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斬坐了一會默默離開了酒肆，坐在角落裡的斗笠老者望着他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下才收回目光，伸手抓起酒壺將杯中蓄滿酒水。
“是不是有點等不及了？”對面坐着是褐髮長須的中年男子擎着酒杯似有所思。
“該出現的人相繼都出現了，只是事情未免有些出人意料。”
“你指的是？”
“髏影。”木鬼眯起眼睛，“那個喬裝成書生模樣的女人怎麼會和他走到一起？”
“我也很好奇。”褐發男人想了想，“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能活到現在的確匪夷所思，髏影從不親近女人但也不殺女人。”
“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他是有意在避開我們。”
木鬼不明白髏影出門的一瞬，男人爲什麼要揮手阻止，就這麼任他離去怕是不太容易找到他的下落。
“他執意要來瀛國或多或少和他哥哥有關。我們阻攔不了的，辦完了這裡的事情一路緊隨吧，宗主再三囑咐過我一定要帶他一起回去。”
“他身邊那個女人呢？”
“殺不得。”褐發男人態度堅決，“髏影沒殺她也沒有放她走，真有點讓人摸不着頭腦……不過這樣也好，身邊多了一個女人他要避開我們就不太容易了。”
老者喝了口酒，辛辣的味道入喉微微有點上頭，“我一直在擔心一件事——若他不肯和我們回去該怎麼辦？”
“天誅裡的人都有個通病，習慣了一個地方再到陌生的環境裡會很不安。過不久他會回去的，何況南宮家不會放任刀劍的繼承人在外面肆意遊蕩。”
“只剩下蕭慕沒有現身了，你的計劃會不會因此化爲泡影？”老者臉上不免露出一絲擔憂，蘇紫杉的住所現已查明，墨斬是個棘手的敵人，蕭慕的刺殺本領不容小視，就怕他會藏身在暗處，趁着兩人和墨斬交手突然發動，到那時後果將不堪設想。
“如你所言，我們現在還急不得。勢必要等到蕭慕先行出手，除掉了獵物的替身被人玩弄於鼓掌，如他那樣心高氣傲的人怎麼會咽得下這口氣？”
“要不要找那個年輕人來幫忙？畢竟蕭慕的守望人是他，這件事他應該不會推脫。”
“怕是有更重要的事讓他分神吧……”褐發男人思索着說，“若是急於彌補這個錯誤，他會主動聯絡我們來獲取情報的。”
長者默默地點頭，“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動身？時間上我們來得及嗎？”
“恐怕很難。”
長者眉頭皺緊，“時間不能再拖了，乾脆今晚我們就動手。”
“再等一等。”褐發男人打斷了他的話，“讓他在城中多留些時日，仔細想想辦法還是有的。”
“你是說……”
男人笑了，“不殺那個女人，自然是用處良多了。”
蘇紫杉心有不安地在閉目休息，短刀就藏在枕頭下伸手一摸便可夠到，這是她十幾年的習慣了怕是一輩子都很難改掉。
其實她心裡是清楚的，憑她的實力根本無法和穆伯對抗，更不要提報仇。有時她甚至期盼着守望人找上門來做個了斷，也曾試着勸阻墨斬不要再插手這件事，每當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墨斬喂着一口一口喝藥的時候她不自覺地會想到那個男人，也是那樣溫柔、細心。
腳步聲漸漸走近，來者一踏上樓梯蘇紫杉就知道來者是誰。墨斬的腳步略顯急促她細細聽過幾次，有所熟知。
人影走向門口推門走入，蘇紫杉注意到他微微低着頭，面色略顯凝重，一如往常地臉上有淡淡的笑意，可這一次笑容看起來多少有些勉強。
“墨公子，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沒事，可能是有點累。”
“蘭姑娘，你見到了嗎？”
墨斬點點頭，“見到了。”
“她怎麼沒有和你回來？”蘇紫杉小心地問，“她真的要走嗎？”
“恩。”看到女人一臉擔憂墨斬低聲笑笑，“其實是我們多慮了，蘭姑娘沒有遇到什麼麻煩，身邊還有個同伴照料她呢。”
“同伴？”
“是個年輕男人，雖然不清楚什麼來路，不過看得出來他很在乎蘭姑娘。”墨斬想了想說，“其實我對她一無所知的，不該過問太多。”
“他們是朋友嗎？還是……”蘇紫杉多少聽得出來墨斬話裡的意思，不免有點吃驚。
“那個人叫阿郎，是蘭姑娘的心上人。”
“怎麼會？”蘇紫杉叫出聲來。
“她親口對我說的，兩人的關係看起來也很親密，不會錯的。”墨斬笑笑，“這樣我也算放心了，她那種性子沒人顧着早晚會惹出事端。”
蘇紫杉低頭沉默了一會，直直地看向他，“墨公子你可能被蘭姑娘騙了。”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
“她心裡還是有你的，這一點我很確定。”蘇紫杉說，“我也是女人，她心裡在想什麼男人未必會理解。雖然我也不知道她這樣做的用意，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和那個名叫阿郎的男人並不是伴侶，甚至連朋友都不是！”
墨斬額頭不知不覺滲出了汗珠，起初他也有所懷疑總覺得結果有些突兀，特別是那個男人冷冷的眼神，透出一股殺戮者的冷酷。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墨斬急聲問。
“墨公子，那個男人你是第一次見到嗎？之前蘭姑娘有沒有提起過他？”
“沒有。
她說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也不知道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紫杉思索了片刻，眉頭微微蹙着，“怕是不妙。”
墨斬驚得離座，“怎麼說？你發現什麼了嗎？”
“蘭姑娘急着出城一定有着某種原因，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
“把危險帶離這裡？守望人一定注意到了我和蘭姑娘的來往，他們正在尋找我的下落，追查一個人的行蹤從身邊交往甚密的這一頭入手，事情反而會輕鬆許多。”
墨斬竭力壓抑着心裡的煩躁，“你是說她被守望人盯上了？”
蘇紫杉無聲地點點頭，“怕是這樣。蘭姑娘一定有所察覺若不然也不會急於出城，調虎離山她是在創造爲我們脫身的機會。”
“也只有這樣解釋還算合情合理。”蘇紫杉隨後跟了句，這番大膽的猜測她連三成把握也不到，可一時又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我覺得和那個叫阿郎的人有關係。”墨斬沒來由地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怎麼，墨公子你有所發現？”
“只是直覺。他手裡的長形箱子很是古怪，還有蘭姑娘似乎並不知道他的名字，現在想想刻意的地方真的很多。”
蘇紫杉打了個哆嗦，因爲震驚聲音也變得有些異樣，她幾乎是大喊出聲，“長形箱子……那個男人是不是二十出頭？不苟言笑，體態魁梧高大，眼睛冰冷卻非常有神？”
“你、你怎麼……”墨斬驚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樣？”蘇紫杉急躁地想起身下牀，奈何全身使不上一點力氣。
“事情比我們所想的都要遭！”蘇紫杉用力搖頭，“她真的是被守望人盯上了，而且還是最難對付的守望人！”
“墨斬湊近幾步，急忙問道：“你認識他？”
“南宮髏影！如今南宮家唯一的繼承人，天誅頂尖的刺客，絕世刺客！”蘇紫杉毫不吝嗇地說出一連串的讚美之詞。
像是一道轟雷打在頭頂，墨斬呆若木雞，過了好一會才支吾地說道：“他們怎麼會……這怎麼……”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蘭姑娘暫時還很安全。”蘇紫杉儘量地安撫他，“這個性情古怪的人從不殺女人，蘭姑娘若是落在其他任意一位守望人手裡恐怕早就沒命了。”
墨斬猛地轉身走向門口。
“墨公子，此事草率不得！”身後傳來女人的大叫，“現在救人還不是時候，你倉促動手反倒會讓蘭姑娘更危險。何況現在是深夜沒有人能殺死他，在黑暗中拼鬥再多幾個幫手也沒有用。”
墨斬停下腳步，重重地吐了口氣，他在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正如蘇紫杉所言救人還要從長計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