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萬安城內人聲鼎沸。長街上不時有馬隊馳過，大批的弓弩手涌上城樓。城中籠罩着一股躁動的氣氛，激戰剛剛結束，晉國的軍隊就駐紮在不遠的原野上，兵馬接連被打潰人數卻有增無減。
“還睡！腦袋沒了都不知道。”謝隋走上城牆巡視，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趕上來，夜顯得尤爲的漫長，很多人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
“這樣下去怕是不行。”星夙立在城垛後面望着原野上的營火，“這麼打下去會累垮的。”
“怎麼辦？”謝隋也是一籌莫展，來投奔的隊伍很多，人數不一管理起來極其不便，好在頭領們還都齊心。
“立即清點人數，不必要的人讓他們去休息。夜晚分三班輪流守夜，多派出些斥候出去，晚上安心睡覺。”
謝隋派人下去傳令，他心裡還是不太放心忍不住說：“糧食還夠支撐一陣，可這樣打下去總不是個辦法。星兄弟可有什麼打算？”
“暫時只能死守這座城，我正在想逃往北楚的辦法。”星夙快步走下城樓，他還要去藥鋪一趟，在萬安城最有名的郎中醫治下左臂的傷勢恢復的很快，每晚都要去敷藥。
“我們這樣一對兵馬就算逃到北楚去，怕也是無處容身。”謝隋低聲說。
“是啊，最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活下來，總比全都死在城裡要好吧。”
“你可想到法子了？”
“還沒有。我曾聽山農說有條路能渡河、穿山直入北楚的地界，村子裡的老人或許有人還記得，我想出一次城。”
謝隋一驚，“帶幾個人出去？”
“就我一個人。”
“不行！那太危險了。”謝隋知道這件事萬萬不能泄露，頭領一走內部必然大亂，很多人會認爲他獨自逃命去了，樹倒猢猻散後果將不堪設想。
“沒有時間了。南晉的主力正在趕來，在這兒之前我們必須要衝殺出去，趁亂我們纔有機會逃走。”
“那你什麼時候動身？”
“今晚。”
謝隋不便再說什麼，星夙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他此去是爲他和身邊兄弟尋一條活路，不是爲了他自己。
“路上小心，這裡
的事就交給我吧。”謝隋朝他點點頭，翻身上馬。
星夙一行人朝着長街一側走去，謝隋沉默片刻忽然催馬追了上來，星夙停步望着馬上的男人。
“有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否則我死不瞑目！”
謝隋是個很散漫的人很少這麼認真過，星夙微微一愣，“你說。”
“路要是沒有找到你就不要回來了，我還想着死後有人爲我立一塊碑的。”
“謝大哥……”
謝隋笑笑，伸出手去，“我一生都不求人，這個要求你可一定要答應我。”
星夙伸手握住，喉嚨一緊不知該說什麼。
“平生我只敬佩兩個人，一個是武烈王呂不歸，第二個就是你。或許將來有一天你也會像他那樣雄霸一方，甚至越超於他。”
謝隋大笑調轉馬頭遠去，話音越飄越遠，“很可笑對不對？可不知爲什麼我有這種預感。”
馬後的星夙面無表情，似乎還未回過神來。
凍雪化凍，萬物復甦，入春後的天氣可謂大好。夜幕繁星點點，月色把長街巷道映得昏黃。
鬼娃擡頭看着巷子一棵老樹，一直黑鳥剛剛飛走震得樹枝亂晃。百姓紛紛躲在家裡，店鋪買賣全都停了，除了幾家青樓妓院供這些響馬頭目享樂，夜市的燈火早已不見。甚至百姓深夜家中都不敢點燈，生怕有人衝殺進來強暴女人，殺死她的丈夫和孩子。
這種事時有發生一度引起城中的混亂，星夙費了好大力氣總算有所抑制，可仍舊無從避免。
“大哥，你手臂的傷還沒好，每天都得換藥，你這一走手臂的傷……”鬼娃擔心地說。
“一條手臂不算什麼，我會帶些藥在身上，我反倒更擔心你們。”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官兵三番五次來攻城不都被打退了嗎？外面還有很多人在幫我們，再撐些時日不成問題。”
“你可知道我們的對手是誰？”星夙看他搖頭，苦笑道，“我曾跟你提到過，我的這點打仗的本事都是跟他學來的。”
鬼娃不作聲了，其實他也清楚萬安城守不了太久的，原野上的營火越來越多，論傷亡人數遠在對方之上。
弓弦聲驟然
間響起。
星夙聞聲而動，側身躲進石牆的暗影裡，走在前面的一人被射倒。護衛們紛紛拔出兵刃衝殺上去，更多的箭矢從巷口飛來，七八個人先後被射翻在地。
“躍上牆去！”星夙低喊一聲。
想必對方知道他每晚去郎中家裡會經過這條巷子，看來並不是有人潛入而是敵人原本就混在城內。
一人剛躍上石牆，胸口當即中箭悶哼一聲摔了下來。十餘名護衛如今只剩下了六個人。鬼娃等人完全是用兄弟的屍身作爲盾牌抵擋暗處飛來的箭矢，石牆外側也有伏兵，從射箭的頻率判斷對方人數不多，不過十幾個人。
顯然他們不敢正面拼殺，只是躲在暗處偷襲，響聲已經驚動了周圍遊街的小隊，援軍很快就會趕到。
箭雨不知不覺停了，長巷很快恢復寂靜。星夙揮手示意衆人不要輕舉妄動，以防有詐。
馬蹄聲近了，很快一隊騎兵停在巷口，爲首的高大武士舉着火把朝裡面張望，猛地看到地上的屍體頓時拔出了馬刀。
“來者是哪個山頭的？”鬼娃喊了一聲。
“清風寨。”
鬼娃聽出來了聲音有點耳熟，疾奔上前。總算是有驚無險，星夙對此似乎並不在意，甚至吩咐這件事不許張揚出去。
“大哥，刺客很可能混在百姓家裡，我們應該把他們找出來。”鬼娃的提議立即得到大夥的齊聲贊同。
“刺客沒準就混在我們隊伍中間，個山頭的人都聚集在這兒，要找出來談何容易。”
“大哥，你是說……”鬼娃聽出了事情有些不對勁。
“城外的兵馬越來越多，當人們看不到希望的時候就會尋找活路。我甚至懷疑有人想砍下我的人頭去投敵，這裡我安插的遊騎很多，這些刺客能順利地進入這片區域埋伏甚至全身而退，怎麼想都覺得有些蹊蹺。”
鬼娃不由得打了個激靈，隊伍的士氣已經大不如前了。恐慌的氣氛正在蔓延，有很多風聲傳出——據說南晉的第一名將率領的大軍有三十萬之多，蕩平這座小城只是瞬息。
“無論如何要儘快突圍出去，但願時間上還來得及。”星夙咬緊牙關，聲音嘶啞彷彿刀刃在摩擦。
（本章完）